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色不厚不薄的龍被換上了毛絨絨又蓬鬆的被褥,顏色是紅色,上麵沒有任何圖案,乍一看還以為是喜床。


    宮人在禦景宮當差也有一個多月了,知道陳鬱喜靜,平時連洗漱都不讓她們近身,遂收拾好後便行禮退下了。


    獨留下陳鬱看著那床紅色被褥出神。


    殿外依稀傳來宮人的竊竊私語,皆是對陳鬱身份的鄙夷,或是冷嘲。


    ……


    陳辰入獄後,賊心不死,妄圖買通獄卒送信去郊外,讓敵國人攻打祝國京都。


    而那些信最後無一餘漏送到了祝簡意手裏。


    看著信裏的猖狂厥詞以及所謂的承諾,腦海中自動浮現出陳辰自信滿滿的模樣。


    祝簡意輕笑,‘陳辰要是沒碰到我,或許他的宏圖大誌還能有展示的機會。’


    聞言,小團子幽幽提醒道:【在殿下沒來之前,男主成功過了】


    ‘接下來怎麽辦?’男主入獄,等大理寺卿走完定案程序,他的結局也就無法改變了。


    祝簡意感覺任務太過簡單,要不是為了劇情合理化,她還不必這麽大費周章找證據。


    這一次,男主注定不能展露鋒芒。


    【看殿下的選擇,如果想離開,隨時可以】


    【殿下離開任務世界後,會自動生成一個傀儡走完劇情】


    祝簡意腦海裏浮現出那張蒼白稚嫩的臉,忽然拿不定主意,‘該走嗎?’


    不走的話,繼續留在這,也是給陳鬱徒增憂愁。


    可離開的話,她又不大放心陳鬱一人。


    她已經把他當作自己的弟弟了。


    小團子看出她的糾結,溫聲寬慰:【等殿下決定,不著急】


    祝簡意掏出懷裏的金鎖,指腹無意識摩挲著那幾個歪歪扭扭的數字,若有所思,‘再過一個月就是陳鬱的生辰了。’


    小團子撓了撓頭,臉蛋皺巴巴的,【殿下,你不會是想】


    話未說完,就聽見祝簡意問他:‘現在他對男主的仇恨值還有多少?’


    凡是反派的仇人,都能查到反派對那人的仇恨值數。


    【百分百】


    ‘!一點沒掉?’


    【沒】


    ‘那能知道他對我的仇恨值有多少麽?’


    小團子肉嘟嘟的小手在屏幕上一頓操作,待看見屏幕出現的數字後,陷入了沉默。


    半天沒聽到他的回應,祝簡意不甚在意的揮揮手,‘算了算了,不想知道了。’


    這要是出來個百分百,她就要打陳鬱屁股了。


    對他那麽好,仇恨值怎麽能一點沒掉。


    祝簡意憂心地歎了口氣,看著金鎖上歪歪扭扭的數字,視線落到右下角工工整整的‘鬱’字,眉間不自覺蹙起。


    怎麽感覺哪裏怪怪的。


    “哢嚓”不知按到了哪裏,發出細微的響聲。


    緊接著金鎖好似一個蚌緩緩打開了,裏麵有一張折疊起來的白紙,已經發黃。


    祝簡意麵無表情,‘別告訴我又觸發了什麽隱藏任務。’


    【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殿下先拿出來看看】


    祝簡意打開白紙,神色變得肅穆,嘴唇緊抿。


    這是一封血書。


    “姿年第五載,十二月間,大雪無情,家中無糧,無奈之下,攜孕夫侍投奔京城遠方表親,路途遙遠,抵達京城時,孕夫侍有恙,後順利生下一兒,我心甚是歡喜。”


    “奈何命運捉弄,進京得知逍遙王謀反,帝宮血流成河,屍體成堆,吾與夫侍商議先避風,再前去尋找遠親。”


    “月上梢頭,吾攜夫侍坐上馬車,因不熟門路,不巧路過帝宮門口,所幸,暫時無人把守。”


    “待我等離去不遠,厚雪下一女子擋住去路,身著上好綢緞,命脈鮮血直流,可憐已無生息。”


    “夫侍誕子不久,已為人父,心生憐憫,遂讓吾厚葬此女子,我雖不願,但唯夫侍之命是從。”


    “夜黑風高,路邊不見行人,我也便大著膽子上前,卻見那女子懷抱一兒,麵色發青,已無生息,瞧那模樣剛誕生不久,憶起我兒,我心忽覺疼痛。”


    “那兒裹著金黃繈褓,戴著金鎖,有玉璽刻章蓋印,我識得那是皇家之物。”


    “半月之久的奔波,又遇大雪,盤纏早已所剩無幾,我兒今日剛臨世,卻未備好衣物,夫侍連日勞累,也無奶水,我實在擔憂在心。”


    “看這皇家之物,我溫詩此生第一次動了邪念頭。”


    “我把帝兒厚葬,用外衣換取帝兒繈褓,取走金鎖,在墳前磕頭方才離去。”


    “如此,在京都客棧住了兩日,遲遲未與遠親謀麵,盤纏已盡,又遇腥風血雨,夫侍勸吾歸家。”


    “我兒大哭,我心猶似針紮,又攜夫兒返程。”


    “未料,造化弄人,夜深攜夫兒返程,再次來到帝宮門口,卻無意惹上無妄之災。”


    “我兒,溫玉,遭此大難,不幸也。”


    “家夫如那日女子,躺在雪地,了無聲息,我淚滿麵,此生無愧於心,唯愧對夫兒與遠在家鄉的年邁母親。”


    “我兒,母親將你生辰之日刻於鎖間,若蒼天垂憐,你命不該絕,母親望你日後記得,你爹爹生你之日。”


    “母親在彌留之際,留下血書,便追隨你爹爹而去。”


    許久,祝簡意吐出一口濁氣,把那血書放在桌上,一時間心情複雜,思緒亂糟糟的,腦海裏明明有許多話,可到嘴邊,又不知自己該說什麽。


    小團子在空間裏也讀完了這封血書,摳著手指頭,臉蛋皺巴巴的,唏噓不已,【殿下,反派這命好苦】


    到頭來,他父母早在他出生兩日後就死了,而他因著金鎖,又被陳辰折磨了十幾年。


    他母親的一時貪念,讓人不知該如何去評判。


    成也金鎖,敗也金鎖。


    若沒那金鎖在身,興許出生兩日的小陳鬱會凍死在大雪裏。


    祝簡意深吸一口氣,把那血書裝回了金鎖裏,“無論他是誰,他都是我的弟弟。”


    陳鬱也好,溫玉也罷,都是他。


    “陛下,邊關捷報!”


    “陛下,邊關捷報!”


    祝簡意尚未收拾好情緒,殿外突然響起一層層遞進的大喊聲,本來寂靜無聲的皇宮,隨著這聲呼喊,仿佛空氣都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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