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奎斯陲亞養成了壞習慣,一見到黑雲蒙上天空,奧娜便一路小跑衝進洞穴,輕輕喘息,遠遠望著被細雨淋個正著的阿爾法隊形,她治好了幾位傷員,換來了幾分自由和尊重。


    雨勢稍微有些大了,雨滴打在茅草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奧娜的心跳漸漸平緩下來。


    “居然說下就下!”被淋成落湯犬的歐瑞對這場打攪自己約會的雨非常不爽,看來今天不宜約會。她猛甩皮毛,一不小心忘記了奧娜的存在。


    “……”本沒沾上多少雨的奧娜這下也濕透了。


    “嘿……抱歉……”歐瑞調皮的笑笑,有些尷尬地湊過來要幫她舔舐。


    “總之,多謝你讓我住這裏。”奧娜退開一步喚出魔法書,擺在地麵,使用篝火魔法。“我可不要到那種漏雨洞穴待一晚上。”


    “啊。”站在洞口,地麵上已經開始積水,大有向這邊滲透的趨勢,“畢竟,遊蕩的魔法生靈已經很少見了。”


    自死神宣告庇佑狼族之後,狼族數量指數上漲,狩獵成功率也迅速提升並穩定下來。於是,生存得以保證之後,大家就開始更加關注生活了。


    “魔法生靈?”


    “大多數新洞穴都是他們挖好並加固的,是相當可靠的狼呢,像你一樣。誒!可以請你幫忙加固我的洞穴嗎?”


    略顯不足的洞穴數,傷員的救治,精英狼的培訓等等,這些問題使得魔法生靈的地位迅速提高,然而,還沒等他們舒服地享受一把特權,數年前一次的一次森林大火再次改變了情況。


    大量魔法生靈在那場災難中喪命,剩下的魔法生靈有的加入實力較強的狼群,試圖依靠狼群的力量保存性命,但更多則成了孤狼,在狼群間遊蕩苟且偷生。


    “抱歉,我用不了不借助法陣的魔法。”奧娜用爪子按了按牆壁,篝火魔法熄滅,顯現出簡陋的法陣,書頁隨心意翻動,找到儲物空間,取出好好包裝的蛋糕。


    這種事我是不是不該隨便告訴別人?奧娜望向天真的歐瑞,她正好奇地擺弄著地上的魔法書。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歐瑞又發現了新的玩具,把蹄爪伸進儲物空間亂抓著,“你有什麽好玩的東西嗎?”


    “嗯,讓我想想。”


    她也不記得自己攢下來多少小物件,隻記得大多是有紀念意義的禮物,說起來……


    奧娜從儲物空間取出一柄詩琴,這是以物易物集市上花重金(一份抄了三五天才抄完的交響樂譜)才換來的寶貝,收好力氣伸爪撥動琴弦。


    清冷的夜風輕吹,


    雨中的倩影消碎,


    約定回,卻無歸,


    怎能不心碎。


    雲隨風,夢易摧,


    風中的氣息薄無味,


    不畏不悔,重逢非罪,


    不管對不對,隻為與你再依偎。


    聽著嘔啞嘲哳的音符自洞穴傳來,躲在灌叢中的伊洛悄悄退出身來,感受著打在身上微微減弱的雨勢,輕手輕腳竄向密林深處,細雨衝洗著氣味,留給他懦弱的時間不多了。


    嗅覺、聽覺範圍都因雨變得縮小許多,但所幸,多數狼都害怕春寒患病,早早提了獵物躲進洞穴休息,需要排查的錯誤信息少了許多。


    蹄爪踏過水坑,泥水濺上皮毛,他也沒工夫在意,不停掃視著周圍,尋找那個身影。


    “遲到了。”科利爾突然出聲,夜色是他皮毛最好的保護色,伊洛甚至沒發現近在眼前的樅樹下的父親。


    “抱歉。”伊洛低頭,無話可說。


    雨聲變大了些。


    “他追過來了,該走了。”科利爾打破沉默,如此定論。距離上次離群已經近一年了,記得那天天氣也是如此冷清,是嗎?唯一的不同是,這孩子已經長大了,不需要自己再操心更多。


    “我得先把那魔法生靈押送去氤沼……”


    “嗯,”知曉伊洛的想法,科利爾改了改說辭,“狼王大會,快到了,準備準備,去見見世麵。”


    聽出父親的言外之意,伊洛的目光亮堂起來,“是!”


    這片大陸上所有狼族都由赤那狼王統領,赤那狼王再按地盤將領地分為叢林、雪原和東西草原四大板塊,交於四大狼王直接管理。


    任何狼在任何時候都能對這五位狼王直接發起挑戰,隻不過需要以命做注,打生死擂罷了。為了公平,每三年,雪山環卡裏格便會舉辦狼王大會,將五位狼王的位置清算,重新選擇最強者。


    一般來說,上任者都是三五歲的天賦異稟的小狼。


    要論以前,科利爾有自信伊洛能在其中取得一席之地。但這一世代似乎正值混亂之年,莫說天賦異稟的阿爾法,就連魔法生靈都遍地可見。


    不過,即使如此,有著不殺規則的狼王大會仍然對伊洛百利無害。


    “那我先……”


    “伊洛。”叫住正打算落跑的伊洛,科利爾還是沒放過他,“離那女孩遠點吧,別耽擱人家。”


    閃閃希望,熄滅了。


    “這件事我會妥善處理,不必您為此擔心。”伊洛違心地說,但科利爾怎麽會聽不出他的猶豫。


    與科利爾同胎的幾個兄弟姐妹都並未表現出異常,他也因此能從那裏逃到外邊,以平凡狼的身份混進狼群生活。混了許久,他都快忘記這件事。


    然後他與夜的第一胎子女就給了他個大驚喜。


    一隻幼崽身上的血輪血脈突然複蘇,兩狼一時間慌了手腳,四處躲藏一段時間,卻未見有組織成員來找尋,於是稍稍安心,在岩潭定居,四年後,第二胎小崽子更加嚴重了,如同詛咒一般,除了伊洛身體還算強壯,剩下的孩子都明顯有血輪複蘇的跡象——身體異常虛弱。


    一隻沒熬過第一晚,一隻沒熬過第四晚,一隻恢複狀態,一隻虛弱照常,直到不見四年的神林歸來,身上帶著那裏標誌性的氣息。


    ……


    於是,他與夜棄爪分離,不再見麵,帶著伊洛又躲到哀徑這邊。


    這份血脈遲早會招來那裏的追兵,是沒有未來的血脈。


    這點伊洛也並非不清楚。


    “好。”科利爾也不再多言,即使伊洛或是伊洛未來的孩子會遭遇什麽,那又與他何幹,他能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很滿意了,“去那魔法生靈洞穴守著,我不放心她。”


    遠望著伊洛低頭退去,科利爾長歎口氣,最後留下一瞥,轉身趕往狼群高地。


    所謂的高地隻是為了環視視野和臨陣指揮而爪工堆出的一處土坡,經曆數代狼群的修繕,這土坡上也逐漸有樹苗長出,其中高坡頂,由不知哪匹小狼突發奇想叼來的雪鬆果種出的雪鬆長勢最好,攀上雪鬆,視野更加廣闊,其作為標誌性特點也成了本狼群最便利的定位標。


    但一般來說,並不會有狼約此地為會麵地點,除非是演戲給無處不在的眼睛看。但像今天這樣的雨夜,不會有狼心血來潮抬頭舔雨,這處高地反而更適於暗地交談。


    科利爾放慢腳步,他已經能看到沒氣質地倚著樹幹的身影,看上去已經靜候多時,銀色的皮毛在記憶中隻能對上一個名字,神林。


    見科利爾出現,神林趕緊端正坐好,張開擋雨的魔法,迎他過來。


    “這次是怎樣?”他既然再次出現,想必是有了些許發現,再細想兩三秒,他也無所掛念,理智與氣勢恢複過來。


    “查清楚了。”神林篤定道。


    去年他回到這邊,向科利爾求去了伊兒的性命,拿此做敲門磚,再次混進那裏,不動聲色地收集情報,雖然,到此為止他隻是收獲了無數碎片。


    但匯集到傑羅迪那裏,他得到了完整的拚圖,在他看來,這步棋或許使得傑羅迪姐妹間出現嫌隙,可仍然是不可或缺的關鍵一步。


    “他們在收集血輪血脈,壯大自身。”


    收集情報的神林當然不可能處處無痕,終究還是被幕後的那家夥鎖定,不過索性,憑神林的狡黠,他不僅成功提前脫離,還順走了一招血輪魔法——通過吸收轉化其他血輪血液提升自身魔法強度的血噬。


    “然後掀起混亂,屠戮四大狼群。”


    聽這動向,兩狼心中都有所不安,並不是擔憂這屠戮牽扯到自己,而是他們知道這與目前草原的真正的掌控者的行動不謀而合。


    最好,這隻是巧合。倘若兩方是一招明棋一招暗棋,僅憑神林手上的力量完全不可能阻止。尤其是,當他意識到那些狼的最終目的為何的之後。


    “他們很強。”神林沉吟道,但語氣中似乎並無陰翳,“所以我(我大姐)計劃提前掀起混亂,招惹斯卡斯下世。”


    “引火上身,然後同歸於盡嗎?”科利爾歎於他的覺悟,但又覺得這對策屬實與玩火無異,更何況最後真的要自焚。


    “弱小者能選擇的策略有限。”神林苦笑著,在火焰燒到自己之前卻已經先波及了洛林那邊,希望不會引發更多意外事件。


    “好。”這些情報並未改變科利爾的現狀,他也甚至不能因此做出相應的對策,但能知道這些,而不是一頭霧水地死去,這已經足夠他安心死去了,“伊洛,就別去打擾他了,他身上沒有血脈複蘇的跡象,或許能置身事外。”


    神林望了望科利爾,聽得出他是在商量,但依然並不滿意。


    “還記得岩潭當時族長的氣味麽?”科利爾擦過神林,坐在雪鬆邊,這裏的土壤甚至還未完全打濕,想必氣味會保留的完好一些。


    “哦?”猩紅色的血輪緩緩浮現。


    “去見見他們吧,有驚喜。”科利爾閉上眼睛開玩笑道,卻又突然想起什麽,“最近見過夜嗎?她怎麽樣了?”


    神林猶豫了一會,望向父親,卻又在迫切的希望下把目光轉開,最終還是決定不去撒謊。


    “三個月前見過,她病得有些重,身邊也沒狼照料。”


    ……


    “哼,你老子的魅力可不是蓋的。”


    三個月前啊,光是想想就感覺冷了。


    聽說那邊的時間流轉更慢,來追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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