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那個人是誰啊?怎麽在秋收的時候睡覺啊。”陶安然用手指著那個在牆腳草堆上睡覺的人說。她們去送飯的時候因為有東西擋著,陶安然沒發現,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就問陶奶奶。


    陶奶奶看了一眼陶安然指的那個人,然後說:“那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是於家的二兒子於成林。十年前征兵打仗被家裏哄著去當兵了,當時剛結了婚,連孩子都沒有呢。後來去了戰場,一去沒了音訊,過了幾年,官府給發來陣亡通知書,還給了幾十兩銀子的撫恤銀。那成林的新婚媳婦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運,於成林剛走了沒多久就發現懷了孩子,不久生下來是個男孩。剛開始的時候,那於家老太太看是個男孩,對老二媳婦還算湊合。後來於成林的死信傳來,不知道從哪傳出來的謠言,說是這孩子克父,於成林就是被這孩子克死的。那於家老大夫妻也不是好的,挑撥著於老太太對成林媳婦母子倆厭惡。後來,成林媳婦兒實在受不了了,就帶著孩子投河自盡了。”


    “那她娘家就看這樣看著不管嗎?”陶安然問。


    “怎麽管?成林媳婦本來在娘家就不受待見,這又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想管也管不了呀。不過安安,你放心啊,奶奶絕對給你找一個好夫婿,還要家風好的,要是你不樂意出嫁,就給你招個上門女婿。”陶奶奶怕成林媳婦的事使陶安然害怕嫁人了,趕緊對陶安然說,她和成林媳婦是不一樣的。


    “他媳婦和孩子死了,所以麽受打擊變成這樣了?”


    “哪裏這麽簡單啊。”陶奶奶繼續說道。“成林媳婦母子死了之後,於家老太太拿成林的撫恤銀子,蓋了五間新房子,又買了幾畝地,都記在了於家老大的名下。還把成林的戶籍給銷了。”


    “啊!那他回來可怎麽辦呀?”不僅媳婦孩子沒了,撫恤銀子被花了,連戶籍都沒了。陶安然都有些替於成林著急了。


    “誰說不是啊?要想把於成林的戶籍重新上上,就要把官家發的撫恤銀子歸還上去。於家已經把錢花了,哪裏還舍得把銀子掏出去?不把銀子還回去,於成林就沒有戶籍,這就是個死結。”陶奶奶歎了口氣。“還是村長看不過去了,硬逼著於家把家裏的舊房子分給於成林。又給於成林分了兩畝地,直接替他佃給了村子裏的人幫他種。於成林就靠這兩畝地的租子過活,就這樣一蹶不振了。”


    陶安然在陶家這幾年過的農家日子有些安逸了,覺得日子就和之前自己在農村過的日子一樣,悠閑自得的田園之樂。陶安然聽到見到村子裏有從戰場上退下來的人之後,就覺的頭皮發麻,感覺戰爭就在身邊,自己朝夕不保了。


    當天晚上陶安然就發高燒了。這可把全家急壞了,陶青水趕著牛車,陶爺爺,陶奶奶跟周慧坐著車去鎮上看大夫去,家裏其他人留在家裏,畢竟明天還要幹農活呢。


    一家人慌慌張張到了鎮上保和堂,正好劉大夫在這裏。看到陶安然發燒,趕緊給她號了脈,發現是神情受損,受到驚嚇,問陶家人,陶安然今天發生了什麽?


    陶家人今天都在下地,隻有陶奶奶跟著陶安然,陶奶奶一拍腿,哭著說道:“都怪我,今天回去的時候碰到於家老二了,安安問我,我就跟他說了他家的事情,安安肯定是被嚇壞了。我怎麽就這麽多嘴呀!我的安安啊!你可別嚇奶奶啊!”陶奶奶知道今天多嘴說的話,把陶安然嚇到了,自責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孩子心神不穩,聽不得這些個生離死別的事情。這是是給驚嚇著了,我給他開一副安神的藥,你們家人在旁邊多跟她說一些安慰的話,告訴她別怕,沒事。”劉大夫說完就把藥方給了藥童,讓他熬藥去了。


    “安安,沒事啊,奶奶在呢!”“安安啊,放心,你不想嫁人,咱就不嫁了啊,奶奶養你一輩子啊!”陶奶奶在陶安然耳邊強忍著這哭聲,絮絮叨叨地說道。


    周慧一手拉著陶安然的手,一手輕輕的拍著陶安然的肩膀。周慧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的女兒已經長這麽大了,心裏有幾分擔憂又有幾分愧疚。


    “爹,別擔心。劉大夫的師父可是禦醫的,肯定能給安安看好的。”陶青水對著蹲在院子裏吸煙的陶爺爺說。


    “老二啊,我沒和你說過,你還有個小姑,可是小時候被我給弄丟了。安安和她長的一模一樣啊。”陶爺爺蹲在地上,突然說道。


    “爹。”陶青水不知該說些什麽安慰陶爺爺,就喊了聲爹。


    “扶我起來去看看安安怎麽樣了。”聽到陶爺爺的吩咐,陶青水趕緊扶起陶爺爺往屋裏走。


    喂藥,擦汗,換衣服,一陣忙活之後,陶安然的體溫終於開始往下降了。陶家人提著的心終於放進肚子裏了。


    陶安然晚間躺在床上,睡之前就一直感覺心裏不太舒服。迷迷糊糊之間被將軍喊著要去上戰場了,然後因為是新兵被安排在了前線當炮灰。將軍說了,隻能前進,不能後退,後退是要砍頭的。陶安然隻能拿著兵器去抵擋,去殺敵。可是身旁的戰友越來越少,血濺了自己一身,敵人卻越來越多,怎麽殺都殺不完。


    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陶安然才醒,感覺渾身黏糊糊的,身體被車碾過一樣渾身疼。看到旁邊陶奶奶在打盹,喊到:“奶奶。”隻是因為高燒,陶安然嗓子幹啞,隻是張開了口,都沒有發出聲音。


    “娘,安安醒了。”出去打水的周慧,回來就看到陶安然睜開了眼睛。“安安,你醒啦,好點沒,認識娘麽!”周慧趕緊走到陶安然身邊,低頭對陶安然說。


    “安安,你醒啦,謝天謝地,你終於沒事了。老二家的趕緊給你爹和青水說一聲去,別讓他們擔心了。”陶奶奶見陶安然點了點頭,就跟周慧說。昨天晚上劉大夫找了個房間讓陶安然住,但是這裏隻有一張床,屋子也很小,陶奶奶和周慧留在這裏照顧陶安然,陶爺爺和陶青水就在藥鋪大堂裏等著。


    “嗯,現在燒也退下去了,人也醒了,我再給開兩副安神的藥,喝了就沒事了,回家後,這兩天別出去招了風,好好休息休息。”劉大夫聽說陶安然醒了,過來給陶安然把脈說道。


    陶安然實在是不想喝熬製的中藥,想跟劉大夫說自己有安神丸,但是看這邊有這麽多人,就沒拿出來,想著以後救急再用吧。


    陶安然被診斷沒事了,陶家人拿著藥,把陶安然包裹的嚴嚴實實,趁著中午天暖和的時候就回家去了。


    回家以後又是一陣忙活,陶安然勉強吃了幾口白粥,強忍著惡心把藥喝了,迷迷糊糊的就又睡了。


    白天的時候,陶奶奶在陶安然身邊照顧,晚上的時候有小希照看著。等陶安然被允許出家門的時候,秋收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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