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影宮。


    穆琉楓臉色煞白,捂著傷口步履踉蹌地回到了暗暮閣。


    他坐在石桌前,將衣領褪去。


    露出了完美流暢的肌肉線條。


    更顯眼的則是那遍身的傷痕。


    尤其是胸前一抹鮮血淋漓的刀傷。


    在眾多縱橫交錯的傷痕中格外醒目。


    他顫巍巍地拿出藥瓶給傷口上藥。


    鑽心的疼痛讓他不禁咬緊後槽牙,額上青筋蚺起。


    齒間溢出一聲難以忍受的悶哼。


    腦海中滿是路冠鳴方才絕情的話語。


    他不怪她,隻怪造化弄人。


    心中的痛流遍身體的每一處角落。


    此刻連呼吸似乎都停滯下來。


    為什麽……


    為什麽給了他希望又帶給他絕望?


    為什麽給了他幸福又帶給他無邊的痛苦?


    這輩子他隻想好好愛她,與她長相廝守。


    可為什麽這麽簡單的願望老天都不肯滿足他?


    他怎麽也想不到才和她徹底相愛沒多久,他們兩個的感情便會決裂。


    他無法接受這一切。


    更無法放棄她曾帶給他短暫的快樂。


    接下來,哪怕是毒藥,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吞下去。


    在愛她的這條路上,他永不回頭。


    ……


    狼牙幫。


    廂房內,路冠鳴望著在榻上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蘇若夢,臉上一片戚然。


    薛海寧神色凝重道:“小醫仙說,冷臉怪快撐不住了,若是還沒有麒麟血的話,估計也就是這兩天……”


    路冠鳴不禁攥緊了拳頭。


    腦海中浮現出與蘇若夢玩耍,談心,比武的畫麵。


    她朋友不多,蘇若夢就是其中一個。


    兩人亦敵亦友,惺惺相惜。


    路冠鳴欣賞她的清冷孤傲。


    她欣賞路冠鳴的勇敢堅韌。


    蘇若夢敗給她後便一直心懷不甘,總想著有生之年能贏過她。


    如果就這麽死了,她也許會抱憾終身。


    路冠鳴低頭撫了撫她蒼白的臉頰,對她輕聲說道:“想贏我,那就努力撐下去。”


    薛海寧在一旁用央求的語氣說道:“雲歌妹妹,既然你知道擎天碧玉盞在哪裏,那我們就快去吧。這次不讓慕容虛無他們知道,血麒麟體內的凶煞之氣隻要不被主人喚起,是不會有事的。”


    路冠鳴直起身,想了想道:“等救了若夢,一定要想辦法把血麒麟重新封印起來。”


    薛海寧看她同意了,臉上頓時露出欣喜的神情,連連點頭:“嗯,我們去昆侖雪域的事也要保密,千萬不能被慕容虛無他們發現了。”


    ……


    昆侖雪域。


    冰窟。


    路冠鳴尋著夢中的記憶果真找到了母親。


    她此時正躺在冰床上,懷中抱著的正是擎天碧玉盞。


    薛海寧連忙驚喜地衝了上去。


    何青齡的眼睛也直勾勾地盯著擎天碧玉盞。


    而路冠鳴在意的隻是多年未見的母親。


    她蹲在冰床旁,握緊著母親蒼白冰涼的手,不由地紅了眼眶:“娘……”


    薛海寧看她正和母親念著感情,便也不好直接拿走擎天碧玉盞。


    他跟何青齡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時,他們突然聽到了冰窟外傳來稀碎的腳步聲。


    竟然有人來了!


    薛海寧連忙拉起他們二人躲到了一節冰柱後麵。


    走之前,何青齡還不忘拿上擎天碧玉盞。


    三人在冰柱後露出半個腦袋,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


    到底是誰會來這裏?


    很快,他們就看到一個長相俊美,可是走路卻一瘸一拐的男人緩緩來到了這裏。


    不知為何,路冠鳴看他的長相竟有種難以言說的親切感。


    似乎跟誰極為相似。


    男人走到冰床旁,凝視著路冠鳴的母親,哀歎道:“都死了,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他站在母親的身側,路冠鳴才驚覺原來他們二人的眉眼幾乎是一模一樣。


    難道他和母親有什麽血緣關係嗎?


    這時,男人發現擎天碧玉盞不見了,不禁驚呼道:“阿梓,你懷裏的寶物怎麽不見了?難道……這裏進了賊?”


    說著,他便一臉警惕地環顧四周。


    不巧的是,何青齡在此時一個不留神兒正好踩碎了一塊冰渣子。


    聲音還挺大的。


    在寂靜的冰窟裏很是——清脆。


    “什麽人?!”


    男人聞聲向他們藏身的冰柱望去,蹙眉厲聲吼道。


    看被發現了,薛海寧也不再躲著,直接大大方方地從冰柱後麵走了出來。


    笑著說道:“我們就是碰巧路過,見這裏有個冰洞,便來此歇歇腳。”


    何青齡立即將擎天碧玉盞藏到寬大的袖筒中,也跟著走了出來。


    裝模作樣地衝男人問道:“閣下也是來歇腳的嗎?”


    男人正要開口,卻看到了最後一個走出來的路冠鳴。


    他臉上頓時露出了吃驚的神情。


    “你……你是……”男人盯著路冠鳴看了半天,終於說道,“你是阿梓的女兒?!”


    路冠鳴也好奇地望著他,問道:“你是誰?為什麽會認識我母親?”


    男人霎時間泄了氣,垂頭說道:“我沒臉活著,大家都死了,如今……就剩下我一個……”


    路冠鳴眉頭緊蹙:“大家都死了?你是說……”


    “我是你舅舅。”


    男人一臉悲傷,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前些時日慕容司空來到昆侖山,把族人都殺了,如今我是仙鶴一族唯一的幸存者。”


    路冠鳴驚愕地說道:“慕容司空怎麽可能會有如此大的能耐?”


    對於男人的身份,她並不覺得驚訝。


    她吃驚的是仙鶴一族功力卓絕,人數眾多,慕容司空為何會有能力將其剿滅?


    男人道:“慕容司空現在已經不是普通人了,他練就了幽冥地葬神功,墮落成魔,功力和往昔不可同日而語。”


    “幽冥地葬神功?”


    薛海寧聽說過此邪功,傳說這是比北鬥七星神功還要可怕的存在。


    男人悲痛欲絕地說道:“所有人都死了,我也瘸了一條腿,現在隻能苟延殘喘地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麽分別……”


    路冠鳴安慰道:“別難過了,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


    男人雙目發紅,似要垂淚,突兀地衝上前去攥住她的胳膊,眸中迸出淩厲的恨意:“你是阿梓的女兒,體內也流淌著我們仙鶴一族的血,你一定要替枉死的族人報仇!”


    路冠鳴道:“慕容氏兩兄弟多年來作惡多端,唯恐天下不亂。此生若是有機會,我定會除掉虛空神教,手刃仇敵!”


    聽見她這麽說,男人流下了欣慰的淚水,感慨萬分地說道:“當年就是我把你母親帶回來的,她犯了族規,我不得不懲罰她。以前我覺得族規既然是古人製定的,就一定正確,現在我卻不這麽認為了。”


    男人望著眼前的路冠鳴,邊哭邊笑:“你跟阿梓長得很像,她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她若見到你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樣,一定很開心……”


    話還未說完,男人的口中就吐出一股黑血。


    路冠鳴連忙問道:“你……你怎麽了?”


    男人一臉淡然的表情:“大家都死了,我也不想苟活,來之前我吞下了毒藥,想最後再來看阿梓一眼……”


    他說著,眼淚便像決堤的洪流,止不住地落下來:“阿梓是我最親近的妹妹,卻是我親手送她去死的……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便是聽信了族規,毀了阿梓,也害你那麽小就失去了母親……”


    毒藥的藥性越來越強,他禁不住跪倒在地,輕撫著路冠鳴額前碎發,臉上露出愧疚的神情:“舅舅……對不起你……你一定要……為我們族人報仇……成為……成為你母親的……驕傲……”


    言罷,男人便倒在地上徹底閉上了雙眼。


    雖然路冠鳴從未見過這個舅舅,對他沒有任何的感情,但親眼看見他死在自己麵前心中還是像堵了塊濕棉花一樣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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