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好像有人在舉辦賞雪詩會。”


    一行人走近,聽到周圍人的議論。


    “杜家每個月都要舉辦詩會,今日落雪,說是應景,瞧瞧又在舉辦詩會,也不知道這一次獎勵是什麽?”


    “杜家是首富,就是家中子嗣文氣差了些,財神爺降臨,可文曲星是一個也沒請來,自然缺什麽就想補什麽。”


    “誰說不是呢?杜老爺子賺了那麽多家產,唯一的遺憾就是商賈出身,沒什麽才氣,於是讓兒子娶了才女,女兒嫁給才子,可惜,孫子外孫生了好幾個,最大的都已經十八,愣是一個秀才也沒考出來。”


    “隻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杜家的血脈身上都流著杜家的血,什麽才子才女都改變不了,你看他們,請了多好的先生,可在詩文造詣上沒有半點天賦。”


    “不過杜家好就好在敬重文人,每月舉辦詩會,誰若是奪得彩頭,那是有重賞的,他們還幫助城裏沒盤纏入京趕考的學子,每個人給了盤纏不說,又安置了其家屬,聽說這一次他們救濟的學子中有兩人上榜。”


    百姓的議論還在繼續,崔知意看著偌大的院子站著不動。


    【梅園】


    杜家的一處遊玩賞雪的地方,如今用來舉辦詩會,聽說隻要有才情就能進去。


    有才情的前提是準備一首詩,在門口賦詩一首留下詩詞,才能進去。


    園子裏在舉辦詩會,參加詩會也好,隻是遊玩也好,進都該進去瞧瞧。


    崔知意看一眼小崔瑜,想了一下。


    小崔瑜一直跟著楚晏,因為年紀小在京城並未參加過詩會,就連楚晏都沒有再參加詩會。


    如今雖然才九歲,學識絕對不差,這一年來回京城,又在安置院跟不少先生請教過,才情沒少被誇。


    這個年紀去參加一下詩會,於他有利。


    想著崔知意就指著梅園。


    “咱們進去看看。”


    小崔瑜也有些感興趣,三人齊齊穿過人群,走了進去。


    崔知意是男裝打扮,刻意裝扮過看起來模樣秀氣了些,一身大氅遮住身子,雖說會因為那張臉覺得她太過秀氣,卻沒人懷疑她的性別。


    三人一人做了一首詩,立馬被迎了進去。


    這一進去才知道何為首富,隨便一個舉辦詩會的園子都美不勝收。


    園子裏還有各種梅花,隨處可見的亭子用來煮茶賞花。


    園子裏並未把男眷女眷分得太開,不過男眷女眷自動保持距離。


    崔知意混在小崔瑜和吳老三身邊,去了男眷那一邊。


    “好詩,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眼看有熱鬧看,三人走了過去,正好看到一群人在鬥詩。


    三人找了一處離得不遠又不用跟別人擠在一起的地方看著。


    隻見一位青衣公子以雪為題做了一首詩,得到大家的賞識。


    有人還把青衣公子的詩詞念了出來,確實寫的不錯。


    崔知意看一眼神情沒有變化的小崔瑜,小聲說:“你舅舅在作詩方麵從未輸過,當年不知道奪了多少彩頭,你是他教出來的,去試試,給你舅舅長長臉。”


    小崔瑜抬頭看一眼她有些得意的臉,特別想拒絕。


    他發現自從姐姐成了舅母之後就變了,開始站在他舅舅那邊,話裏話外都說他舅舅有多好。


    現在就是一個毫無關係的詩會,這個舅母都能誇到他舅舅頭上。


    明明他舅舅寫詩作畫之時這位舅母還是孩子,哪裏見識過他舅舅奪彩頭的場麵。


    沒見過還硬誇就算了,又要他去作詩。


    作詩就作詩,偏要說什麽他是舅舅教的,去給他舅舅長長臉。


    敢情他作詩作得好是舅舅的功勞。


    表情有些幽怨,小崔瑜還是在她期待的眼神下走過去。


    任何人都能作詩,隨處有筆墨,寫好就交給詩會的負責人,會幫忙念出來讓大家聽聽。


    崔知意瞧著小崔瑜走過去,看他拿起筆想了一下就開始落筆。


    他年紀尚小,身形比參加詩會的其他男子矮了不少。


    但是那張臉正色起來頗有楚晏的架勢。


    哪怕麵對這些比他年長,比他讀的書多的男子,絲毫不見怯場,反倒隨意坦蕩。


    很快離他近的一些男子注意到他,看到他拿筆寫詩的架勢,饒有興趣走過來。


    詩句還未看清就先看到那一手字,頓時來了興趣,開始看他寫的詩。


    九歲的孩子,身量小,穿著不算華麗,卻有著從容之態,絲毫沒有被周圍的環境所影響。


    先不說才情如何,單說這儀態就已經足夠引人注目。


    眼看圍上去的人開始變多,就連詩會的負責人都注意到這邊,


    崔知意靜靜看著那邊,好像看到曾經的楚晏。


    被眾人圍觀的他絲毫沒有怯意,好像他天生屬於這樣的場合,天生就該站在眾人目光所到聚之處。


    詩詞已經作好,墨跡還未幹就被人拿起來當場朗誦。


    朗誦者聲音帶著明顯的意外,隨著詩句被朗誦出來,當下吸引更多人注意。


    身處中心的小崔瑜一下子被別人圍住。


    看著小崔瑜在眾人圍觀下怡然自得跟別人交流,眉眼間盡是少年意氣。


    “楚晏以前是不是也是這樣?”


    崔知意的聲音響起,像是呢喃,又像是發問。


    吳老三看著小崔瑜,勾起很遙遠的記憶,很是懷念。


    “老大年輕時可比小公子狂多了,有一年雪中詩會,老大喝了點酒,來了興致,裘衣一丟,折下一枝梅就在雪中舞劍,梅枝為劍,落雪為景,生生讓詩會暫停,全都過來瞧著他。”


    青衣少年當酒歌,起舞四顧以笑和。


    少年時的楚晏有些狂妄,從不吝嗇展示自己的才華。


    雪中持梅舞劍不算什麽,夏日遊船時聽到對麵高歌,打聽之下聽聞對方是有名的歌者,當即上了船坊上跟人家隔著船鬥歌。


    細雨紛紛之時覺得景色極美,連油紙傘都不拿,去雨霧中看風景。


    秋獵之時騎著馬,挽著弓,射中翱翔空中的雄鷹。


    那時的楚晏何止是意氣風發,簡直是肆意狂妄。


    不過沒人覺得他狂妄,他的每一次狂妄都在告訴別人隻要有他楚晏出現,別人的目光就會落在他身上。


    他從來就不是世俗眼中世家公子謙卑低調的模樣,什麽都敢做,根本就不介意別人的眼光。


    眼下的小崔瑜跟當年的楚晏相比,連人家十之一二的狂妄都沒有。


    京城世家公子無數,可這麽多年,無人能及當年的楚晏,哪怕是如今的楚晏也不行。


    吳老三看著跟楚晏有著相似麵貌卻終歸不像的小崔瑜,嘴角露出苦笑。


    那位楚家公子,終究還是死了。


    ——


    詩會還在繼續,崔知意和吳老三全程當個看客,看著小崔瑜與人鬥詩,與人相談甚歡。


    那一刻年紀似乎不是問題,見識也不是問題,年紀尚小的他在一群男子麵前談笑風生。


    崔知意看著這樣的他,欣慰又心酸。


    若是楚家沒有出事,他的前程應該一片光明。


    科舉舞弊,影響太過惡劣,說不準參加科舉就不準參加。


    哪怕參加科舉,哪怕走到殿試,哪怕金榜題名,屆時一紙彈劾,所有努力化為灰燼。


    除非皇恩浩蕩,惜才,下旨赦免,否則毫無辦法。


    赦免是不可能的,當年影響了太多學子,那些學子絕對不允許楚家就這樣被赦免。


    聖上不會為了一個人去得罪無數學子,更不會置無數學子憤怒於不顧。


    楚家真的再也沒有仕途之路可走。


    至於小崔瑜,如今自立門戶,不姓楚,看似影響不大。


    可若是有人拿著他楚家血脈由頭阻止他科舉入仕,很大可能會受影響。


    如今的楚家,越低調越好,最好讓人忘了當年的事兒,或許還能走得順一些。


    若是被人一直揪著不放,以後會很難走。


    雪下個沒停,詩會的熱鬧卻一直持續。


    三人中熱鬧隻屬於小崔瑜,崔知意跟吳老三就看看熱鬧,賞賞花,嚐嚐杜家準備的點心和茶水。


    詩會持續了將近三個時辰,吃的喝的休息的地方都有,安排得極為周全。


    崔知意在這兒吃吃喝喝看看,好不悠哉。


    “杜老爺來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一位老先生身著錦衣,肩披黑色大氅,走起路來金色祥紋在上麵熠熠生輝,就連腰上若隱若現的腰帶都是金玉所製,通身富貴模樣。


    “杜老爺!”


    眾人紛紛向梅園的主人行禮,杜老爺倒是沒有端著,麵帶笑意跟前來參加詩會的俊後生點頭示意。


    詩會兩位負責人上前,簡單說了幾句,拿了三張寫過詩的宣紙遞過來。


    在杜老爺欣賞詩作期間指了指三個方向,杜老爺的視線隨著所指方向望過去,眼神裏帶著欣賞。


    當看到小崔瑜的方向時,視線定在那張臉上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


    “今日詩會真是精彩,看樣子已經選出今日的最出彩的三首詩。”


    “來人,把彩頭拿上來。”


    話落三人各自托著一個木盤,不知道木盤上放的是什麽,隻看到被紅綢遮住的木盤。


    在負責人的安排下,小崔瑜已經被帶上前,跟其他兩人站在一起。


    三份彩頭被杜老爺親手送到三人手裏,其他兩人掀開紅綢,看到彩頭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周圍人看到他們的彩頭,紛紛露出羨慕的眼神。


    小崔瑜掀開紅綢,看著昂貴的彩頭並未有多高興。


    杜老爺看到他沒有露出高興神情,覺得奇怪。


    怎麽會有人不喜歡他準備的彩頭?


    “不喜歡?”


    一句話讓周圍人安靜下來,兩位正高興的青年才俊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麽讓人家不滿意。


    當看到杜老爺看的是一個小少年,頓時鬆了一口氣。


    小崔瑜看著木盤上的昂貴彩頭,再看看並未不高興的杜老爺,老實開口。


    “杜老先生,晚輩家境貧寒,這彩頭太過昂貴,晚輩不敢用,也用不起,杜老先生還是收回去。”


    說著就要把東西送回來。


    他馬上要趕路,這種東西帶不了,也容易被人盯上。


    這種一看就值錢的東西,山匪最喜歡,而且根本藏不住,若真帶上去趕路,說不定會招來麻煩。


    眼看就要到家了,這份昂貴彩頭比起來,他更在意安全。


    他舅舅說了,舅母絕對不能有事,任何會危及安全的事情都不能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鎖深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胖青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胖青梅並收藏鎖深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