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見她？
穆子昭搖搖頭。
看著愈發沉默的丈夫，易婷婷也不說話了。
她得到了這個男人，如願懷上孩子，也知道這個男人是愛她的。
可他心裏永遠留著一塊地方，留給另一個女人，哪怕另一個女人已經跟他和離，已經嫁給別人。
多麽熟悉的場麵，就像當初她嫁給穆子慎，這個男人心裏也有她。
隻要進了他的心，不管對方做了什麽，走得有多遠，都會在他心裏紮根。
易婷婷低著頭輕撫還未顯懷的肚子，胎兒馬上就到三個月了，最遲明年七月就能生下孩子，一個光明正大出生不需要躲躲藏藏的孩子，一個能留在身邊陪著她的孩子。
“大爺，前院通報，說是楚晏的奶娘奉少夫人的命令帶著很多東西來找您。”
少夫人，府裏提起崔知意時依舊尊稱少夫人。
這是不合規矩的，卻是穆子昭親自下令。
下人等了一會兒，卻見穆子昭並未說話，隻是衣袖下的手緊了又緊。
一旁的易婷婷低著頭，雙手依舊保持著輕撫肚子的動作，眼神沒往他身上看一眼。
不想看他對著別人露出傷感的表情，哪怕不怨恨，卻會難過。
又過了一會兒，他起身了，朝著外麵走去。
這時易婷婷才抬頭，看著他離開的身影，眼裏隨著他越走越遠湧上失落。
“姨娘怎麽不攔著大爺？”
攔著？
攔得住嗎？
“他一直放不下，若是這一次能讓他徹底放下，是好事。”
她知道希望渺茫，可有希望不是嗎。
崔知意做事那樣決絕，不留給對方一點機會。
再過三個月，崔家父母也要離開京城了，到時候跟崔知意有關的人，都走得遠遠的。
“你幫我送封信去崔家，親手交給她，就說我想見見她。”
她想見見崔知意，有些話一直沒找到機會說，說不定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這邊的易婷婷起身去寫信，那邊的穆子昭已經見到劉奶娘，看到這半年來送到崔家的東西。
“這是少夫人讓老奴送來的，這是冊子，請您清點一下，看看是否缺了少了。”
劉奶娘恭敬把冊子送上去，穆子昭卻沒有接。
劉奶娘一看對方受傷的眼神，繼續說些紮心的話。
“穆公子，本來東西該是少夫人送過來的，隻是少夫人她從雲州大老遠跑去邠州楚家老宅，裏裏外外忙活了許久，忙完後又匆忙趕回京城陪父母過年，等過了年又要趕回雲州，說是跟我家公子分開太久，想早點回去。”
“少夫人她實在是太忙了，家裏還有一堆重要的事，根本抽不開身，隻能安排老奴辦一些沒那麽重要的事兒，還請公子您別介意。”
穆子昭依舊沒動，卻聽清楚了劉奶娘說的話。
崔知意為了楚晏從雲州大老遠去邠州楚家，又從邠州趕回來陪父母過年，過完年又急著回雲州見楚晏。
他從來不知道她能為一個人忙成這樣，明明楚晏並不能給她安穩的生活，讓她不能好好休息，她卻甘願為那人做到那種地步。
心口鈍鈍地疼著，越想越疼。
在他留在黎城的三年裏，她沒有去見過他一次，哪怕是一封家書，她都不願寫。
現在她卻可以為了楚晏奔波幾千裏。
她怎麽能對他這麽狠心？
——
“那些東西都交給小廝清點，老奴走的時候看到穆家公子很難過的樣子。”
劉奶娘想到清點東西過程中穆子昭的反應，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
她在京城這些年聽到的穆子昭不該是這樣，看起來真的超級喜歡崔知意。
也不知道夫妻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會讓一個人那樣決絕，另一個人那樣舍不得。
身為後宅女子，出嫁從夫，就該什麽都能忍受。
京城那些虐戀情深的，丈夫默許妾室害了正室的孩子，各種陷害，主母不像主母，妾室不像妾室，饒是這樣傷人那些女的都不願和離。
多少高門貴女在嫁人之後知道所遇非人，不也一日日熬下去，死活不和離。
根據打聽到的情況，以及對穆子昭的了解，穆家的家風，穆子昭都不該做出太過分的事情。
感覺這位少夫人是真的狠心，對方那樣討好，依舊要和離。
崔知意感受到劉奶娘的審視的目光，表情沒有一點變化，又是一個被穆子昭感動到的人，不理解她為什麽非要和離。
說到底這一世的穆子昭並未真正害到她，所以身邊所有人都覺得不該和離，覺得穆子昭是難得的好女婿。
她承認穆子昭不是壞人，相反他身上有非常多的優點，隻要忍下他跟易婷婷的事，利用他的愧疚，她下半輩子會過得很好。
她也想過裝裝糊塗，忍一忍，屆時除了丈夫偷偷跟別人偷情外，會有和善的公婆，會有厲害的丈夫，會有可愛的孩子。
就當是丈夫有一個妾室，每個月去妾室房中一兩天，剩下的時間全是她的。
可是啊，他手裏沾著她兒子的血。
於她而言，她跟他有殺子之仇，就這一點，哪怕這一世的他沒做，哪怕他千好萬好，她也不願意跟他在一起。
不恨他，各自安好，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
“小姐，門口來了一人，說是替前姑爺的姨娘給小姐您送信，要親手送到您手裏，您見嗎？”
易婷婷派人給她送信。
“讓她進來。”
很快下人領著一位侍女進來，一進來就恭敬行禮，同時把信件遞過來。
崔知意接過信，打開，看著信上差別有些大的字跡。
她見過易婷婷的字，看著像，又覺得不像。
信上的字有些虛浮無力，用詞也不符合易婷婷現在的處境。
“姨娘說想見您，您看看什麽時間合適，她配合您。”
崔知意沉默了好了一會兒，再看看信。
她不想見易婷婷，她也不喜歡易婷婷，跟她無話可說。
她跟易婷婷本就沒有交情，也談不到一起，說來說去不過是因為一個男人，既然她跟這個男人再無關係，根本沒有見麵的必要。
“不見，我根本不認識穆家公子的姨娘。”
易婷婷換了身份，如今想以姨娘的身份見她，她不想生事，不想再跟穆子昭身邊人有任何關聯。
來人還想說什麽，崔知意沒搭理。
侍女走出崔家，沒完成任務隻能回去。
回到穆家，回到臨水閣，去到易婷婷麵前，小聲答話。
“姨娘，少夫人說根本不認識穆家公子的姨娘，不會見您。”
聽到這話的易婷婷動作一頓，久久沒說話。
不認識，不想見，這是徹底跟過去告別了。
她跟穆子昭都陷在往事裏出不來，為什麽崔知意就能這樣灑脫，事後跟舊人舊事撇的幹幹淨淨。
算算不過半年時間，他們越陷越深，崔知意卻越走越遠，已經開始新的生活。
她真的好羨慕崔知意，若是當初有人家一分灑脫，或許她跟穆子慎會成為恩愛夫妻，穆子昭和崔知意也能幸福美滿。
想著想著，易婷婷低頭，摸著肚子。
她也想拋開往事，過新的生活。
“大爺在哪兒？”
“攬……攬月閣。”
侍女說完，易婷婷抬腳走出房門，一步一步朝著攬月閣走去。
她為什麽要過這樣的生活？為什麽都在往前看，她卻要被穆子昭拖著無法往前。
易婷婷一步步朝著攬月閣而去，一路上腦子裏不斷浮現他們之間的舊事，想著她一開始幻想的生活。
她已經跟穆子昭在一起，過的卻不是她想象的日子。
她不要過這樣的日子，這不是她該過的日子。
攬月閣到了，易婷婷抬腳跨過院門，一步步朝著崔知意曾住過的房間走去。
吱呀一聲，房門一推而開，光線照進屋裏，一眼就看到哭過的穆子昭。
若是以前，她會留給他時間懷念過去，但是現在不想了。
易婷婷一步步走到他麵前，看著他。
“子昭哥哥，還記得當初我們表明心意時你跟我說過的話嗎？”
一句話讓穆子昭愣住，當初的記憶清晰浮現。
當年他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送到易婷婷麵前，他想看到這位表妹開心的樣子。
他說他不會讓她哭。
易婷婷紅著眼看著他眼裏翻湧的情緒，想到他們當初是那樣美好，想到他們如今沒有任何阻礙卻是這般痛苦。
她愛了他那麽久，不顧世俗，不顧禮義廉恥，不要穆家二少夫人的身份，隻求和他在一起，可她真的跟他在一起了，也是真的真的好難過……
“子昭哥哥，送我去莊子吧，我們分開一段時間，我們都想想以後該怎麽過。”
說著易婷婷彎下腰，閉眼吻在他唇上，眼淚從眼眶滑落，落在他臉上。
很輕很輕的一個吻，隻是很簡單地觸碰，很快結束。
穆子昭看著她，觸及到她落下的眼淚時心裏一慌，好像她也要離開他。
“你也要離開我嗎？”眼看她要走，穆子昭抓住她的手，聲音哽咽。
看著他慌亂的眼神，易婷婷紅著眼笑著，一點點把他抓住的手拉開。
“在你想好之前，我們不要見麵。”
說著易婷婷鬆開他的手，轉身離開。
穆子昭搖搖頭。
看著愈發沉默的丈夫，易婷婷也不說話了。
她得到了這個男人，如願懷上孩子，也知道這個男人是愛她的。
可他心裏永遠留著一塊地方，留給另一個女人，哪怕另一個女人已經跟他和離，已經嫁給別人。
多麽熟悉的場麵，就像當初她嫁給穆子慎，這個男人心裏也有她。
隻要進了他的心，不管對方做了什麽，走得有多遠，都會在他心裏紮根。
易婷婷低著頭輕撫還未顯懷的肚子，胎兒馬上就到三個月了，最遲明年七月就能生下孩子，一個光明正大出生不需要躲躲藏藏的孩子，一個能留在身邊陪著她的孩子。
“大爺，前院通報，說是楚晏的奶娘奉少夫人的命令帶著很多東西來找您。”
少夫人，府裏提起崔知意時依舊尊稱少夫人。
這是不合規矩的，卻是穆子昭親自下令。
下人等了一會兒，卻見穆子昭並未說話，隻是衣袖下的手緊了又緊。
一旁的易婷婷低著頭，雙手依舊保持著輕撫肚子的動作，眼神沒往他身上看一眼。
不想看他對著別人露出傷感的表情，哪怕不怨恨，卻會難過。
又過了一會兒，他起身了，朝著外麵走去。
這時易婷婷才抬頭，看著他離開的身影，眼裏隨著他越走越遠湧上失落。
“姨娘怎麽不攔著大爺？”
攔著？
攔得住嗎？
“他一直放不下，若是這一次能讓他徹底放下，是好事。”
她知道希望渺茫，可有希望不是嗎。
崔知意做事那樣決絕，不留給對方一點機會。
再過三個月，崔家父母也要離開京城了，到時候跟崔知意有關的人，都走得遠遠的。
“你幫我送封信去崔家，親手交給她，就說我想見見她。”
她想見見崔知意，有些話一直沒找到機會說，說不定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這邊的易婷婷起身去寫信，那邊的穆子昭已經見到劉奶娘，看到這半年來送到崔家的東西。
“這是少夫人讓老奴送來的，這是冊子，請您清點一下，看看是否缺了少了。”
劉奶娘恭敬把冊子送上去，穆子昭卻沒有接。
劉奶娘一看對方受傷的眼神，繼續說些紮心的話。
“穆公子，本來東西該是少夫人送過來的，隻是少夫人她從雲州大老遠跑去邠州楚家老宅，裏裏外外忙活了許久，忙完後又匆忙趕回京城陪父母過年，等過了年又要趕回雲州，說是跟我家公子分開太久，想早點回去。”
“少夫人她實在是太忙了，家裏還有一堆重要的事，根本抽不開身，隻能安排老奴辦一些沒那麽重要的事兒，還請公子您別介意。”
穆子昭依舊沒動，卻聽清楚了劉奶娘說的話。
崔知意為了楚晏從雲州大老遠去邠州楚家，又從邠州趕回來陪父母過年，過完年又急著回雲州見楚晏。
他從來不知道她能為一個人忙成這樣，明明楚晏並不能給她安穩的生活，讓她不能好好休息，她卻甘願為那人做到那種地步。
心口鈍鈍地疼著，越想越疼。
在他留在黎城的三年裏，她沒有去見過他一次，哪怕是一封家書，她都不願寫。
現在她卻可以為了楚晏奔波幾千裏。
她怎麽能對他這麽狠心？
——
“那些東西都交給小廝清點，老奴走的時候看到穆家公子很難過的樣子。”
劉奶娘想到清點東西過程中穆子昭的反應，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
她在京城這些年聽到的穆子昭不該是這樣，看起來真的超級喜歡崔知意。
也不知道夫妻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會讓一個人那樣決絕，另一個人那樣舍不得。
身為後宅女子，出嫁從夫，就該什麽都能忍受。
京城那些虐戀情深的，丈夫默許妾室害了正室的孩子，各種陷害，主母不像主母，妾室不像妾室，饒是這樣傷人那些女的都不願和離。
多少高門貴女在嫁人之後知道所遇非人，不也一日日熬下去，死活不和離。
根據打聽到的情況，以及對穆子昭的了解，穆家的家風，穆子昭都不該做出太過分的事情。
感覺這位少夫人是真的狠心，對方那樣討好，依舊要和離。
崔知意感受到劉奶娘的審視的目光，表情沒有一點變化，又是一個被穆子昭感動到的人，不理解她為什麽非要和離。
說到底這一世的穆子昭並未真正害到她，所以身邊所有人都覺得不該和離，覺得穆子昭是難得的好女婿。
她承認穆子昭不是壞人，相反他身上有非常多的優點，隻要忍下他跟易婷婷的事，利用他的愧疚，她下半輩子會過得很好。
她也想過裝裝糊塗，忍一忍，屆時除了丈夫偷偷跟別人偷情外，會有和善的公婆，會有厲害的丈夫，會有可愛的孩子。
就當是丈夫有一個妾室，每個月去妾室房中一兩天，剩下的時間全是她的。
可是啊，他手裏沾著她兒子的血。
於她而言，她跟他有殺子之仇，就這一點，哪怕這一世的他沒做，哪怕他千好萬好，她也不願意跟他在一起。
不恨他，各自安好，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
“小姐，門口來了一人，說是替前姑爺的姨娘給小姐您送信，要親手送到您手裏，您見嗎？”
易婷婷派人給她送信。
“讓她進來。”
很快下人領著一位侍女進來，一進來就恭敬行禮，同時把信件遞過來。
崔知意接過信，打開，看著信上差別有些大的字跡。
她見過易婷婷的字，看著像，又覺得不像。
信上的字有些虛浮無力，用詞也不符合易婷婷現在的處境。
“姨娘說想見您，您看看什麽時間合適，她配合您。”
崔知意沉默了好了一會兒，再看看信。
她不想見易婷婷，她也不喜歡易婷婷，跟她無話可說。
她跟易婷婷本就沒有交情，也談不到一起，說來說去不過是因為一個男人，既然她跟這個男人再無關係，根本沒有見麵的必要。
“不見，我根本不認識穆家公子的姨娘。”
易婷婷換了身份，如今想以姨娘的身份見她，她不想生事，不想再跟穆子昭身邊人有任何關聯。
來人還想說什麽，崔知意沒搭理。
侍女走出崔家，沒完成任務隻能回去。
回到穆家，回到臨水閣，去到易婷婷麵前，小聲答話。
“姨娘，少夫人說根本不認識穆家公子的姨娘，不會見您。”
聽到這話的易婷婷動作一頓，久久沒說話。
不認識，不想見，這是徹底跟過去告別了。
她跟穆子昭都陷在往事裏出不來，為什麽崔知意就能這樣灑脫，事後跟舊人舊事撇的幹幹淨淨。
算算不過半年時間，他們越陷越深，崔知意卻越走越遠，已經開始新的生活。
她真的好羨慕崔知意，若是當初有人家一分灑脫，或許她跟穆子慎會成為恩愛夫妻，穆子昭和崔知意也能幸福美滿。
想著想著，易婷婷低頭，摸著肚子。
她也想拋開往事，過新的生活。
“大爺在哪兒？”
“攬……攬月閣。”
侍女說完，易婷婷抬腳走出房門，一步一步朝著攬月閣走去。
她為什麽要過這樣的生活？為什麽都在往前看，她卻要被穆子昭拖著無法往前。
易婷婷一步步朝著攬月閣而去，一路上腦子裏不斷浮現他們之間的舊事，想著她一開始幻想的生活。
她已經跟穆子昭在一起，過的卻不是她想象的日子。
她不要過這樣的日子，這不是她該過的日子。
攬月閣到了，易婷婷抬腳跨過院門，一步步朝著崔知意曾住過的房間走去。
吱呀一聲，房門一推而開，光線照進屋裏，一眼就看到哭過的穆子昭。
若是以前，她會留給他時間懷念過去，但是現在不想了。
易婷婷一步步走到他麵前，看著他。
“子昭哥哥，還記得當初我們表明心意時你跟我說過的話嗎？”
一句話讓穆子昭愣住，當初的記憶清晰浮現。
當年他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送到易婷婷麵前，他想看到這位表妹開心的樣子。
他說他不會讓她哭。
易婷婷紅著眼看著他眼裏翻湧的情緒，想到他們當初是那樣美好，想到他們如今沒有任何阻礙卻是這般痛苦。
她愛了他那麽久，不顧世俗，不顧禮義廉恥，不要穆家二少夫人的身份，隻求和他在一起，可她真的跟他在一起了，也是真的真的好難過……
“子昭哥哥，送我去莊子吧，我們分開一段時間，我們都想想以後該怎麽過。”
說著易婷婷彎下腰，閉眼吻在他唇上，眼淚從眼眶滑落，落在他臉上。
很輕很輕的一個吻，隻是很簡單地觸碰，很快結束。
穆子昭看著她，觸及到她落下的眼淚時心裏一慌，好像她也要離開他。
“你也要離開我嗎？”眼看她要走，穆子昭抓住她的手，聲音哽咽。
看著他慌亂的眼神，易婷婷紅著眼笑著，一點點把他抓住的手拉開。
“在你想好之前，我們不要見麵。”
說著易婷婷鬆開他的手，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