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自己都在想我現在做這些到底值不值得?母親沒了,姐姐沒了,父親身體也越來越不好,我怕連父親都不等我,等不到我功成名就回去看他。”


    “若是連父親都沒了,我不知道我那麽努力最後給誰看,我……”


    聽著他說不下去,崔知意伸手捂住他的嘴。


    “別說喪氣話,父親他肯定知道你有多不容易,他不會怪你,他也一定在等著你,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努力,闖出不一樣的天地,讓父親這些年受的委屈不白受,讓他揚眉吐氣。”


    楚父年過半百,年歲已經不小,本該是當祖父的年紀,卻落得女兒早死,兒子孤寡多難。


    越想心裏越難受,楚家人丁單薄,又發生那樣的事情,僅剩的父子倆相隔幾千裏,多年未見。


    她突然覺得家中子嗣少真不好,一旦出事,連個留在身邊的孩子都沒有。


    記得當年的楚家可是熱鬧非凡,年輕時的楚晏好客,朋友多,可以說家裏就沒有冷清的時候。


    牆倒眾人推。


    楚家落到這般下場,想要扭轉局麵就隻能出現一個讓人敬畏的人。


    什麽叫讓人敬畏,至少要是三品以上的官員。


    楚晏如今從四品,四品、從三品,再到三品。


    這是非常難升上去的階段,因為三品是一個分界點,三品大員,那就是大官了。


    眼下沒有戰事,沒辦法立功,楚晏根本就沒辦法達到那樣的高度。


    眼下算是盛世,盛世文官,文官隻要有政績,負責的區域稅收高了,百姓生活好了,升官那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就像周家,因為編書就能從流放犯到赦免,而楚晏卻要從戰場上九死一生才能走回京城。


    流放的罪名不一樣,流放的地區不一樣,回去的路自然也不一樣。


    科舉舞弊是大罪,罪無可赦的大罪,跟其他罪是不一樣的。


    楚晏要走的路,會比其他人要艱難太多。


    崔知意窩在他懷裏,安慰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如今隻希望回楚家的事情順順利利,希望她的公爹一切都好。


    夜色漸深,一覺醒來就要分別的他們沒有多少睡意,卻默契地閉上眼,希望對方好好休息。


    時間一點點過去,雞鳴聲響起,天邊出現亮光, 到了起身的時辰。


    夫妻倆默契洗漱,一起吃了早飯,最後一起出門。


    時間還早,他們有很長的路要趕。


    夫妻倆騎著馬朝著城門而去,這是他們最後一段路,等到了城門,他們就要分開。


    身後小崔瑜和吳老吳老四三人默契沒有打擾,刻意隔了一段距離。


    “我走了你要準時用膳,別忙起來什麽連飯都不吃。”


    “執行公務的時候要注意安全,若是等我回來看到你身上有新的傷,就……就讓你好看。”


    聽著她佯裝凶巴巴的語氣,楚晏轉頭,有些好笑地看著她。


    “你要怎麽讓我好看?”說著上下打量一下她弱小的身板。


    就她這樣的身板,在他手裏隻有求饒的份兒。


    看著楚晏一點不當回事,崔知意沉下臉瞪著他。


    “態度好點,我跟你說認真的,你也不看看你身上有多少傷,沒死都是你命大。”


    “總之你給我注意點,一定要注意安全,絕對絕對不能再受傷。”


    他身上的傷多到嚇人,她都不知道一個人身上怎麽可以有這麽多傷。


    看著那些傷,聽著他講述傷疤的來源,她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活下來的。


    他身上有一道橫穿胸腔的疤痕,有胳膊那麽長,傷疤猙獰。


    光是那一道長長的刀疤,就要了他半條命。


    他說是跟北蠻將領赫連威對戰時留下的致命傷,兩人都給了對方致命一擊。


    當時他跟赫連威都倒下了,赫連威運氣不好,救了幾天最後還是死了,他運氣好,撿回一條命。


    他說的雲淡風輕,她卻聽得特別難受。


    北蠻赫連一族是出了名的名將世家,可以說赫連一族就是北蠻最鋒利的刀,北蠻國君指到什麽地方,這把刀就砍向什麽地方。


    赫連一族的威名是她這位養在深閨的人都聽過的,驍勇善戰,天生的戰將。


    楚晏一個文人出身,逼不得已上了戰場,遇上赫連威基本就是死路一條。


    他沒說是怎麽活下來的,但是看著那道疤,她知道有多可怕。


    正常的刀疤就是一條,可他的那道疤有些猙獰,肯定不是單純的刀疤,倒像是傷口的肉腐爛,被挖掉,再慢慢愈合,否則傷疤不會那麽粗,更不會凹凸不平。


    想到這些她隻能最後叮囑他一遍。


    “注意安全,要好好保護自己,回來我要檢查的。”


    檢查?


    楚晏瞧著她有些凶的表情,忍著笑,點點頭。


    “遵命。”


    城門到了,兩人最後看一眼對方,各自離開。


    楚晏站在城門看著離開的四人,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裏才轉身去忙。


    ——


    一行人跑了幾天,出了嶺南地界之後就沒那麽順利。


    楚家祖籍在邠州,她沒去過邠州,小崔瑜更不用說,就連吳老三吳老四都沒有去過,可以說對這一路路況並不熟悉,隻能一邊走一邊問路。


    他們有輿圖,但是輿圖上隻會有大路,沒有近路,更沒有路上的情況。


    他們一路上要打聽,詢問那條路最近有沒有發生過危險的事情。


    實在是這一路需要翻山越嶺,怕遇上一些落草為寇的山賊。


    山賊就像是毒瘤,是每個地方最害怕的組織。


    他們神出鬼沒又心狠手辣,當地官員就是想安排人去抓他們都抓不到。


    他們對山裏很了解,對於追擊和抓捕總能迅速逃走,喜歡分開溜,若是想將他們捉拿歸案,需要出動大量士兵進行圍剿。


    偏偏他們人少,說實話不成氣候,不會有人安排大量士兵去圍剿幾個人。


    若是抓住了還好,有個交代,若是讓人家溜了,可就成了笑話。


    因為這個原因各地都對他們咬牙切齒。


    崔知意一行人為了避免碰到這些人,專門挑安全的路走,若是遇上有鏢局,就會跟在鏢局後麵走。


    這是他們路上摸索到的經驗。


    十一月十日,綏城。


    崔知意一行人正在角落裏坐著填飽肚子,順便在這休息一晚。


    就在他們吃東西時看到隔了兩桌的位置坐了不少人,他們的衣著打扮都是統一的,而且訓練有素,分成兩隊,一隊用膳一隊守著,等第一隊吃完就回去換另一隊。


    “咱們運氣不錯,他們那支鏢局跟咱們同路兩座城,這兩座城算是安全了。”


    四人對視一眼,齊齊笑開。


    他們運氣好,這一路蹭過兩隊鏢局,三隊商隊,不過也有被趕走的經曆。


    眼下這一支鏢局是他們碰到人數最多的鏢局,二十來人,也不知道押送什麽東西。


    押送什麽都跟他們沒關係,人家鏢局在前麵開路,他們不會上去交流,隻會跟在後麵趕路。


    一行人就這樣跟鏢局住在一家客棧,偷聽到鏢局離開的時間,一行人決定明日早些醒來跟在人家鏢局後麵。


    夜裏崔知意要來熱水擦洗身子後躺在床上睡覺。


    這一天天趕路對她來說很不好受,尤其是遇上不方便的日子。


    她現在就不方便,但是不得不趕路,好在同行三人基本上聽她的,若是她想少趕點路,他們不會問原因,直接聽她的。


    為了早點趕到目的地,她隻能強忍著不方便趕路。


    夜裏崔知意把門窗關得死死的,又在開門的地方放上倒下的圓杯。


    隻要有人開門,門板就會撞到倒下的圓杯,圓杯將會滾動發出聲音。


    就連窗戶都放了杯子,隻要有人從外麵打開,那麽杯子會砸在地上。


    這是他們教的,說是用來防小人,關鍵時候能救命。


    安靜的夜裏崔知意很快睡過去,擺在門板和窗邊的杯子沒有一點動靜。


    第二日客棧裏的夥計隨著雞鳴早早起來忙碌,聽到聲音的崔知意醒來,迅速收好杯子,迅速洗漱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一行四人買了些幹糧,把各自的水袋裝滿水,喂飽馬,跟在鏢局後麵開始趕路。


    跟鏢局同行一段路之後,鏢局的人已經發現他們,不過沒有生氣,繼續趕路。


    就這樣崔知意一行人跟在鏢局後麵過了兩座城,最後人家到了目的地,他們又繼續趕路。


    邠州是北方,北方偏西方向,他們是從南方一路趕到北方,天氣不可避免地越來越冷。


    加上日子一天天過去,十一月已經是冬日,越來越冷是自然現象。


    天氣一冷,崔知意就渾身冷得厲害,騎著馬迎麵撲來陣陣寒風,感覺冷刀子能把皮膚割開。


    哪怕是這樣的天氣,他們也不能停下。


    照這樣的天氣變化很快會下雪,一旦下雪,他們可能沒辦法趕路,隻能趁著雪還沒下之前盡量趕路。


    人越怕什麽就越來什麽,過了三天,天上開始下雪,而且雪裏還帶著雨。


    雨雪天氣直接讓他們沒辦法趕路,雨雪落在地方結成冰,路太滑,馬根本走不了。


    因為一場雨雪,他們住進一家客棧,準備等著雨雪停下再趕路。


    難得休息,崔知意看著沒來過的城鎮,拉上閑不住的小崔瑜一起出去溜達,吳老三吳老四一人留在客棧,一人跟著他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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