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氣又好笑中我已懶得理會寧子佩,隻轉向楚龍吟道:“龍吟,八年前的案子同如今的案子幾乎可以肯定是同一個凶手所為了,莊栩是被冤枉的,我們必須找到當年的那個兵士,隻有他是案發現場的第一見證人,我們得從他口中問出第五件案子的具體情況才行!”


    楚龍吟看了看我,眸中不知為何閃過了一絲猶豫,然而還是很快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卻被寧子佩截住道:“滄海兄,你也是做知府的,怎不知公私分明的道理呢?若你一昧縱容尊夫人幹涉公案,就休怪我不念你我同窗之誼了!”


    “寧大人,”我挑著唇角望住寧子佩,“莫忘了,這件案子遼王爺是交給你同龍吟一起處理的,龍吟采不采納我的意見,似乎你並沒有權力幹涉罷?現在既然我們的看法相左,我看不如就分開辦案好了,你按你的推斷去辦,我們按我們的推斷去辦,互不幹涉,齊頭並進,如此也能多添一層保障,你看如何?”


    寧子佩也不願同我多爭,畢竟他也不能當真把我怎麽地,更不想再這麽下去和楚龍吟鬧翻,於是看著像是同意了,隻還需遼王爺的首肯。遼王爺早被我們各執一詞聽來都有道理的情況弄得煩躁起來,登時把手一揮:“本王不管你們怎麽查怎麽斷,總之太陽落山之前必須把王妃和郡主給本王毫發無傷地帶回來!”


    如此我和寧子佩都遂了心,見這院子已經沒有待下去的必要,眾人便轉身往外走準備回去前廳,聽得寧子佩向楚鳳簫道:“我看得先從莊栩的妻子和兒子的身上查起,鳳簫認為呢?”


    楚鳳簫抻了抻袖口,淡淡地道:“這是你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好了。既然聶師爺家中無事,自當回到你身邊效命,我就不插手了。”


    寧子佩一怔,轉頭衝著走在後麵的聶師爺道:“你老婆不是要臨盆了麽?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回去照看罷,萬一今日便要生,家裏沒個人可怎麽是好。”


    聶師爺更是呆住,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應了聲是。寧子佩便轉回去向楚鳳簫道:“生孩子是家中大事,出不得差錯,鳳簫還需體諒一二、能幫則幫才是……”


    楚鳳簫臭著一張臉看著他:“聶師爺快五十歲的年紀了,家中夫人也下不了四十歲罷?你倒是告訴我——這個年紀還能生麽?”


    寧子佩一拽他胳膊:“什麽時候了你還琢磨這些有的沒的——要不,我們先從莊栩家的親戚查起?莊氏母子早年離開了沙城,聽說家中房產當時也都被判折銀補償受害者家屬了,這次回來說不定就住在親戚家裏呢……”邊說邊硬是扯著楚鳳簫大步往前走。


    “寧大人且慢。”我提聲叫他。寧子佩轉過身來麵無表情地看著我:“楚夫人還有何事?”。


    “寧大人,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既然我們雙方分開行事,總要打個保證才能更有幹勁不是麽?”我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若我的推斷正確,寧大人要如何補償方才對我的無禮呢?”


    寧子佩嗤笑了一聲:“想不到楚夫人是個如此愛計較的人——既是你提出來的,就由你來說要求罷,本官一向童叟無欺!”


    我笑了笑:“聖人都說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小女子正是最難養的那種人——別人敬我一寸,我敬別人一尺;別人欺我半分,我還別人十丈!寧大人,方才你幾次三番輕我貶我,我可不想就這麽算了——就以此案為據,誰的推斷正確,就可以要求錯的一方答應自己任意一個條件!寧大人,敢不敢答應?”


    寧子佩帶了絲不屑地挑起唇角,淡淡道:“就這麽說定了,你大可放心,看在滄海兄的麵子上我也不會讓楚夫人你太過難堪的。”說罷轉身去了。


    身旁的楚龍吟大手捏了捏我的後脖頸,好笑地道:“你這小壞妞想怎麽報複這傻小子?”


    比如讓他辭官然後天涯海角地纏著楚鳳簫好令楚鳳簫騰不出功夫來給我和楚龍吟找trouble,或是讓他去給膀大腰圓的斷袖大漢做三個月的小受搞到他菊花殘滿身傷什麽的……隻不過這些想法當然不能同楚龍吟講,於是無視他這一問,叫住那位正要離開王府回家“伺候臨盆的妻子”的聶師爺,問他道:“師爺可還記得八年前那位擊斃凶手的兵士叫何名字麽?”


    聶師爺很快地答道:“叫陳軻,當年是在城外駐軍巡回營服役的,後來為了緝捕那凶手而被調進城來日夜巡邏,正被他撞見凶手行凶,從而當場將凶手擊斃。”


    “巡回營……這若想找他來問詢可就麻煩了,”楚龍吟不由皺了皺眉頭,“巡回營是我朝專設的一種流動駐守邊關的軍隊,環我朝邊境線的一共有八個關口,巡回軍隊也共有八支,每支軍隊分別在每個關口都要駐守一年,如此錯開來循環往複。因巡回營負責監督、檢查和援助駐守邊關的其它軍隊,所以采用流動措施,就是防止常年駐守在一個地區同當地軍隊的負責人建立私交從而無法達到監督和檢查的目的。如今這陳軻不知隨巡回營流動到了哪一處關口,想找他來問詢八年前的那件案子隻怕……”


    聶師爺聞言連忙笑道:“大人無需發愁,事情巧得很,陳軻所在的那個巡回營今年又轉回沙城了,聽說他身體欠佳被調了職,現在是負責沙城城門守衛的統領,日常都在城門樓上執勤,大人隻管叫人去城門處傳他就是了。”


    楚龍吟立刻使人去城門那裏傳陳軻到王府來聽詢,我想起還有個問題要問聶師爺,便向他道:“當年第五位被害人叫什麽名字?可還有家人留在沙城?”如果莊秋水的父親莊栩是當年那凶手的替罪羊的話,那麽莊栩被擊斃的第五起案件的案發現場當時一定發生過什麽意外的事,所以第五位被害人的身份及其家人對翻案和破案就有著相當重要的作用了。


    聶師爺正要作答,卻被楚龍吟擺了擺手製止,道:“師爺辛苦了,先回去罷。”聶師爺不敢多說,連忙作辭告退,我便瞅著楚龍吟道:“你有事瞞著我?那卷宗上到底寫了些什麽不能讓我知道?別告訴我說就是我大哥的父親是凶手這件事!你也清楚那案子肯定是誤判!”


    楚龍吟笑起來,左右看了看,見眾人都已經去了前廳,四下無人,突然一伸胳膊把我擁進他懷裏,低下頭來狠狠在嘴上嘬了一下,發出了響亮地一聲“啵”的聲音,慌得我連忙推他,紅著臉四下裏張望了一陣,見果然沒有第三人在場,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嗔他道:“你瘋了!這是什麽地方什麽時候什麽情況啊!還這麽不著調!”


    “我這是高興,”楚龍吟把我摟得更緊,“我家小天兒今兒又一次將我深深折服了,你自己未察覺,你在思考推理與滔滔陳詞的時候,真如一枚璀璨耀眼的寶石一般令人移不開目光!若不是我狠狠掐著自己大腿,真怕一時忍不住當場就把你抱進懷裏好好兒愛上一番……”


    “你你你,快閉嘴!”我臉更燒了,連忙伸手去捂他的嘴,“越說越不像話!跟你談正經的呢!究竟你瞞著我什麽呢?快說!”楚龍吟笑著在我的手心兒裏親了一下,我拿開手改成攬住他的脖子——反正四下無人,姐我也不介意展現一回現代女子的開放熱情算做獎勵他剛才對我的讚美。楚龍吟更是笑得眉眼彎彎,勾著我腰的雙臂愈發用力了些,低下頭來望住我的眼睛道:“天兒,我並不想瞞你,隻是這件事我需要讓你提前做一下準備,免得你知道得太過突然而受到傷害。天兒……我且問你,你當真……對以前的事一點記憶都沒有了麽?”


    “怎麽突然提起這個?”我遲疑地看著他,“確實是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楚龍吟輕輕籲出一口氣,伸了一隻大手托在我的後腦勺上,暖暖的溫度透過發絲包住我,讓人覺得既舒服又安心。他低頭望住我,輕聲慢語地道:“天兒,第五位受害者,就是千樹。”


    許是他這話說得太過突然太過直接,我一時半刻竟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看了他半晌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你確定沒有看錯?第五位受害者的名字確實是‘花千樹’麽?”


    “沒有看錯,天兒,”楚龍吟疼惜地撫了撫我腦後的發絲,“花千樹這個名字本就起得不俗,同名同姓者相對不多,更何況又同在沙城,同名而不同人的可能性就更小了,而且……卷宗上還記錄著千樹有個女兒,姓雷……”


    姓雷……不就是天龍朝皇族的姓麽……那個受害人除了是真正的千樹外還能是誰呢?卻也難怪,我的這具肉身同千樹確是長得相像,否則逸王爺在見到我女裝的真身後就不會那樣目不轉睛地盯著看了,迅也不會連番打聽我的身世,也正因如此千樹母女才會成為凶手的目標,八年前,這肉身可不正是八、九歲的年紀麽?千樹也正是二十五六歲……難怪,難怪楚龍吟和楚鳳簫看到卷宗內容後都眉頭一動神色有異,不是因為莊秋水的父親被認做了凶手,楚龍吟那時就已經知道莊栩是被冤枉的,他和楚鳳簫動容的是那第五位受害者居然是“我”的母親,也就是說“我”在八、九歲的時候也曾經曆過那樣可怕的一幕……


    “龍吟,”我把手放在楚龍吟的胸口,“放心,我沒有被凶手欺負,我……失身於楚鳳簫時,還是處子……”這話本是為了安慰楚龍吟不讓他為我心疼,誰知他聽了之後反而皺起了眉頭,低聲歎道:“你躲過了那凶手卻沒能躲過……天兒,你受苦了,從出生到現在,這一路走來你已經曆了太多磨難,我若再讓你受一絲委屈就枉為男人了!”


    我笑起來,偎進他懷裏:“有句俗話雖然已被人說爛了,但再爛它也是個真理:不經曆風雨怎能見彩虹呢?而在這件事上你也不用擔心我,過去的事我完全沒有記憶,就當作從未發生過罷,所以說起來也沒有吃太多苦。雖然千樹是我的生母,可因為沒了記憶,情感上就少了八、九年的積澱,除了本能上具有的血脈相連的悸動之外,坦白說——遠不如迅和逸王爺給我的親情來得真實。逝者已矣,傷追無用,隻有找出真凶才是對千樹最好的祭奠,對不?”


    楚龍吟在我的後背上輕輕拍了拍,笑道:“我就知道不必在這種事上太擔心你,你總是堅強得出乎我的意料。既如此我也可放開了同你探討八年前那件案子的疑點了,正好你方才說到你並未遭那凶手欺辱,可見當時必定發生了什麽未在凶手意料中的事,秋水的父親為何會出現在案發現場?以及那個時候你在何處?為何凶手沒有對你下手?這些都是待解之謎。”


    “我覺得我們應該同我大哥談談。”我看著他道。楚龍吟別有深意地一笑:“這個任務就交給娘子你了,我去同當年擊斃莊栩的那個兵士聊聊,我們在前廳碰頭好了。”


    “啥意思?你鬼笑什麽?”我狐疑地瞪他。


    楚龍吟皺了皺鼻子,陰陽怪氣地道:“嘖,我跟著去問你大哥,人家未必肯實言相告呢,人家願意說實話的人是你,不是我,所以嘍,我還是莫去自討沒趣兒了。”


    “好罷,那我就自己去找大哥問。”我故意道,從他懷裏掙出來,整了整頭發和衣服,轉身便走,突覺屁股一疼,被他大手著著實實地捏了一把,轉回頭瞪他,“酸死你算了!”


    楚龍吟眼睛一眯,舔了舔嘴唇咬牙低聲道:“且等這案子破了看我怎麽在床上收拾你!這回你就是再叫上千八百聲‘好哥哥’我也絕不留情!”


    “你閉嘴閉嘴閉嘴!”聽他居然把我“那個”時候嘴裏胡亂呻吟著哀求他的話如此直白地說出來,我一時又氣又窘,紅著臉捂著耳朵轉身快步走開了。


    莊秋水仍留在方才那間院子的廂房裏,推門進去,見那三具屍體正依次擺在屋中臨時放置的木板床上,莊秋水坐在靠窗的幾案前,正埋頭寫著驗屍報告,這報告將來是要入到卷宗裏去的。見我進了門,他抬起頭來看著我,我叫了他一聲“大哥”,他便回了一聲“天兒”。


    我走過去坐到幾案旁邊的椅子上,開門見山地對他輕聲道:“大哥,同我講講義父的事罷。”我既認了莊夫人為義母、莊秋水為義兄,莊栩自然就是我的義父。


    莊秋水放下筆,略略偏了偏身子,平靜地望著我,緩緩開口:“先父,是瞽目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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