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啟禮額頭上浮著一層細密的汗珠,陸呦回憶起剛才陶希言一酒瓶子砸在了他鎖骨的位置。


    不出意外,應該是傷到骨頭了。


    陸呦抿唇,低聲說了句:“抱歉”


    白啟禮疼的直不起身,卻還笑著安慰道:“嗨,老爺們哪那麽矯情,不疼。”


    陸呦開車把人帶去了醫院,果不其然,鎖骨骨裂。


    打了固定,開藥,剩下能做的就隻有回家好好休養。


    將白啟禮送回家安置好,陸呦轉身要出門,臨走前柔聲吩咐:“我回去一趟,晚點再回來,有事你打我電話。”


    白啟禮怎麽能放心讓他自己回去,一聽這話連忙掙紮著起身。


    陸呦將人摁回床上躺好,搖了搖頭,笑了一下:“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別人幫不上忙,隻能我自己回去解決。”


    陸呦到家之後給陶希言發了條短信,沒有上樓,就坐在客廳裏等。


    半小時沒到,等的人就回來了。


    陶希言換了一身衣服,不是早上穿著的西裝了。


    看起來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矜貴桀驁。


    陸呦屏退傭人。


    陶希言看見陸呦的動作,挑了下眉,了然一笑:“還挺要麵子。”


    沒有製止陸呦的行為。


    陸呦臉皮薄,在一堆人麵前低頭認錯確實難為他了。


    而且他暫時還是這個家的男主人,當著傭人的麵讓他下不來台確實沒必要。


    陶希言雙臂交疊,慵懶的靠在沙發上,狹長的眼裏帶著一絲笑意,打量著陸呦的小動作,等著人主動開口。


    陸呦雙腿並攏,後背挺直坐的端正,雙手自然垂落,放在大腿根處,拇指一圈圈摩挲著布料畫圓。


    沉默了許久,開口說道:“我們把離婚辦了吧。”


    意料之外的一句話。


    陶希言臉色陡然一變,抬頭望向陸呦。瞳孔緊縮,下頜繃緊,沉聲問道:“你回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陸呦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跟陶希言對視,篤定的說道:“對,分開吧,以後爸……”


    明明改口叫爸也沒有幾天,陸呦卻脫口而出喊錯了稱呼。


    糾正那一瞬間,心髒一陣陣發緊,聲音有點發顫:“以後伯父也不會再因為咱倆的事衝你發脾氣了。而且你在醫院不是都決定好了嗎?”


    喬西在醫院三言兩語就能哄得陶希言說出“還要他”三個字。


    他還有什麽好留戀的呢……


    陶希言向來不是隨意用花言巧語逗人開心的性子,更不會輕易許諾。


    既然在醫院已經對喬西承諾過了,那就一定會做到。


    不離婚又能如何呢?


    未來怎麽相處?


    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不知道他們的隱秘來往,守著這棟空房子,繼續扮演好一個乖巧的情人?


    還是天天歇斯底裏的吵鬧?


    嗬,吵又有用嗎?


    算了吧,他不願意。


    陶希言沒說話,短促的發出了一聲冷笑。


    陸呦覺得有點呼吸不暢,深吸了幾口氣,緩緩開口:“你放心,張特助之前給我看的那些文件,包括股份,我一分都不會要。具體怎麽操作你應該有辦法吧。”


    陸呦繃著情緒,雲淡風輕的繼續說道:“律師擬好協議你給我打個電話,簽完字,我們就去民政局把手續辦了吧。”


    最後,還補充了一句:“越快越好。”


    情緒起伏過大,嘴角小幅度的抽動了幾下。


    陸呦連忙低頭緩解。


    可又不敢太低,怕繃不住自己,順勢讓眼淚落下。


    指尖捏起褲子的一角,狠狠揉搓了兩下。


    陶希言聽完陸呦的話,渾身說不上來的難受,心髒酸,胃好像也在抽痛,額角的筋都故意跟他作對的似的一跳一跳的讓人心煩。


    這種感覺讓他陌生。


    咳了一聲,鄭重說道:“離婚這個借口用一次還行,總說就不好收場了。”


    雙眸烏黑而沉靜,緊緊盯在陸呦臉上。


    陸呦回家的路上就已經想好了。


    不,準確來說昨晚就已經下了這個決定。


    可他還是低估了“離婚”這個詞帶來的衝擊力。


    鼻尖一酸,眼中已經開始泛濕。


    崩潰邊緣,虎牙狠狠地咬在口腔內側的軟肉上,舌尖瞬間品嚐到獨屬於血液的腥甜味道。


    身體上的疼痛果然是轉移心痛的最好辦法。


    聲音幹澀微啞:“那就不收場了。”我認輸了。


    陶希言深深的看了陸呦半晌,眼神晦澀難辨。


    這樣決絕的表情他第一次在陸呦臉上見到。


    第一次在福利院門口看見他的時候,陸呦看人的眼神是充滿戒備的,小心翼翼的。


    後來兩人熟悉起來,又總是傻傻的偷瞄他,還以為他沒發現。


    成年之後關係轉變,陸呦臉上永遠是笑盈盈的。眼底濃重的愛意絲毫不掩飾,赤誠迷戀。


    他可以理解,病房裏的話是他失言,陸呦生氣情有可原。


    鬧也鬧了,打他也忍了。


    收到短信第一時間就放著公司的事不管,立馬回來,這就已經是給他遞台階了。


    結果到頭來還是沒完。


    這抹決絕的神色他懶得去猜到底是真心的還是試探。


    沒有意義。


    他從不允許自己在處於被動弱勢的一方。


    陶希言拄著抱枕坐直了身體,一動不動的盯著陸呦。


    他的位置背對著窗外,逆光,陸呦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窗外夕陽落下,橘紅色一片,本是暖色調,卻抵不上室內寒涼的氣氛。


    靜默片刻,陶希言懶洋洋的聲音響起,語氣隨意:“陸呦你知道嗎,你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


    “我收回之前說的那句話,這幾年你也不是沒有長進。”


    “這麽離開看起來確實更體麵些。”


    “我也不用再花心思想著怎麽甩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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