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了什麽?


    殺人凶手......她是你的孩子......我的女兒......剛滿月的嬰兒......


    拋卻醉話和瘋癲,白曉薇重新組織起來的語言是——晏沉舟和薛紹陽有過一個女兒,剛過滿月,被晏沉舟殺死了?!


    她下意識摸了摸小腹。


    身為母親,她太能理解自己辛苦孕育的小生命,被人傷害的心痛、憤怒和惱恨。


    如果有人敢傷害她的寶寶......光是想,她就難受地呼吸困難......


    隻是,晏沉舟為什麽會和薛紹陽有孩子呢?


    從顧文旭調查到的消息看,晏教授和秦明熙伉儷情深,而且晏教授的人品,應該是不錯的。


    難道是薛紹陽臆想出來的?


    可是,薛紹陽對晏沉舟情根深種,這麽多年過去仍念念不忘,怎麽會臆想他是個殺人犯?還殺了他們共同的女兒?


    白曉薇想不通,但薛紹陽此時的精神狀態太不好了,她很擔心。


    正要拿起手機給顧文瑞打電話,就見瘋癲的薛紹陽忽然雙眼通紅地朝她撲來。


    “晏沉舟,我要你給我女兒償命!”


    她十指尖尖,指甲上鑲嵌的鑽石在燈光下閃著森森寒光。


    白曉薇一直防備著薛紹陽,見她撲來,立刻閃躲。


    薛紹陽已經被恨意衝昏頭腦,充血的瞳仁、醉酒的大腦也不足以支撐她分辨眼前人是誰。


    她的眼前,隻有女兒被扔進井裏的畫麵。


    似慢動作,一幀幀在她眼前重複播放。


    讓她恨到想要毀天滅地。


    她的寶貝女兒啊,就算被扔進井裏,都沒有發出一聲哭泣,是怕她聽了難過嗎?


    井裏多冷啊,寶貝應該很害怕吧,怎麽沒有叫媽媽呢?


    哦對了,寶貝才剛滿月,還不會說話。


    她都沒有機會,教寶貝叫媽媽......


    白曉薇躲得輕鬆,薛紹陽卻動作踉蹌,顯得笨拙。


    她本就是醉酒,此時眼前還一片猩紅,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


    腳下一絆,身體前傾。


    頭“砰”地一聲磕在浴池邊,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房間門被人一腳踹開。


    門板重重撞在牆上,又反彈回來,可見踹門之人的急切和力度。


    “曉薇!”


    人隨聲至,顧文瑞頎長的身影出現在浴室。


    白曉薇本想看看薛紹陽的傷,在看到跟在顧文瑞身後匆匆進來的薑管家後,便停了動作。


    房間隔音好,又是套間,守在門外的顧文瑞,隱約聽到薛紹陽的歇斯底裏,察覺情況不對,便踹了門。


    誰知剛巧看到薛紹陽摔倒。


    “大小姐!”薑管家驚叫一聲,匆匆上前扶起倒地的薛紹陽,察看她頭上的磕傷。


    ——額頭腫了一塊,還有些滲血。


    薑管家立刻拿出手機叫醫生。


    顧文瑞沒有看地上的薛紹陽,而是上下打量白曉薇,看到她安然無恙,他懸著的心放下。


    “走吧,回家。”


    他伸手,握住白曉薇。


    不同於以往的十指相扣,白曉薇的手緊握成拳,任由他的大手把她的拳頭包裹住。


    顧文瑞麵色不虞,曉薇一定是被薛紹陽嚇到了。


    他這才冷冷覷了眼雙眼緊閉的薛紹陽,眸色暗沉。


    白曉薇看向薑管家:“薑管家,秦明熙的遺書呢?”


    薑管家看到了薛紹陽胳膊上被包紮妥當的傷,心裏感激。


    ——所有向他的大小姐釋放善意的人,他都感激。


    難為白小姐一個陌生人,看到薛紹陽自殘、發瘋會不害怕,還給她包紮。


    要是換薛昀昀,怕是早就奪門而逃了。


    他一手扶著薛紹陽,一手從緊貼胸口的內兜裏拿出一個信封,就著半跪的姿勢遞向白曉薇:“您幫我照顧我們大小姐,我也不會食言。”


    不會食言是假,他求的,是長遠之計——和白曉薇打好關係,下次再求她上門時,應該就容易了。


    車子駛出薛家大門。


    顧文瑞緊抿著唇,流暢的下頜線緊繃,一言不發。


    白曉薇也沒有說話,隻靜靜看著窗外,麵露沉思。


    那封代表他們此行目的的遺書,被放置在兩人座椅中間的扶手箱上。


    沒有人拆開看上一眼。


    快到家時,白曉薇忽然開口:“文瑞,你幫我個忙吧。”


    “你說。”顧文瑞雖然臉色不好,說話的語氣卻仍是溫和。


    白曉薇雖主動開了口,一時間卻又猶豫。


    顧文瑞也不催她,隻靜靜開著車。


    等車子駛進地庫,穩穩停下時,白曉薇也終於下定了決心。


    她攤開手掌,掌心裏,正靜靜躺著一根黑長的發絲。


    輕飄飄的,一點重量也沒有,仿佛不存在。


    她從頭上拔下一根頭發,連同手心裏的發絲一起,裝進信封,交給顧文瑞。


    “你幫我把這兩根頭發,送去檢測一下。”


    顧文瑞接過信封:“檢測什麽?”


    白曉薇聲音平淡,似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檢測......有沒有親子關係。”


    顧文瑞手一頓,揚眉確認:“檢測親子關係?”


    白曉薇點頭,垂眸不敢看他:“結果出來後,不管是或不是,你隻告訴我一個人就好。”


    刹那間,似有一把銳利的刀割在他心上,顧文瑞指尖微顫。


    明明是輕柔的聲音,一字一句,卻好似能刺穿他的骨血,帶著讓他靈魂戰栗的疼。


    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一個瘋瘋癲癲、行事荒誕的女人,到底需要多深的渴求,才會連這種萬分之一,都想要試一試?


    他伸手,把白曉薇摟進懷裏。


    鼻尖埋進她發絲,嗅著她的馨香。


    “好。”


    半晌後,帶著壓抑、克製的聲音自頭頂傳來,白曉薇隻感覺腰側的手臂又緊了些許。


    她嗔道:“輕點,壓著寶寶了。”


    想到什麽,她微微拉開二人距離,拿起扶手箱上的信封晃晃:“打開看看?”


    顧文瑞沒什麽興趣,隻把下巴放在她肩窩處,保持著相擁的姿勢,懶洋洋道:“你看吧。”


    白曉薇沒有意見。


    聯想到秦明熙留給顧泰和那滿是謾罵和詛咒的遺書,白曉薇生怕她費勁兒弄到手的遺書,也寫了什麽不好的字眼。


    要是因此傷到文瑞,那她就是那個千古罪人!


    所以,為求心安,她也要第一個看。


    帶著塵土和歲月味道的信緩緩展開,泛黃的紙張上寫滿了娟秀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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