南薔想了想,“我去看看,酒樓的事你們多費心。”


    “您定定心心去辦事,酒樓裏啥事沒有,個個都賣力幹活呢!”


    南薔笑笑,轉身出門,雇了一輛馬車直奔萬年縣衙。


    車到學士街口,轉個彎就到縣衙了,車夫忽然說:“掌櫃的,前麵路邊停的,不是您家的馬車嗎?”


    南薔掀開紗簾一看,可不就是自家的馬車,停在一個書齋門前,書齋匾額上寫的是“四宜齋”三個字


    “是我家的車,可能我哥在裏麵吧。”


    她去酒樓還是習慣穿男裝,夏延就隻能還當“表哥”。


    “那您要下車嗎?”


    “嗯……下車。”


    進衙門辦事,還是有“表哥”在場比較妥當。


    南薔記得這四宜齋是翁先生上次約見夏延的地方,大概是常來買書什麽的,比較熟悉吧。


    書齋還挺大的,書籍字畫,筆墨紙硯,應有盡有,就是沒見到夏延的身影。


    小夥計跑過來招呼南薔:“公子有禮!要買些什麽嗎?小的帶您去。”


    南薔笑道:“我找人,門口那輛車的主人。”


    小夥計臉上有些狐疑,說:“夏公子這會兒隻怕不得閑,敢問公子高姓,要不小的瞅空兒去給您通傳一聲?”


    南薔說:“我姓南,麻煩小哥去看看,如果他們有事就不必說我來了,我路過而已。”


    那小夥計挺機靈的,笑道:“小的明白!”


    這幾句對白,聽著沒啥毛病,可南薔總覺得哪裏怪怪的,想了想,嘿!這不就是老公私會情人、被大奶看見車、跟進來抓奸的戲碼嗎?


    那接下來應該是什麽劇情?


    沒人理她,她硬闖進去,看見滿地狼藉……


    腦洞薔正胡思亂想,翻了兩本不知道什麽書,小夥計已經回來了,夏延跟在後麵。


    衣衫完整,神態……


    “薔弟,你怎麽來了?”


    南薔趕緊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往腦子外麵甩甩,說了自己找過來的原因。


    “……所以我覺得也不用另外找人手了,後麵的事讓官府去安排比較合適,你說呢?”


    夏延點頭,“這件事要有船有人,官方出麵肯定比咱們私人去做得心應手。”


    “嗯。那你還有事嗎?陪我一起去衙門?”


    夏延見有其他人進來買東西,低聲說道:“你隨我來,我們去後麵說。”


    南薔狐疑地跟在夏延身後,往書齋後院走,一邊走一邊又是綺念叢生:


    今日份夏延,怪怪的。


    會不會後麵有個女人,帶著兩個奶娃娃,然後她被人摁著頭喊二娘……


    一出書齋後門,進入了一個小花園中。


    這是一處比馮秀才的宅院更清雅蘊藉、更具人文氣息的小院落。


    院子中央居然還有個小荷塘。


    再後麵是一棟二層小樓。


    南薔被花園景致吸引,不知不覺跟著夏延走到了一處樓梯下麵。


    夏延直接抬腳往樓上走。


    南薔停下腳步。


    “延哥……”


    夏延看看四下無人,回手拉住愛妻的手,緊繃的表情稍微鬆弛了一些。


    “走吧,翁先生在上麵,戚知縣馬上就到,還有……你上去看看就明白了。”


    原來是這兩位……還有?還有什麽事情?


    嗐快別瞎想了!既然戚知縣要來,那就不用去找他了,倒是省了一趟腿腳。


    沿台階上去,是一處大露台,皆為原色木板鋪設搭建,中間圍繞著一株極大的銀杏樹。


    周圍加上窗的話,這就是一個大樹屋。


    小朋友都深深向往那種。


    銀杏樹蔭密密匝匝,遮出了眼前一大片清涼。


    這園,這樹,這如詩清境,很難讓人不愛啊!


    翁先生就坐在樹幹下的幾案旁,看見南薔上來,不像以前那樣冷淡,可也熱情不到哪裏去。


    夏延說:“薔妹找戚大人有事,我叫她在這裏等,免得去衙門跑空了。”


    翁先生不置可否。


    南薔一上來就傻眼了,滿桌都是“長河”畫作,那邊畫架上晾的隻怕也是。


    “延哥,這些畫……”


    “大多是師父畫的。”


    “哦……啊?!”


    假長河君,居然就是翁先生?這……幾個意思?


    夏延還沒來得及解釋,另外一邊樓梯上腳步聲響,來人正是戚知縣,沒穿官服,也沒帶隨從。


    三個人過去接迎。


    戚知縣笑嗬嗬道:“雜務纏身,才偷出點空來,讓諸位久等了!”


    翁先生說:“我們都是閑人,等人是這樣,不等人也是這般,打什麽緊。”


    “老先生今日有些禪意,當浮一大白!”


    “隻要你有空喝。”


    戚知縣落座,笑吟吟看著夏延,“都知道了?”


    夏延道:“師父剛剛同我講了。”


    戚知縣點頭,“我早叫他跟你說明白,他非要瞞著!說什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那一套!迂腐!”


    翁先生哼了一聲,“當初主意是你出的,現在都怪我?”


    “讓你瞞他一兩年,年齡大點再說,你瞞了幾年?七八年了吧?”


    翁先生說:“沒有吧?”


    “怎麽沒有?我這還是從四宜齋開業起算,這之前長河公子的畫作,可就小有名氣了吧?”


    翁先生道:“小小畫技,細枝末節,有何值得炫耀?何況賴以謀生,非大丈夫所為。”


    戚知縣笑道:“你呀,老哥哥,用心之良苦,戚某是自歎弗如啊!不過大丈夫可也得穿衣吃飯呐!”


    ……


    南薔好像聽明白了,又沒完全聽明白,抬頭看著夏延。


    夏延說:“之前不是同你說過,師父幫我出售過一些字畫嗎?賣了些錢,師父和戚大人就用我的名義,開了四宜齋。”


    “哦……”


    “後來生意還可以,就又在別處開了幾家分號。”


    “哦……”


    “再後來我的畫作被京城一位大收藏家看中,要的人越來越多,師父怕耽誤我的學業……”


    “我明白了,嗯。”


    戚知縣笑道:“原來南家娘子還不知內情。”


    南薔趕緊趁機說急事:“我也是剛剛才到,本來要去縣衙找您的,恰巧路過這裏。”


    “你找本官何事?”


    “我們之前在京城托人買的堿麵到了,這後續事宜還得請您主張。


    “好!到了多少斤?”


    “一千斤。”


    “你估著夠用嗎?”


    “應該夠了,不過得找人分時段慢慢撒下河裏,太多太快,魚蝦還沒喝到呢,堿水就流走了。再者堿水濃度過大了,灌溉就不能用了。”


    “嗯……這事我叫人去辦,貨在哪裏?”


    “在碼頭。”


    戚知縣走到露台後方的欄杆邊,向下一望,立即有人奔上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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