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櫻介入了墨青雲的複仇後,墨青雲比之前稍微有活力了一點,至少會和櫻說話,會打掃屋子,會去洗澡,也會自己做飯吃,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阿遙一定不想起床的時候看見家裏又髒又亂沒有飯吃吧。”


    櫻並沒有住在墨青雲家中,而是在城中住旅館,不過墨青雲教了她引出靈力的方法,所以出行也沒有那麽不方便。這幾天,櫻白天會來墨青雲的房子中打掃,或者說是守候,也得到了前往二樓的許可,不過櫻最多是借用浴室的程度,之後就是等待墨青雲在午夜時分回來一起吃飯,然後被墨青雲的廚藝俘虜的人又多了一個,之後就會回去旅館睡覺。


    要說櫻有沒有做其他事情,那當然是有的,比如說趁墨青雲不在的時候,偷偷打開洛遙的房門,確認了洛遙死亡這樣的事實。不過這不是問題,因為墨青雲知道了也沒有阻止櫻那麽做,在他看來洛遙就是睡著了而已,大概是受到的精神打擊過大而觸發了保護機製吧,也就是所謂的精神障礙。雖然這樣的認知錯誤確實在現在保護了墨青雲的精神,但歸根結底是一種病症,櫻是想幫墨青雲走出來的,而且一直留著洛遙大小姐的屍身也不是個事,人死還是下葬的好。


    關心墨青雲的人肯定不止櫻一個,就比如說日日夜夜擔心著老大的雲組,隻不過他們為了不刺激到墨青雲而選擇了主動回避。而要了解到墨青雲的狀況,現在與墨青雲走得最近的櫻自然就成為了雲組的目標,簡單點說,櫻在回家路上被方寒兄請去喝茶了。櫻沒有必要向江司命等人隱瞞她所知道的事情,所以她把墨青雲的動態、守護獸獵白以及洛遙的死訊都說了出來。


    首先洛遙肯定是死掉了,櫻親手摸過她的遺骸,冰冷而僵硬,胸口處的空洞一直沒有被填補,雲組的人肯定是沒有複生死靈的技術的,所以這一點是完全幫不上忙。而根據櫻的觀察,獵白就隻是作為守護洛遙大小姐屍首的存在,而且本質上是盼著墨青雲能好起來的,說不定可以成為一個極大助力,雖然如何請得動獵白是個問題。最後,也是雲組可能唯一能介入的,那就是幫助墨青雲擊潰外混沌的走狗們,墨青雲用六天時間把南方的三個大家族拆的七零八落,剩下的就是方家了,毫無疑問,今晚墨青雲要用方家人的血來祭典洛遙大小姐的頭七了。


    “所以這就是你們來這裏的理由?哈哈,隨你們喜歡吧,死了我可不管。”墨青雲手持利刃,看著背後的五個人。


    “你在說什麽呢,雲,我們早就準備好和你一起去死了。”江司命不合時宜地說著不合時宜的話。


    “雲,這次是你不厚道了,所以別有怨言。”淩誠如山嶽般站立。


    “方涵她會不開心的。”方寒兄還是一如既往地妹控。


    “來吧!轟個爽!”沐雪大喊大叫著,吵鬧的聲音驚動了方家的守衛拉響警報。


    “喂喂,雪姐,記得稍微給我留幾個人啊。”無邪揮舞起手中的長劍。


    來到這裏的人可不是會貪生怕死的人,能和兄弟們在最好的年華一同揮灑鮮血,這或許就是每個人幻想中的浪漫,而正是墨青雲與洛遙給了他們這樣的機會,他們修煉靈力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嘛。


    “那就上吧,殺他們個片甲不留。”墨青雲眼中的那抹猩紅似乎在漸漸消退,這一晚之後,會有什麽東西變得不一樣吧。


    ……


    虛幻、飄渺亦或是虛無,洛遙漂泊在這片空無的世界之中,更準確地說是洛遙的靈魂在漂泊,這裏隻有洛遙和一扇“門”,不不,那隻是一個擁有“門扉”功能的白色矩形而已,師尊大人有告訴過她,這扇門叫“魂靈之門”,是靈魂前往虛無靈界的入口。除此以外,其餘便是“無”,真正意義上的什麽都沒有,沒有任何物質,連“存在”本身也不存在,這裏就是靈魂的虛無世界。


    事實上,洛遙的靈魂並沒有到達那個被稱為“虛無靈界”的靈魂世界,她的靈魂現在所處的位置是混沌與虛無靈界之間的裂隙,或者說是物質世界與靈魂世界之間的夾縫。如果想要前往虛無靈界很簡單,隻要通過那扇純白的門扉就可以到達,如果想要回到混沌中也很簡單,隻要有能力打破裂隙的界限也可以回家。很可惜的是,洛遙大小姐沒有徑直進入魂靈之門的覺悟,也沒有足夠打破維度之壁的力量。


    通過魂靈之門,意味著投身於靈魂的輪回,靈與魂將分離,洛遙的魂將作為一份燃料維持著靈界的運轉,而她的靈將被靈界的運轉機製消磨,作為一個無知者重新投胎轉世,從此,混沌上便不會再有洛遙這個個體。但是,師尊大人先行了一步去往了虛無靈界,說不定洛遙在置身輪回之前,還能再見師尊一麵呢,可是為了見這一麵,代價是拋棄掉身後的所有人,是否又有些太過沉重呢?洛遙沒有這樣的覺悟。


    破壞維度壁障,洛遙的靈魂便能回到物質世界,回到混沌中去,屆時靈魂與肉體重新合一,隻要能修複殘破的肉體,為死去的肉體注入生機,那她也可以完美複活,前世的狐遙就是這麽做的,也正是在經曆了這樣的危機之後,狐遙擁有了七尾。但是,洛遙的靈魂沒有強韌到足以打破靈魂與物質的界限,她在死生之上的造詣也不夠她複蘇死去的身軀,即便有狐遙的記憶與技藝,那也不是她洛遙的東西,洛遙沒有這樣的力量。


    總結,洛遙不夠勇氣去拋卻所有,也沒有力量改變現狀,她的思維陷入了混沌的狀態,無所作為也無動於衷。


    在這個混沌的裂隙中沒有時元素的流動,所以洛遙無法感覺到時間的流轉,但她的思維還在運作,會一直這樣運作下去,直到她的理智消耗殆盡,屆時,她就會遵循靈魂的本能,前往虛無靈界並被動投入輪回中。從現在到理智歸零的這段時間,就是洛遙最後的倒計時,如果沒能將自己的靈魂磨礪到足夠強大,那洛遙就要跟這個混沌徹底說拜拜了。


    我是誰?我是洛遙,也可以是狐遙,不,我就是洛遙,師尊大人的弟子,曾經是。


    我在哪?混沌與靈界的夾縫中,魂靈之門前。


    我要做什麽?從這裏出去,回到那個人的身邊。


    那個人是?是墨青雲,離開他是不行的。


    為什麽不行?因為我愛著他,他也愛著我。


    怎麽回去?打破空間,不行,這裏沒有空間的概念,應該打破靈魂的障壁。


    能打破嗎?不行,現在的靈魂太孱弱了,沒有那樣的力量。


    可以有足夠的力量嗎?我在思考了。


    ……


    洛遙通過不停的自我詢問來維持住自我,為自我的存續爭取時間。靈魂世界是唯心的領域,洛遙大小姐也擁有足夠強大的想象力與算力,隻要有時間,她的靈魂進行自我超越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這也是狐狸成長的條件。這是洛遙成為七尾的最後機會,也是最好的機會,是在死寂中重生,還是消亡於死寂中,盡在這一刻。


    雖然說起來很簡單,但要是真的有那麽簡單,那洛遙大小姐早就成為七尾,也不會經曆這一次重大危機了。沒有時間概念的世界裏,洛遙思索著七尾到底是什麽,可是她想不到,根本不可能知道七尾是什麽東西,畢竟那隻是洛遙的一條尾巴而已,其他的什麽都不是。洛遙太執著於“七尾”這個相了,或許有時間的話,她能與自我和解,去思考更本質的東西,但現在,洛遙的精神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毀滅……


    到底過去了多久呢?洛遙已經不關心這個問題了,或者說她沒有閑心關注時間這樣沒有意義的東西。“死亡”,這個詞語從未如此接近過,洛遙清晰地感知到了,冰冷、可怖、虛幻而無意義……


    人在將死之時,總是會回憶起過往的事情,也就是被稱為回馬燈的東西,而洛遙看見的是她與墨青雲一同生活的一年,以及更久遠的狐遙的記憶碎片。


    洛遙最後的記憶是她躺在墨青雲的懷裏,為墨青雲擋下那顆子彈,話說那顆子彈到底是什麽呢,一槍就把她做掉了呢,算了,不管那麽多了吧。再往前是和奈亞子在奶茶店裏的談話,那時說的不成為七尾就會死,指的就是這個時候吧。洛遙一點點回味著記憶,從國戰到虛空蟲族的入侵,從第二次大活動再到建設公會初期,從第一次大活動到與神獸們的重逢。最後定格在,她與他的第一眼,這就是名為“洛遙”的個體全部的記憶,但還不是這個靈魂的全部……


    洛遙的靈魂是通過禁術轉生的狐遙的靈魂,她的記憶還可以繼續倒回,追溯到她尚且是狐遙的日子。從洛遙與墨青雲的第一次相遇繼續向前,狐遙的靈魂漂流在混沌當中,度過了虛幻一般的五千年,那時的感覺和現在很像,一樣冰冷死寂,可那時的狐遙不似現在這般茫然。


    越過無意義的漂流時間,狐遙回到了她與墨仙的離別,回溯到了墨仙賜予她九尾的瞬間與那火花般的愛戀,接著是狐遙獲得八尾並與師尊大人分別,獨自一人在塵世間浪跡的日子。狐遙經曆生死危機成為七尾的經曆,與師尊大人共同修行的日子,直到最初的最初,她在山澗遇見師尊大人的那一天。


    看了那麽多,對洛遙有幫助嗎?大概是有的,除了九尾和七尾,其他的尾巴通過修行都可以成就,唯有九尾和七尾是狐遙通過了某種試煉磨練了靈魂才得到的。那麽七尾的試煉是什麽呢?答案是生死危機,就像洛遙正在經曆的,那時的狐遙也是這樣經曆的,可是狐遙到底想到了些什麽,洛遙想不起來,卻也不在乎了。


    明明死亡是那麽的殘酷,那麽的冰冷,那麽的可怕,可是洛遙卻一點也不畏懼死亡,將自我置於死生之上,執著於那飄渺虛幻的七尾,殊不知自己也隻不過是死亡輪轉中的一員。當洛遙前所未有的親近死亡,離死隻有一步之遙,她終於想起了死的可怖。明明口口聲聲教無邪小弟他們要敬畏死亡,到頭來,自己才是最不敬畏死亡之大事的那個人,真是有夠可笑的。


    但是那也是過去式了,洛遙現在真的怕死的不行,因為她想要活下去,僅此而已。心懷對死的畏懼,方能燃起對生的渴望,這是任何生靈最原初的本能。


    想起了呢,那種如野獸般的求生本能,正是洛遙與狐遙之間的差距,狐遙可是以純正的“獸”撐過悠久歲月的存在,而洛遙說到底是作為“人”成長的,骨子裏的獸性消磨的差不多了,也正是這一層名叫理性的麵紗蓋過了獸性。


    求生的欲望在洛遙的靈魂中滾滾沸騰著,壯大著,促使著她的靈魂突破著自我與自我的極限。啊啊,就是這樣的感覺啊,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一次重新開始。難能可貴的非是向死而生的勇氣,而是見證死的殘酷後能對死產生畏懼,見證生的美好後對生產生渴求。


    洛遙大小姐的靈魂開始變化模樣,那是六尾的少女,她與過去的自己產生了更多的重合,最終她越過了狐遙的影子,意味著洛遙不再認為自己是狐遙的影,而是名叫“洛遙”的新存在,並以此成就了真正的洛遙。


    於股間生出第七尾,然這並不是洛遙能抵達盡頭,針對八尾的修行早已完成,而這一世在那個所謂的遊戲中積累的靈力與此刻噴湧而出的磅礴魂力足以支撐她成就八尾。


    在這片虛無的世界中,靈魂的波動蕩起漣漪,創造奇跡的神靈之狐現世了。


    劈啪!混沌與靈界的壁壘出現裂紋,進而破碎,兩個世界的障壁雖堅固,在擁有聖靈之相的強韌靈魂麵前也如薄紙一般。在這一刻,停滯的時間重新開始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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