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呦當下沒精力去猜陶希言說出這句話的根據是什麽。


    真心,還是假意。


    他現在腦子很亂,連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都沒弄明白。


    身體上的感覺騙不了人,所有的痛苦,所有的難過在陶希言抱住他的那一刻都消散了大半。


    麵前這個男人的懷抱對於他來說最大的安撫劑。


    陸呦不想承認,但這是事實。


    無論時間過去多少年,陶希言身上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體溫依然能安定,撫慰,填補好他內心深處破碎的空洞。


    陸呦很少剖析自己內心的感受,這一刻除外。


    年少不懂情愛的年紀,喜歡上了想象中的陶希言。後來兩人和好,陶希言的溫柔體貼隻屬於他一人。


    偏愛。這個詞太浪漫,太有吸引力了。


    他剛才回想起這些,觸動之下喊出來的那一句“你不是他”,不單單是對著陶希言說的。


    也是在提醒他自己。


    現在抱著他的男人,壓根就不是那個與他相愛的陶希言。


    醒醒吧。


    陶希言剛失憶的時候,陸呦就已經做錯過一次選擇了。


    那時候的他覺得自己什麽都能忍。陶希言恢複記憶無論需要多久,他都可以等。


    他天真的以為失憶是不會改變一個人的本性,隻要他等,等在陶希言身邊。


    陶希言早晚會意識到自己的心意。他們便可以避免再經曆一次分手的痛苦。


    直到他在病房門外聽見陶希言說的那句話。


    事實證明,他錯了。錯的離譜。


    同一個人,走同一段路。選擇還是不一樣的。


    人生不能重來,同樣也無法被複刻。


    陶希言當下做出的選擇並不是他,他又何必執著。


    離婚之後難熬的夜晚,陸呦痛苦,也不甘。被執念綁架的滋味並不好受。


    九死一生終於熬過來了,然後呢。然後再經曆一次?


    當聽見陶希言說又要重新追求他的時候,陸呦根本不敢信了。


    信任崩塌,重建的過程,並沒有那麽容易。何況這是第二次。


    算了吧。


    愛,如果開不出花,那就讓他變成刺吧。


    人生路還要那麽長,陸呦不想自己以後餘生的每一天,都活在糾結中,每天猜現在跟在他身邊的陶希言是失憶之後的思維占據主導的地位,還是被潛意識愛他的基因所支配。


    也就是說,他根本分辨不出來這份感情的真假。


    好笑的是,兩個月前的那場婚禮上,陶希言在誓詞中曾經對他說過一句話,“我不知道該如何證明,但是老婆,你知道嗎,我每個細胞都很愛你。”


    一語成讖。現在上天給陶希言一個證明的機會。


    但陸呦卻不想知道答案了。


    他不想知道,陶希言重新挽回他是基於挫敗感,想證明自身魅力。還是盡管失去記憶,仍然出自於骨子裏的真心。


    膩膩歪歪的,挺沒意思的。


    不如躲開這個人,來得直接。


    隻要陶希言不出現在他身邊,所有問題就都解決了。


    陸呦是這麽想的,也一直是這麽做的。


    無聲的啜泣,遠比大吵大鬧歇斯底裏的哭,看著更戳人心。


    陶希言衛衣肩膀那處的布料被打濕,貼在身上潮乎乎的。


    濕的不止是衣服,還有他的心。


    陶希言心裏酸酸的脹著疼,不知道怎麽安慰陸呦。


    改為雙手抱住他,後背上的手輕柔的撫著陸呦後背,幫他順氣。


    用著很溫柔的語氣問他:“那天中午讓你想的事,你是不是壓根就沒想。”


    “你小時候明明那麽乖的一個小孩,怎麽長大了性子變得這麽難搞呢。”陶希言低笑了一聲。


    陸呦陷在自己的情緒裏不能自拔,耳朵聽見了陶希言在說話,卻壓根沒有過腦子。


    好在陶希言也沒打算讓他回應什麽,自顧自的繼續說。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人生不可能隻有順心的時候。我現在算是對這句話有了深刻感悟了。”


    “比如這段時間,我惹你傷心了,你現在怎麽生氣不理我,都是我應得的。”


    感受到懷中的陸呦呼吸漸漸平穩下來,陶希言給他順氣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小聲抱怨:“你也不吭一聲,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而後又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哎,不管你聽沒聽見,我都得說。大不了我多說幾次。”


    陶希言比陸呦長的高,骨架也比他大一圈。


    兩人這麽抱在一起的姿勢,就是陶希言雙手緊緊的極具保護性的把陸呦圈在自己胸前。


    越小的空間,越容易讓人覺得有安全感。


    貼的很近,以至於陶希言歎氣的時候,帶動陸呦的胸口都跟著起伏了一下。


    陶希言灼熱的呼吸噴灑在陸呦後頸處。


    陶希言說完上一句話之後,沉默了好長時間。


    陸呦經曆了剛才那麽大的情緒起伏,哭的有點累了,身上又被他抱的暖暖的,思維發散到了外太空。


    “嗯。”陶希言清了嗓子,發燒的緣故,嗓子還啞著。


    陸呦感受到一股無可奈何的氣息從頭頂落下。


    “難過的說,我知道你現在挺煩我的。你現在每天看見我,心裏想著的是不是巴不得我離你遠點。”


    “天天黏著你這事兒挺不要臉的。我活了這麽二十幾年,也沒幹過這麽丟麵子的事。我也覺得怪難為情的。可我真忍不住,我想每天都看見你。後來我幹脆一想,追老婆要什麽麵子啊。”


    “可我想盡辦法,你都還是不能原諒我。你每天看我的眼裏,除了嫌棄,就是厭惡。”


    “我真的挺難受的……陸呦。”


    “我想對你好,想讓你高興。但是我又實在想不到該怎麽做。”


    陶希言手從陸呦的後背移到了他的後腦勺,指尖插在他的發絲間,揉弄了兩下。


    之前聽人說,發質越軟的人性子越軟,看來是謠傳。


    陸呦的頭發明明這麽軟,心為什麽那麽硬。


    他們倆抱了很久,久到陶希言的雙腿都有點沒力氣,站不穩,借著陸呦撐了一把。


    他應該是又燒起來了。


    但是他不敢放手。他貪戀這樣親密的懷抱。


    很久沒有這麽好好的抱抱陸呦了。下一次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陸呦身上每一寸皮膚,每一次心跳,每一下呼吸的頻率都在引誘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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