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荃看著賬本連連歎息,李胡勸慰道:“大人,平城外的駐軍就有近七八萬,他們的糧草轉運可都由大人控製著呢,一人扣下一口糧食,那也是個不小的數目。而且,平城有北境最大的馬場,那裏的馬可是大成國最好的馬,是京中貴胄們求之不得的,如果能私自賣上幾匹,那也是白花花的銀子呀!”


    李胡如此一說,吳荃又有了神采,但是片刻之後,他又犯難了:“若是銀子這麽好得,上一任城守也不會這麽輕易地願意離開這裏了。”


    “大人,這些銀子若是您全都放到自己腰包,自然是不行的,那得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可是,如果您交給二殿下一部分,京裏那邊,有殿下給您罩著。北境這邊呢,您再分出一點,讓沾手的人都得一些利,那這些眼睛可就是您的了,他們會幫您防著北安王。”李胡笑道,京城混跡多年,這一點他是最清楚不過的了,這些人,一旦沾了銀子,上了他們的船,也隻好給他們賣命了。


    “有道理!”吳荃笑著看向李胡,恭維道,“怪不得二皇子讓先生跟來,還是先生有辦法。”


    李胡笑道:“多謝大人誇獎。”


    到了平城幾日後,東妤稱身體不舒服,要去看病,便坐了車馬出門,她在城中逛了幾圈,隨便找了個醫館拿了幾副藥草,又回了府衙。這次出門,東妤不過是試探城中有沒有人跟蹤她,圍著城繞了一圈,東妤發現,跟蹤她的人除了李胡,沒有別人。


    東妤回府後,便深入簡出,極少露麵。對於東妤的事,吳荃並不關心,他要先從軍中弄些銀子花花。


    頭一次為軍中派糧時,吳荃以次充好,收了些陳年發黴的糧食摻到好糧食裏送到了平城外的軍營。


    軍中糧官驗糧時隨便挑了一袋糧食,打開隨手抓了一把,不聲不響地挑出了裏麵的陳糧食。


    送糧的人一看,忙從腰間解下錢袋,遞到糧官手裏笑道:“軍爺辛苦了,通融一下。”


    糧官掂了掂,冷笑道:“這一把米裏麵就有近一半的陳糧,那這幾十車的糧食算下來,少說有八百兩銀子,你就拿這些散碎銀子糊弄我?”


    “軍爺,您說,得多少銀子才能放行?”


    “二百兩,少一兩也不行。”


    送糧的人倒吸一口涼氣,罵道:“你這也忒黑了。你個小兵頭,要那麽多銀子幹什麽?”


    “這些糧食可不是隻經我的手,多少火頭軍能碰它們,大家眼睛都亮得很,我不用銀子打點嗎?”


    “這麽多銀子,小的做不了主。我得問過上麵才行。”


    “好,那我等著,不過等你再來,可就是三百兩了。”驗糧官一甩手,拉下臉來。


    送糧的人急得直撓頭,糧官笑道:“就你這樣的人,還給城守大人跑腿辦事呢?你現在若是回去了,隻怕會被打斷腿。”


    “可是這麽多銀子,我怕大人以為是我貪墨。”


    “這好辦,我給你寫個單據,你回去也好交代。”收糧官笑了笑,去準備筆墨。


    這種事還能留憑證的?送糧的人狐疑。


    “往年都這樣,放心,出不了事。”


    送糧人不情願地從懷裏掏出幾張銀票,原來吳荃怕第一遭不好打通路子,專門給了他二百兩銀子。沒想到這個收糧官居然開口就要二百兩,這樣他豈不是白跑一趟,一點也賺不下了。送糧人心裏極不樂意,但是又沒有辦法。


    收糧官接下銀票,驗了真假,笑道:“不愧是城府大人,大手筆。”他在紙上刷刷寫了幾個字,把銀票的票號都仔細地抄上,一式兩份。收糧官把銀票裝在懷裏,然後對送糧人笑道:“我也是替長官辦事的,這也畫個押證明我沒有貪墨。這算是咱倆的頭一樁買賣,以後咱們細水長流。”


    送糧人隻覺得肉疼,但想著今日打通了路子,以後細水長流了能多賺些,他沒多想,便簽字畫押了。


    “把糧食運進來吧。”收糧官一招呼,送糧的人忙命人把糧食卸了車,搬進了糧倉。


    等送糧的人走後,收糧官去了胡源的大帳,此時,雲懷青也在大帳中。


    原來幾日前,雲懷青收到了一封家書和一封密信。家書是雲念遙寫的,她把近來京中的情況和雲懷青說了一遍,其中也包括端章祥暗害她的事和端章甫暗中救她的事。京城裏波詭雲譎,兩個皇子勢同水火,朝堂隨時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另一封密信是雲懷青留在京城的探子發來的飛鴿傳書,朝廷已經定下吳荃為新的平城城守,不久就會抵達平城。


    雲懷青記得幾年前出過一件慘事,一個州郡的百姓上了萬民書檢舉郡守,送萬民書的百姓還未進京就被圍追堵截,最後隻有一個人活著到了京城,但是萬民書還是被偷,那人也客死京中。雲懷青記得那個州的郡守好像就叫吳荃。


    朝廷居然派出這樣的人來北境!為此,雲懷青不得不趕到平城,和胡源一起提前謀劃,想好應對的策略。


    收糧官把方才簽字畫押的單子和銀票一並遞給胡源,正色道:“將軍,這個城守大人果然是個狠角色,頭一遭送糧居然就敢摻一半的陳糧。”


    胡源冷笑道:“糧食放著不要動,這些憑證收好,等以後一並收拾他。”


    “北境雖遠,終究是難以逃脫朝廷的擺弄,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共同監國卻明爭暗鬥,平城城守的人選看似簡單,卻是兩個皇子抗衡的結果,現在朝局的變動已經波及到這裏來了,我們要早作打算,”雲懷青的臉色很難看,他隻想守好北境,卻是如此艱難,“若是朝中沒有依附的勢力,吳荃不敢這樣膽大妄為,以他們的胃口,一定會打軍馬場的主意,老胡,我要親自會會這個吳荃。”


    “他那樣的人物,也值得你親自去?”


    “這個人雖是顆小棋子,但他身後的下棋者不簡單,抓住了吳荃的罪證,我們順藤摸瓜,興許能找到製衡他背後大人物的辦法。”


    “唉!這幫混蛋真他娘地不是東西,我們守在北境已經很辛苦了,他們還要處處給我們添麻煩。”胡源氣不過,罵了幾句。


    “老胡,我有一種預感,朝堂上兩個皇子的鬥爭已經蔓延到我們北境,興許,解決問題的關鍵也在北境。”


    “你看好哪個皇子?”胡源先前對朝局不感興趣,但是這些年被雲懷青教導地也開始關心朝局了。


    “念遙說他人品貴重,而且他對念遙有恩,若是從私心出發,我希望是他,但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能力。”雲懷青說著,豎起一個指頭。


    胡源會意,雲懷青說的是大皇子。


    雲懷青又道:“吳荃這樣的人能來北境,說明他在朝中敗了一局。若是他真得有帝王之才,你覺得他此時會怎麽做?”


    胡源想了想,恍然道:“他會不會派人到北境來收集吳荃的罪證,然後再用吳荃這顆棋將對手一軍。”


    雲懷青笑道:“若他果真這樣做,我就省事了。到時候我隻需要把吳荃的罪證交給他,省去了寫奏章彈劾的麻煩。”


    “那我老胡也做一回獵人,等著吳荃這個兔崽子鑽進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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