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了遊蕩的奧娜,看著狩獵隊豐饒的收獲,巡邏隊的大家也放鬆下來,暫且忘掉那些惱人的任務,互相輕鬆攀談著。


    直到把菲爾瞪得發毛,伊洛才收起凶狠的目光,菲爾顫巍巍地偏出隊伍,帶著三匹嗅信狼趕去崗位,伊洛才接上中斷的思緒。


    一件件將充斥著腦袋的事情擺開,不重要的全都扔掉,伊洛向來擅長權衡輕重,但若是涉及到後麵那個吵鬧的家夥,輕重就不再那麽明顯了。


    時不時歪頭偷看正與奧娜暢聊的女孩,盡管她臉上盡是爛漫,伊洛確信,被攪了約會的她可不會善罷甘休……得趕緊跑路才行!不然她一定會報複式地把他一切計劃都攪亂的!


    得找個理由……


    伊洛沉思著,完全不記得訓練和押送的事情。


    越來越接近暫居地的緣故,周邊帶著任務實則閑晃的狼變多了,看到狩獵隊滿載而歸,自是興致滿滿地湊過來,吵鬧的聲音越來越亂了。


    “他們好像都不太開心的樣子?”


    奧娜指的是在隊伍一側四散遊走著的幾匹年輕母狼,她們走走停停,時而對著一垛草叢發呆,時而四處張望,然後是如出一轍的歎息。


    “啊,族群工作就是很枯燥無味又……怎麽說呢?”回憶起自己的工作,歐瑞也隻能苦笑,不過現在倒很是慶幸,若非族長認為這次任務可能有危險,讓更加靈活機動的貝塔代替,她也找不到機會與伊洛一同約會。


    說起約會……


    “做什麽都一樣是生活呢。”奧娜轉頭,鼻尖指著一片連綿的橘色花叢,昭示著春意招搖著,是日常生活中不起眼的風景,當傾心過去,也是一片美好。


    “嗯,或許。”歐瑞並不理解奧娜眼中的世界,不過如果把隨處可見的野花換成那個家夥,她大概也能有所體會,“但族群可不是幾匹狼一廂情願組成的……”


    就連這樣一起散步的機會都是多少次商量才爭取到的……


    “不是……嗎?”這次輪到奧娜驚訝了,“狼群並沒有法條規定吧?狼可以以任何理由退出或加入族群不是麽?”


    “話是這樣說嘛,但哪有狼會隨心所欲這樣做呢?”


    “啊,肯定是因為舍不得身旁的夥伴們……”


    “哪會是這種簡單理由啊?”


    “是因為地位、權利甚至生存。”伊洛陰暗地想著,攔下左側晃過的德瑞爾,“帶她倆找個洞穴。”


    順著尾巴尖看去,那匹族外狼簡直不要太顯眼——這奇怪的毛色在卡斯莫身上顯得斑駁,到她身上卻顯得風雅。


    “好可愛……”他忍不住輕聲歎著,“你看到那身姿……”


    “?”伊洛茫然地盯著他,幾秒鍾,也不再指望這些混日子的家夥能有多麽認真,“你想清楚,她是魔法生物。”


    “嫌犯?”聽到魔法生靈,他的腦袋終於清醒一些。


    “賓客。”奧娜並非他們抓來的俘虜,倒不如說,他已經很感謝奧娜能夠配合行動,與其說她舉止輕浮隨意,倒不如說她並不在意這些小節,也無意防備什麽。


    這樣的態度,不是強到不需要在意,大概就是笨蛋了吧?


    “去拿食物,看好她們倆,在下一輪接班到之前,一步不離。”擦身而過時,伊洛低聲提醒道,“懂?”


    德瑞爾輕輕點頭,似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到奧娜麵前,假裝沒有看到歐瑞一臉不爽。歐瑞當然知道伊洛現在沒有餘裕,但知道是一回事,起不起情緒是另一回事……


    “他甚至都不願意親自過來跟我說!”


    他過來的話,大概就走不開了吧?奧娜賠笑著,還是沒說出口。


    用尾巴安撫著有些炸毛的歐瑞,奧娜內心還是有些小歡欣的,雖然向歐瑞問不到多少關鍵情報,但問她狼族日常都會做什麽一定沒錯!


    餘光看著奧娜伸著懶腰乖乖走開,伊洛稍微鬆了口氣,但腳步卻未曾鬆下,不客氣地從獵物堆中挑出一隻肥碩的野兔,一邊狼吞虎咽著一邊趕去族長洞穴。


    微冷的目光四掃狼群,奇怪的不協調感隱隱作怪,族長的安排從未如此疏漏過……不對,不是疏漏,倒是更像緊急抽走了兵力?


    “領隊,”攔下埋頭趕路滿嘴血腥的伊洛,灰狼神色嚴肅地匯報道,“科利爾小隊似乎被魔法生靈伏擊,族長已經帶隊過去增援……”


    “你整理隊形,守備狼群,或許隻是調虎離山。”伊洛把野兔吃幹抹淨扔到一邊,“他們在哪邊?”


    “拿這個換你的怎麽樣?”奧娜從魔法空間中拿出儲備的甜食,飛快地放到地上,指著歐瑞叼著的野兔,忍不住抹抹嘴角並不存在的口水。


    有些羨慕地看著奧娜自如地使用方便的魔法,好一會,歐瑞才被新奇的香味轉移走注意力,“這是什麽?”


    “來自遙遠的另一片大陸的美食哦,一塊換一隻,不會吃虧,不會上當哦。”奧娜托著草莓蛋糕在歐瑞鼻子下晃來晃去,露出小惡魔般的笑容。


    “好啊。”歐瑞輕快地回應。


    交換食物,奧娜細嗅著久違的氣味,沉寂的欲望被血腥一寸寸消解。可惜還未等細細品味,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攪亂了寶貴的平靜,奧娜疑惑地站起身來,依依不舍地放下嘴中的野兔。


    “伊洛?”歐瑞有些擔憂地望向洞外,嘴裏的蛋糕也沒了味道,“他怎麽了?”


    “他父親被魔法生物偷襲了。”


    “父親?”奧娜抓到了解決違和感的鑰匙,“他有父親?”


    自狼群繁盛百年以來,狼群建立起了更加完善的訓育製度。所有的小狼都由狼群收養哺育,半歲之後則由其自己選擇接受歐米伽、貝塔或是阿爾法的訓練。在這樣的製度下,一些象征血緣的名詞便漸漸消失了。


    “我們也不清楚,他們自說是那樣。”


    “沒什麽好奇怪的。”歐瑞似是在維護伊洛一般辯解道,“有那麽多族外狼呢,沒辦法完全公育不是很正常嗎?”


    “是啊,”奧娜點點頭,“很正常。”


    這麽說,他果然就是洛林的哥哥吧……


    “我要過去。”奧娜隨便撕咬兩口大腿肉便將美味塞進魔法空間,向歐瑞伸蹄,“你要來麽?”


    “你現在哪也不能去。”德瑞爾側身擋住出口,完全沒底氣,但卻依然直麵著奧娜,“我的命令是看守你,請別讓我為難。”


    “不,你的命令是與我寸步不離,所以你跟來便是了。”奧娜收起玩笑,用魔法書將德瑞爾推到一邊,不由分說地走出洞穴,捕捉那個剛剛熟悉的氣味。


    “如果你……”德瑞爾也擠出洞穴,再次擋住奧娜的去路,準備召集腹地中僅剩的幾匹阿爾法過來阻攔。


    “聽著,另外那匹魔法生靈是我的敵人……”


    “我不會放你過去。”


    被毫不客氣的打斷,奧娜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她作為一匹魔法生靈,對於對方來說就是不知敵友的不確定因素,與其讓她把局勢搞得更混亂,不如相信自己的同伴能夠處理好。


    “殺掉你們所有人,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奧娜假裝沉下臉色。


    奧娜話音剛落,看似四散的阿爾法狼們便露出凶相,從各個方位將她鎖定。但奧娜並未有所慌亂,隻是故意用憐憫的神色看向德瑞爾。


    “這就是你們的選擇是麽?”


    “奧娜!不要!”歐瑞想衝上去攔下奧娜,但卻也怕自己的族人會趁機傷害她,隻能無力地哀叫,順便為奧娜擋下一個方向的攻勢。


    “魔法……”


    聽到奧娜的吟唱,德瑞爾和最近的另一匹狼便默契地一同發起突襲。對敵魔法生靈,是阿爾法學校的必修課,即使是沒能完成最終考驗的阿爾法也知道——魔法生靈無法在移動時使用魔法。


    隻要用淩厲的攻勢一直打斷她,就算沒有精英阿爾法在,將其攔下總能做到!


    可惜奧娜並非尋常魔法生靈。


    “閃爍!”奧娜借助身法輕鬆閃過直線式的突擊,而後發動魔法,消失在眾狼眼前。


    “該死!怎麽會!”德瑞爾重新嗅信定位奧娜,但卻完全找不到線索。


    “我可以帶狩獵隊去追。”幾匹阿爾法迅速聚到德瑞爾身前,等待授命。


    “……”德瑞爾利爪狠狠地扒過地麵,阿爾法的素養讓他做出最正確的抉擇,“追不上。各自回崗,守衛領地。”


    “希恩,沃頓,填上艾迪的空缺!弗蘭撤下,去右耳向伺機。”科利爾緊盯著與銀狼纏鬥的伊洛,用尾語熟練地掌控著隊形配合,一邊照顧被重傷的族長,“族長閣下,你太亂來了。”


    “還死不了。”族長奧森躺平在地上,一道深入骨骼的傷痕橫在他側腹,不過似是因為切口平細,傷口相互貼合並未有太多血液湧出,得以保下一命,但卻動彈不得。


    科利爾第一時間被襲,但對方卻並未下殺手,在交談間為族長的增援爭取了時間。不過,僅憑借七匹普通阿爾法狼,完全不足以擋下銀狼的攻勢,沒過兩回合,族長便被重傷,另外兩匹阿爾法則被斬殺。


    但所幸伊洛的到來穩住了局麵,依靠剩餘的三匹阿爾法將對方拉入近身纏鬥,魔法生靈不善近戰,魔法的使用似乎也很耗精力,繼續下去……或許能贏!


    可惜伊洛沒法這麽樂觀。


    即使有三位同伴從旁協助,伊洛也能明顯的感受到體力消耗的差距,如果硬耗下去,先力竭的一定是他。而且,最關鍵的,他們的攻擊完全沒辦法將對方逼退,雖然看不見,但他確信,對方的魔法陣要完成了!


    抓住沃頓的衝襲創造的破綻,伊洛再次勉強衝鋒上前,試圖將其逼退。


    “魔法·歸位”


    三步之遙,伊洛看到對方惡毒的笑,猛然刹住腳轉身準備回防,“父親小心!”


    伊洛感覺棘手,神林又何嚐不是。熟練的應敵陣勢,讓他無法用出有效的戰鬥魔法,僅憑借血輪也沒法迅速結束戰鬥,更要緊的是血輪依靠自身氣血發動作戰,越是拖延,他受到的反噬便越強。


    不過,最簡單的通用魔法,歸位魔法可並不需要幾筆勾畫。


    “要小心的是你。”


    憑空消失而又再次出現在原地的伊洛輕蔑地笑著,毫不客氣地揮動血輪,斬出最後一擊。


    伊洛沒有辦法閃躲,隻能眼看著血輪襲來。


    在懼意充斥大腦之前,一聲金鐵撞擊聲將他震醒。


    奧娜站在伊洛背上,緊盯著一臉驚愕的神林,用魔法書將血輪硬生生擋下。鎖鏈一震,將無所防備的神林擊飛出去,自身也因神林的護體魔法被振落。


    靈巧落地,揮舞得虎虎生風的鎖鏈纏繞在奧娜周身,手持魔法書的奧娜緊緊鎖定著同樣輕鬆著地的神林,剛才的初接觸並未對雙方造成什麽傷害,反倒是伊洛被奧娜不自覺地伸出的利爪刮傷了。


    看兩方劍拔弩張的模樣,伊洛沒興趣搞清狀況,趕緊撤回隊形之間,形成守衛陣勢,警惕著雙方的行動。


    “啊!不要動手!”被魔法鎖定,神林似乎戰意全無,率先消去血輪以表誠意,“你還認得我嗎?”


    “哈?一年前隨口就要殺掉我的家夥,我可沒那麽記仇。”奧娜皺眉應道,但也將鎖鏈收回,不過魔法書仍然始終瞄著神林的腦袋。


    “那都是誤會,誤會。”神林賠笑著,悄悄用出示敵魔法,此處除奧娜以外暫時沒有其他魔法源,“在這裏遇上你還真是意外,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很想與兩位……關於之前的事情,如果能和解的話……”


    “你是想說,你殺掉洛林的妹妹也隻是誤會麽?”奧娜對麵前的家夥深惡痛絕,要不是洛林說過一定要親自報仇,奧娜才沒心情在這裏與他閑扯。


    “唉。”果然還是提起這件事了,神林毫不意外,但卻依然完全沒有辦法回應,“我很抱歉,如果他需要的話,我會想辦法補償……”


    “補償?”奧娜開始有些忍不住氣了,“拿你的命來補償怎麽樣?”


    對於奧娜的反應,神林隻能歎息和沉默,確實是他親手殺害了伊兒,不出意外的話,洛林也是他的目標之一。但沒想奧娜會與洛林親近,更沒想到她會因自己的緣故與傑羅迪、思班迪兩姐妹站在對立麵。


    是一份血液,還是傑羅迪一家的團聚?這算不上選擇題。


    “我沒興趣收拾你,你快走吧。”奧娜毫不客氣地驅趕道,目光中毫不掩飾對神林的厭惡。


    “如果……”神林抬起頭,頗為真誠地望向奧娜,“我向他贖罪,你就願意與你的姐妹相認,是這樣嗎?”


    奧娜一愣,一時間不知道擺出什麽表情,她隻從洛林口中聽說過這家夥的惡跡,殺害伊兒和傷害小狐狸這兩點就不足以讓她原諒,但不知為什麽,有一瞬間,奧娜竟覺得這家夥似乎不是壞人?


    “嗯……”猶豫著,奧娜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她跟隨洛林回到這邊,一方麵是擔心洛林的安危,另外則是希望能親自向凱報一聲平安。不過要說是否有那位“姐姐”的因素影響,奧娜自己也說不清。


    隨著心智成熟,奧娜也大概能理解過去發生的事情,那位“姐姐”想必確實對她並無殺意,那麽,關於自己的身世之謎……要她說完全不感興趣那當然是假的。


    “我該怎麽找到她?”


    聽到意外的回答,神林正勾畫法陣的尾巴猛地頓住了,“你是說……你願意?”


    奧娜微微頷首,雖然就算神林不做什麽,她也想再與傑羅迪見次麵,就算不為了解什麽,說聲謝謝還是有必要的。


    “對我用標記魔法吧,需要便來找我,我會領你見她們。”神林輕快地說,一邊繼續完成法陣勾畫。


    “哦?這可是你說的。”雖然洛林留給她的本源魔法不多,標機最大的敵人?再合適不過了。


    “如果你現在就想去的話,我也可以帶你去。”神林有些急切,雖然他仍然不想放棄這兩份血液,但更不想放棄讓傑羅迪接近奧娜的機會。


    “現在還不行。”奧娜果斷拒絕,她可絕對不會忘記同伴們的叮囑,沒有同伴陪同,萬不可冒險輕進。


    相較其他幾位,奧娜的臨場應變能力最強,但可惜僅僅限於戰鬥而已。阿奎斯陲亞本就是烏托邦一般的存在,再加上風鈴和瑞恩的保護,狼族狡詐的本性都被磨成了惡作劇的玩笑。雖然洛林對此抱疑,但看著奧娜天真可愛的樣子,也未再說過什麽。


    沒有等到奧娜追加的緣由,神林大概也有所意會,也便不再強求,尾巴畫好法陣的一瞬,他友善地向奧娜招手示意,陣法向前推進將神林吞入,而後翻轉消散。


    見到神林消失,狼們鬆了一口氣,卻又立馬將目標轉到奧娜身上,氣勢洶洶好像還想再戰一輪一樣。


    從一處隱蔽角落閃現而出,神林強化感知遠遠偷窺著奧娜,看著她好言好語安撫著伊洛,一邊熟練地用著治愈魔法治療受傷的族長。


    “看來,與那家夥做了斷的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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