崗什卡的笑聲甚至傳到門外看守的人耳中。


    看守二人對視一眼,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就默默繼續看守。


    “紀姑娘真是個妙人,難怪連安家二公子也心甘情願待在你身邊。”崗什卡感慨道。


    紀麟莫名臉一紅:“你這話是何意?”


    “紀姑娘還不知安家二公子的來曆?”崗什卡也很是詫異。


    紀麟心虛,隻好道:“知道,但不多。”


    “安家的來頭著實不小。”崗什卡想了想:“隻不過安家二公子若是沒提,自然有他的道理,在下也就不便多說。”


    紀麟的好奇心剛被吊起來很快就壓回去。


    “但有個消息我卻是可以告知於你。如今安家在安息國是首屈一指的世家,他們家世世代代都是皇商,絕非他人可比。”崗什卡又補上一句:“隻不過這樣世家大族,從來都是利益纏繞,盤根錯節,稍有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複。”


    紀麟心神一動,但麵上卻是絲毫不顯:“沒想到,你知道的還不少。”


    “這些事在我們這些世家中都算不上新鮮事。我們都是與安家做過生意的,有些了解也是自然。”崗什卡道。


    紀麟很想細問是何生意,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隻不過我們什卡家勢微,早已不比當年。加之這些年都跟在義渠家的屁股後麵,有什麽好事也都輪不上我們。”崗什卡如今說起這些事,仍是無法心平氣和。


    “你們什卡家與義渠家的恩怨,我曾聽人提起過。”紀麟道。


    崗什卡並未驚慌,而是笑笑道:“我知道,定是昆家的老二所說。”


    紀麟沒有否認。


    “昆家的這個老二從小就與他兄長對著幹,多少年都不曾回過家。如今都到了家門口卻也能大搖大擺地經過,我若是昆靡,非要把他抓回去打斷他一條腿不可。”崗什卡忿忿道。


    “你與大宛家也相熟?”紀麟問出口後才反應過來問了也是白問,這些世家彼此相熟是稀鬆平常之事。就好像連安言也知道他們是一樣的。


    “嗯,也算是見過。大宛的汗血寶馬,是人人爭搶。義渠家自然也不會放過, 義渠狄曾派我去與昆家提過此事。”崗什卡回憶。


    義渠狄?


    紀麟好奇,這又是義渠家的什麽人?與義渠彥又是什麽關係?


    崗什卡好像猜到紀麟的心思:“義渠狄是如今義渠家的家主,他的兒子多得數不清。這些兒子從小就要被送出去,能回去的屈指可數。”


    “這是何意?”紀麟腦中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鬥獸場那一幕。


    “這是義渠家的曆練,每個義渠人長大都要經曆。當然有很多人就會死在外麵,連義渠家都回不成。”崗什卡不知在想什麽,眼眸深邃:“即便運氣好重新回到義渠家,這也僅僅是個開始。”


    紀麟直覺接下來會聽到些不好的東西。


    “在義渠家,兄弟手足相殘早已不是稀罕事,每一個義渠家主都是這麽選出來的,沒有例外。義渠家凶狠殘暴的性子從小就種在每個義渠人的心裏。他們這一生都要提防自己的兄弟親人。”


    紀麟聽得眉頭緊皺,根本無法理解這種做法。


    “隻有最後活下來的少數人,才是最後的贏家。而這些贏家中,也隻能有一個成為義渠家主。”崗什卡語氣不自覺帶上一絲惆悵:“可以說,出生在義渠家,這一輩子就注定了。”


    “隻有能從外麵活著回到義渠家,才有被家主認可的機會?”紀麟想不通究竟是多狠心的人,才會默認這一切的發生。


    難怪那時在鬥獸場,明明是兄弟的兩人,卻非要分出個你死我活。其中一人分明就不想另一個活著回去。


    也不知義渠彥如今怎麽樣了,能否活著從鬥獸場逃出……


    “紀姑娘你在想什麽?”崗什卡好奇。


    紀麟搖搖頭,又道:“如今在義渠家,能站在義渠狄身邊的兒子,都有誰?”


    “為何這麽問?”崗什卡不解。


    “此事說來話長。”紀麟也學會了崗什卡的那一套。


    崗什卡了然,也就沒再多問,他細細地回想片刻:“在義渠狄身邊最受寵的應當是五、六公子。”


    “沒有十二公子?”紀麟追問。


    崗什卡一愣,接著搖搖頭:“並未聽說過十二公子。紀姑娘可還記得名字?”


    紀麟思量一瞬決定隱瞞:“不知。”


    “那我就不知道了。義渠狄的兒子太多,在身邊的也數不過來,至於哪個能說得上話,我也不甚清楚。”崗什卡想想又道:“而且義渠狄此人最是喜怒無常,今日還能高看你一眼,說不定明日就將你斬殺。”


    紀麟聽了這麽多,也能感受到義渠狄的暴戾,此人定是稍有不順心就會用極端手段解決。


    “我曾聽說,幾十年前他們還曾經是你們的奴仆。”


    話說到這個份上,紀麟也覺得沒有藏著掖著的必要。


    崗什卡臉色一白,顯然對這段往事感到羞恥,並不打算多說。


    紀麟也不多問,二人一時陷入沉默。


    良久,崗什卡才深吸一口氣道:“都是往事,也沒什麽不可說。而且在世家中也不是秘密。”


    紀麟洗耳恭聽。


    “沒錯,幾十年前什卡家確實將義渠家踩在腳下,但義渠家卑鄙,包藏禍心,不甘心為奴,刺殺了什卡家家主,並且把我這個旁支末係的人抓來當家主。那時我不過是個孩童。”崗什卡如今已經可以平淡地說起這些回憶。


    紀麟聽到崗什卡說的與當初自己聽到的無甚兩樣,就知道崗什卡並未說謊。


    “之後什卡家與義渠家的地位就翻過來了,我們也就成了義渠家的奴仆,飽受淩辱,多年來苦不堪言。”崗什卡已經有些麻木:“我說這些並非要引你同情,於我而言都是些不能忘卻的記憶。”


    “所以你要報仇?”


    崗什卡想了不想就點頭:“不錯,這是我的命運,也許是我一輩子都完不成的目標。但是你們來了,這或許是老天給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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