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長巾把背上的柴火放下,楊婉喜氣洋洋地說:“今天招了十好幾個短工,明天我再去別村問問,三十個人肯定是能招到的。”


    “那就好,”江果邊幫著江母端菜邊問,“工錢是怎麽跟他們說的?”


    “村裏短工都是十文錢一天的,不管飯。”


    十文錢一天,要是招三十個短工,那就是三百文一天。


    幹個十五天,那就是四兩銀子啊。


    雖說這五百斤紅糖能賣到四百八十兩銀子,但是江果還是忍不住內心肉痛。


    楊婉說著也過來幫忙,一家人都圍到桌子邊上,有的搬凳子有的擺碗筷。


    很快菜就上齊了,紅糖雞蛋、春筍炒肉、燉排骨,碗裏都是壓得實實的粟米飯,一人上麵還蓋著一張豌豆苗餅子。


    累了一天了,大家都吃得很香。


    前段時間大家都是個頂個地瘦,最近夥食改善了點,一家人好歹是都結實了點。


    江父正扒著飯,餘光看見江長巾放在桌子上的通紅胳膊,他停下筷子:“胳膊這是咋的了?”


    “哦,沒事,”江長巾輕描淡寫地說,“下午不小心讓熱水燙了下,還擦了小果給的藥,沒啥事的。”


    江父皺著眉頭,江母心疼地湊近看了看。


    旁邊埋頭吃飯的江長歡抬起眼,看了眼江長巾的胳膊,又飛速看了眼江果,心裏莫名有點心虛。


    一家子吃完飯,往常江父都是一抹嘴,就要去牛棚旁邊坐著,跟阿黑說說話。


    今天卻反常地坐在飯桌前不挪步,不止江果,江母也有點疑惑。


    “你這是……”


    江母話還沒說完,江父就把手伸進懷裏,掏出來一個針線盒遞給江母。


    “拿著。”


    江母愣愣地看著江父,江父一張風吹日曬的黑臉透出幾分紅:“看啥?你不就愛繡個花啊草啊的,今天又是你生辰,你就拿著吧。”


    說完,江父就急匆匆起身,往牛棚走去。


    隻是背影好像有點落荒而逃的味道。


    江果促狹地看著江母,又探過頭去看她手裏的針線盒:“盒子上刻著畫呢,爹好用心呀。”


    江母回過神來,聽見江果欠揍的語氣,就把針線盒往懷裏一揣。


    “去去去,還坐著幹啥,我要收碗筷了!”


    江母臉也有些紅,收碗筷的動作更是帶著幾分隱隱的雀躍。


    江果和楊婉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娘居然害羞了!


    一旁的江長歡麵色卻有點難看,他再不靈光這會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原來今天是娘的生辰,他竟然忘得一幹二淨。


    那下午那碗麵應該是大哥和小妹做給娘的長壽麵,大哥的胳膊都燙傷了,結果麵還沒送出去,就被他給吃了。


    想到他下午跟兩人的爭吵,江長歡的臉皮都燒起來了。


    也是,就算現在家裏比以前好過了,但是飯桌上從來也都是雜糧餅子和熟米飯,什麽時候吃過白米白麵?


    他怎麽能問都不問,就把娘的長壽麵給吃了。


    江長歡眉心緊皺,手下的動作也失了力度。


    他正拿著一塊長長的木料削著,這一失神,刀子一下就削在了虎口上。


    鮮血猛地湧出,疼痛感襲來。


    “啊!”


    江長歡手裏的刀和木料“鐺”地掉到地上。


    “長歡!手咋啦?”


    江長巾第一個反應過來,看見江長歡手上刺目的血跡,驚地立馬就跑過來。


    楊婉也嚇了一跳,利索地拿了條幹淨巾子,按在江長歡手上。


    江母也是手一抖,碗差點沒摔地上。


    “歡歡,咋啦?”


    江長歡搖搖頭,揚聲說:“我沒事,手劃了個小口子。”


    江果本來準備去找江長風,都走到東屋子門口了,聽見動靜也趕緊跑回來。


    楊婉手上拿著巾子,死死地按著江長歡的手,但是血還是在往外滲透。


    江果神色一正,她迅速從係統裏買了一瓶止血粉。


    “大嫂,我來。”


    江果語氣堅定,把被染紅的巾子拿起來,飛快地往還在冒血的傷口的撒上一層止血粉,再立馬把巾子緊緊纏繞上去。


    “嘶——”


    藥粉撒上去的那一刻,江長歡麵色扭曲。


    巾子再纏上去,江長歡倒吸一口涼氣,瞪著江果:“你輕點!”


    江果正進行到最後一個步驟,要把巾子係緊。


    她聽見江長歡的命令語氣,抬眼對上江長歡的眼睛,嘴角微微一翹。


    江果手下打個結,使勁一勒。


    “啊!”


    江長歡抖著手大叫了一聲,人都要跳起來。


    “你你你……”


    江果笑意更深,心情很好地在他手上打了個蝴蝶結。


    “好了,這兩天注意傷口別沾水。”


    對著江果的笑臉,江長歡咬著牙,一時之間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


    江長巾和楊婉見江長歡的手沒什麽事了,也就走開了。


    今天隻做了十多斤紅糖,還有不少野甘蔗剩下來。


    反正沒什麽事,江長巾和楊婉就準備著熬糖去。


    院子裏安靜下來,江果對著別別扭扭的江長歡一挑眉:“聊聊?”


    江長歡齜牙咧嘴的神情一僵,好一會才點了個頭。


    江果露出個果然如此的笑,率先轉身往門外走去。


    江長歡看著她利落走開的背影,嘀咕著:“到底誰先出生啊,明明我才是哥哥好不好……”


    兩人沒走多遠,往前幾步到了大槐樹下麵。


    清透的月光如水灑在兩人身上,白天的燥熱還沒完全散去,晚間的涼風習習,讓人感覺到清爽。


    江果直接在在樹下的大石頭上坐下,姿態隨意,雙手放在腦後枕在樹幹上。


    江長歡挨著她坐下,哼了一聲:“要聊什麽?”


    江果看著夜色下的小村莊,輕聲說:“我本來不知道今天是娘的生辰,是姥姥過來了,給娘送了頭巾,我才知道。”


    “那碗麵,是我在村裏好不容易買到的一點麵粉,又好不容易跟大哥把麵做出來,還把他胳膊給燙了,結果……”


    江果呼出一口氣,轉頭看向江長歡,江長歡臉色有點羞慚:“結果讓我給吃了,但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但你當時幹嘛不聽我說完,還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江果說著,用腳輕輕踹了下江長歡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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