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真的不幫著大爺出出主意嗎?”


    眼看著穆子昭失魂落魄離開,桂嬤嬤上前添了炭,小聲問。


    穆母渾身如脫力一般靠在椅子上。


    “我何嚐不想幫他,知意哪怕受了那麽多委屈也沒有心生怨懟,幫著忙裏忙外,去參加宴會從未說過穆家半句不好,就連晨晨這孩子她也沒少照顧,我是真想讓她這輩子都做我的兒媳婦,可她一直沒原諒子昭,對子昭的示好沒有半分歡喜。”


    “這些年你也是看著她一步步成長的,該知道她的性子,看著沒脾氣,實則氣性很大,她極少生氣,可一旦生氣便再也不會原諒,這些年子昭送來多少東西,每一封家書都讓我轉達一些話,你看她可有半分開心?”


    “我是留不住她了,子昭未必留得住她,看著他後悔當初的行為,我不忍心潑他涼水,又不想給他希望,隻能讓他自己努力,慢慢接受。”


    桂嬤嬤:“夫人既喜歡少夫人,大爺也喜歡,其實用點法子成全他們也是可以的,後宅中想要留住一個女人多的是辦法,就看想不想用,大爺可能不知道,夫人不是多的是辦法嗎?”


    不管是貞節烈女還是千金小姐,挑著三寸打下去,哪一個不是乖乖束手就擒。


    穆母看著桂嬤嬤,不讚同地反駁。


    “你當我沒想過這些嗎?是想了不敢做,知意是個老實本分的,平時也乖巧懂事,可你看看她在管理莊子時用的辦法,隻用了一年便把屢教不改的穆鎮華打發得遠遠的,手裏還拿捏著重要把柄,穆鎮華那人報複心極強,你看看他可敢報複?”


    “知意這人看著不爭不搶,實則扮豬吃老虎,這些年她就沒怎麽吃過虧,她是敬著我才處處孝順妥帖,我若是哪天翻臉用計逼她再也離不開穆家,即便她中計不得已聽話,我也不得不防著她,防著她表麵屈服,背地裏一直記恨伺機報複。”


    “她甚至都不用伺機報複,穆家的秘密她全知道,隨便一個就能讓穆家萬劫不複,你別跟我說她不會這樣做,也別說她老實,就是因為她老實才不能這樣欺負她,老實人一旦被逼急了,後果隻會更可怕。”


    這些年她一直沒有逼迫這個兒媳婦,以後也不打算逼迫她,更不會算計她。


    這個兒媳婦可以保守秘密,不為難人,不傷害別人,哪怕是易婷婷那種不守婦道破壞夫妻感情的人,也沒見她去傷害過。


    對於自己丈夫的私生子,她更是如此。


    這種人隻能好好對待,隻要對她好就會被記住,就不會背叛。


    哪怕最後鬧到要和離,她也不會算計這種人,要不然把對方逼急了誰也討不到好。


    穆家已經危機四伏,絕對不能再出事,她是很喜歡這個兒媳婦,可跟穆家的名聲和未來相比,沒了兒媳婦不算什麽。


    穆母閉上眼,心裏難受的很。


    這個兒媳婦是真喜歡,會辦事,會關心人,知道分寸,最重要的是會心疼人。


    這些年她被府裏這些亂糟糟的事情搞得身心疲憊,也就這個兒媳婦貼心,生病了伺候,不高興了陪著聊天,對外一直維持著穆家的體麵。


    真心換真心,若是兒媳婦在穆家過得痛苦,不想跟她兒子過了,她就是再不舍也不會強留。


    ——


    “大爺,您讓小的查的事情已經查到,這些年二少夫人和小公子分別被關在院子,一步也未離開過,伺候小公子的人都是慈安院的下人,主要由芸清負責,大少夫人大概一個月會去陪孩子半天,有時候會幫著帶一些二少夫人給孩子準備的衣服。”


    “二少夫人這些年身體越來越不好,不願意吃藥,時不時吃不下飯,就呆愣愣坐在院子裏誰也不理,大少夫人有時候會把小公子穿過的小衣服和虎頭鞋送過去,解一解想孩子的心情,另外二少夫人經常打聽您的消息,聽到您回來了,很想見見您。”


    “……”


    屋裏隻有程剛告訴他這些年在穆府發生的事情。


    他的夫人一個字也不願提他,把攬月閣裏屬於他的東西都弄走。


    而那個因為他差一點死掉的易婷婷卻無時無刻不在念著他,不僅時時向下人打聽他的消息,還托人買來黎城的地誌和所有相關的書,隻為了更了解他去了什麽地方。


    她被囚於一個小小院落,身體越來越不好,吃不下飯,呆呆愣愣,就像見過天地的鳥兒被關在籠子裏,一日日敗落下去。


    想到她這些年過的日子,他恨不得回到過去把自己狠狠打一頓。


    程剛看著痛苦的穆子昭,留了一句話沒說。


    易婷婷又開始不願吃藥,也不願吃飯,呆呆望著院子,每日都在問能不能讓穆子昭去看看她。


    在雁落閣伺候的人都是慈安院的人,易婷婷撞柱後被關到那裏,之後再也不怕別人知道她喜歡自己丈夫的兄長,平時不是說起穆子昭就是說起孩子。


    對於如今失去所有的日子,她言語間從未後悔,聲稱唯一後悔的就是當初不該唯唯諾諾答應跟穆子慎成親,應該勇敢拒絕。


    她說對不起穆子慎,可無論如何都不愛。


    對於這個眼裏隻有穆子昭的女人,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選擇開始新的生活,隻有她沉迷於過往,把自己困在囚籠不願離開。


    明明門就在那裏,隻要離開,穆家絕對不會虧待她,她對唯一的出路視而不見,死活要走一條絕路。


    這種女人就是再把穆子昭當成唯一,也絕對沒有可能在一起。


    穆家少夫人以後會是穆家的主母,穆家主母需要兼顧前院後院還有穆家男子的前程,除此之外需要周旋於各個命婦之間,需要跟各個世家維持好關係,需要管理穆家的家產、商鋪、莊子,以此保證穆家的富貴。


    至於易婷婷這種女人,隻適合當一隻金絲雀。


    想到這兒程剛不願說易婷婷得了心病。


    他家主子在其他事情上都拎得清,就是在兩個女人身上拎不清。


    這要是知道雁落閣那位不吃不喝想見他,還不知道會幹出什麽蠢事。


    易婷婷當初撞柱差一點死掉,靠著所謂的愛撐了下來,這個時候見到心愛的人,無疑就是拿到了心病的解藥,直接續命。


    程剛眼看穆子昭沒吩咐,轉身離開。


    此時書房裏隻剩下穆子昭一人,想著各種事兒。


    他有孩子了,是他跟易婷婷的孩子。


    他的孩子正在受苦,易婷婷正在受苦,他們都是見不得人的,孩子的身世絕對不能被發現,否則這個孩子隻有死路一條。


    他是可以完全不管,繼續把兩人關著,裝作不知道孩子的身份,繼續當穆家大公子。


    隻要不去管他就會擁有正常的生活,仕途順暢。


    就算他要管,又能怎麽管?


    孩子名義上是他弟弟的,易婷婷也是他弟弟的夫人,他們都是弟弟的人,他可以關心卻不能給他們名分。


    而他自己也有夫人,他的夫人已經因為那些事情不願原諒他,若是繼續管易婷婷和孩子的事兒,他絕對會失去崔知意。


    不可以這樣,他不能再搖擺不定。


    當初就是因為搖擺不定所以害了所有人,現在不能重蹈覆轍,絕對絕對不能重蹈覆轍。


    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穆家的未來著想,穆家的擔子壓在他身上,他不能把穆家幾十年幾代人的努力都毀掉。


    父母說了穆家的少夫人該是崔知意,她已經得到長安城許多命婦的承認,她就是所有人眼中穆家未來的主母。


    他母親說得對,要跟崔知意好好商量,她想怎麽處置那個孩子就怎麽處置,想怎麽安置易婷婷就怎麽安置。


    她是個心軟良善之人,從未苛責下人,孩子和易婷婷到底是可憐,她絕對會善待這兩人。


    對,跟她商量,交給她安置。


    明日就是跟她回崔家的重要日子,是他離京三年後 第一次去嶽家,應該要好好表現。


    想清楚的穆子昭開始為明日去崔家做準備,也準備晚上找崔知意好好商量一下。


    三年未見,他們之間太疏離,需要好好談一談。


    夜幕降臨,攬月閣再次迎來穆子昭。


    看著今日毫無動靜的他,崔知意有些意外。


    穆晨可是他的孩子,是他跟易婷婷的孩子,他卻沒有再去看孩子。


    “你們都下去,我跟少夫人有事要商量。”


    下人們都離開,穆子昭看著眉眼溫柔卻疏離的崔知意,心裏後悔不已。


    她長得就是溫柔可人的模樣,剛嫁過來時望著他的眼神溫柔如水,言語間盡是傾慕之情。


    當時不知道珍惜,不知道分寸,一心撲在易婷婷身上,從而忘了自己的身份。


    是他一次次給了易婷婷機會,是他一次次讓崔知意失望,是他自以為是搖擺不定,以為自己是不願傷害任何一人,卻傷害了所有人。


    他每一次犯錯都是因為心軟,每一次心軟帶來的後果都是害人害己。


    現在不會了,事關易婷婷和孩子的事,他都不會再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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