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喧鬧的白馬堂寂靜下來,所有人都抬頭看著她。


    曇晝微微一蹙眉,大家的反應好像不大對勁。


    但是她也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我是春琳,春府小姐。幼時家父收養春生夏長二人,這二人本是一對雙生子,容貌相似,我也不知從何日開始夏長頂替了春生的位置,夏長企圖謀奪我春家家產,竟然不顧生養之恩對我爹痛下殺手。我爹死後的三十年時間內我一直在追查凶手,直到那日,他對我動手我才知道這件事的始末。若非我習得傀儡之術假死脫身,怕是早已命喪黃泉。今日說出這番話,是希望諸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助我一臂之力。夏長如今不過是化神修為,諸位……”


    話說一半,小姐也察覺出了不對之處。從始至終,所有人都隻是淡淡地看著她,仿佛事不關己一般。甚至有些人連反應也沒有繼續跟身邊的人攀談。


    “是夏長許了你們什麽好處嗎?你們說出來,我也可以給你們的。隻求你們幫我。”小姐那般堅韌的人此刻都幾乎要哭出來了,可見是氣得不輕。但是依舊沒有什麽人理她。


    倒是賭坊的坊主輕輕歎息一聲,無奈地搖晃手中羽扇道:“小姐,不是我們不幫你。實在是我們沒有理由為了你得罪夏長。說實話,春家的產業如今已經衰敗不少,夏長應允我們屆時五五分賬。這是小姐你做不到的一點。何況明日便是繼任大典,夏長已經將您的‘屍身’公之於眾,如今全城的百姓都知道春府小姐已死,我們也是束手無策啊。”


    “你們隻要幫我殺了他就好。”小姐急切道。


    “您還是沒有搞清楚重點,重點是,五五分賬。”坊主沉沉看她一眼,眼中是她看不懂的神情,“這是小姐你做不到的。你不可能將春家的家業拱手讓人。所以我們其實沒有什麽可談的。人都是為了利益而活,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您自小深居簡出自然不懂。”


    他們這裏的所有人都是在春府的打壓下一步步爬起來的,雖說是上一輩的恩怨,但大家肯定還是更加傾向於幫助與他們無冤無仇且願意分利給他們的夏長,這是人之常情。


    可是小姐不懂。


    就在這時,一道長劍破空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便是一道白影飄然而至。


    小姐連連後退,手中白綾騰騰而出,宛如白龍一般纏上那人的右手。


    唰的一聲,長劍脫手。來人左手接住的同時揮劍朝前方攻來。


    此人墨發玉冠,神姿高徹,正是夏長。


    小姐的修為不錯,也算是元嬰期中期,但是和夏長比還是差了一大截。誰都看得出來,這一擊要將一個人的腦袋削下來不是什麽難事。


    小姐已經全身都在劍風的籠罩之下,小姐連連後退,看起來不僅無法招架,連躲都未必躲得開。這一下可謂是劍風虎虎,小姐雖然反應迅速但還是被擊中臂膀,手腕顫抖如篩糠,她的額角冒出虛汗。


    曇晝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默默退至一旁靜靜觀察著戰場局勢。高手打架,百姓遭殃。兩人這一戰打得可謂是激烈不已,桌椅全碎,高樓坍塌。白綾無風自舞,似乎在昭示主人的情緒一般。忽然小姐彈跳而起,手中白綾應聲而出,分明極輕的力道卻仿若有千鈞之重,空氣都帶著隱隱的顫抖。


    曇晝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元嬰期的修為了,此時不由有些呆愣原地。


    分明夏長出手在她之後,但是小姐才剛剛碰到他的衣角便被他一掌重重摑在心口之上,一口淤血吐出,她直接癱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化神期修者的一擊不是簡簡單單就可以攔下的。她的心口迅速紅腫起來,心髒狂跳,曇晝驚醒猛地揮劍一擋,五指發麻。


    夏長持劍喝道:“尋魂符我可以給你。讓開!”


    或許是實在不滿意他的這種語氣,曇晝眯了眯眼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扭頭看向二樓的位置,“還不出來嗎?”


    話音落下,隻見二樓的門忽然打開,一個穿著黑袍之人從樓上一躍而下,衣袂翩翩,他立於風口處低聲道:“住手吧,夏長。”


    “你瘋了嗎?我殺老爺是為了誰?我殺她是為了誰?!三百年,日日放血割肉,你難道就不恨嗎?”夏長顯然對他的慈悲心腸感到氣憤不已,他的臉色陰沉難看,直接一把上前抓住他的袖子擼開,隻見他的手臂早已化為森森白骨,隻有暴露在外的一截手掌還有肉感。


    “你看看吧!你自己的樣子!這都是春府害得,你難道就不恨嗎?你怎麽能不恨!你怎麽能不恨啊哥……”說著,忽然夏長哽咽起來,“幼時分明是你說的,你不想過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所以我時常與你交換。可你為什麽如今卻變了卦?你為何會不恨呢?我恨,我恨的要死了啊!”


    “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我會答應春老爺的要求呢?”春生的聲音很輕。


    小姐從地上爬起來,冷冷道:“因為你們當時中了毒,而且快餓死了。若不是我春府收留,你們早死了!”


    “可你們讓我們生不如死!”夏長咆哮道,“你們讓我像狗一樣生存,你們沒有把我們兄弟二人當成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小姐臉色一白,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辨無可辨。雖然她因為身體原因不大管府中之事,但也時常撞破府中下人欺辱他的畫麵,幼時,小姐曾經因為身體原因被困在屋子裏不能外出。第一次她偷偷跑出去,那是她記憶裏第一次這麽直觀地看見蔚藍的天空,雲蒸霞蔚,爛漫多姿的天空。


    那是一個初春的傍晚,她在花園看到了像狗一般匍匐在地的夏長,他為了一口餿了的飯鑽過那小廝的褲襠,學狗吠叫。


    把他當人嗎?不,那隻是一條家養的狗,誰都能來踩上一腳。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夏長與春生會開始互換身份,忽然有一日老爺提出了要將春生與夏長的身份調換,而那時的春生早已在沒日沒夜的抽血之下成了鬼。


    或者說,春生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名字,一個代號。一個給她獻血之人的代號。誰給她獻血誰就是春生。


    所以才會說夏長就是春生,春生就是夏長。他們甚至連自己的本名也沒有,有的隻是一個代號罷了。


    在老爺死去後的三年裏,夏長照例也會給她獻血。小姐想不到這樣一個人居然會是害死自己父親的凶手。她憤怒於這樣一個受自己恩惠長大的人居然恩將仇報。


    夏長的語調帶著濃濃的悲傷陰鬱,“你們從來不把我們兄弟二人當成是人。你看見了嗎?他的手臂,他的身軀。他的渾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都在你的肚子裏。你將他活生生吃了!你吃了人!”


    “不,我沒有。”小姐下意識後退一步,似乎很逃避這個話題。


    在場的人到底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見過的醃臢事也不算少,此刻聽到這段往事還是有些詫異。沒辦法,修者的壽命長,若是渺茫仙途之中沒有事情打發慰藉是萬萬不可的。


    春生歎了口氣道:“夏長,放下吧。”


    當事人勸事外者放下,也不知是何道理。


    “放下?”夏長忽然放聲大笑起來,“如何放下。如何放下。你可知這件事已經成為我的心魔多久了?你可知我為何多年來無所進益。你要我如何放下?”


    話音剛落,忽然他拔劍朝著小姐的方向攻去。誰知還未碰到她的衣角便被一道寒芒挑飛。


    春生迎風亮劍,歎息道:“何苦呢?當初是我主動找到春老爺提出這個交易的,若是你一定要怪,便怪我吧。”


    這話還沒說完,忽然小姐眼中一抹血色閃過,就好像突然之間失去控製一般,手中白光一動,白綾直直纏繞上夏長的脖子,夏長幾乎是刹那之間反應過來手中長劍一拋,誰料那長劍竟突破白綾直直刺入小姐的心髒之中。


    血濺高台,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喝住了愣。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雙雙咽氣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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