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聞此言,所有人都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遼王爺大吼一聲衝到寧子佩麵前,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厲聲喝問:“你可確定?!確是一對母女遇害了麽?!多大年紀?穿什麽衣服?長什麽樣子?你與本王細細道來!如有不符,本王當場斬殺了你!”


    寧子佩還不知道遼王妃和郡主失蹤之事,當下被遼王爺突如其來的暴怒唬了一跳,白著一張俊臉道:“遇害母親的年紀同前兩名死者近似,都是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女兒的年齡在八、九歲上下,死者仍是母親,身上衣服整齊完好,女兒也如前兩名……身無寸縷、遭遇淩.辱,隻是這長相卻不好描述……”


    “去!叫你的人立刻把那對母女——無論是屍首還是人,都給本王帶來!立刻去!”遼王爺咬牙令道,一把推開寧子佩。


    寧子佩不敢怠慢,顧不上問個究竟,轉身就奔出了廳去叫人回衙門傳令。遼王爺赤紅著一對眸子焦躁地滿廳亂轉,迅和逸王爺對視一眼卻相對無言——還能說什麽呢?這樣一個結果無論用什麽言語都無法減輕當事人心中的痛楚,還不如什麽都不說。


    眼看著遼王爺這樣一個七尺莽男兒被這突如其來的悲劇打擊得連緊握的雙拳都微微顫抖起來,我心中分外不忍,平生最怕看到傲骨之人彎膝、鐵血漢子落淚,比任何悲傷者都更令人不忍卒聞,禁不住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以減輕些他的巨慟,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如何安撫。


    正在心內搜腸刮肚地想著妥善的言辭,忽地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不由大著膽子走上前去,輕輕扯住了仍自滿廳來回踱步的遼王爺的衣袖,待他緊皺著眉頭、看似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勉強按捺下煩躁的情緒般地偏下頭來瞪向我時,方輕聲向他道:“王叔莫急,那對遇害的母女,必定不是王妃和小郡主。”


    遼王爺轉身麵向我,眉頭蹙得更緊,咬牙追問:“你如何能夠確定?”


    “王叔,寧知府在沙城任上已有三年,於情於禮於規矩,逢年過節的時候他總要攜妻到王府來給王叔您請安,王叔自然也不可能隻身款待,王妃與小郡主也總得露個麵與對方女眷廝見——王叔,若這第三對受害者是王妃和郡主,寧大人又怎會認不出來呢?既然認出來了,方才又豈敢不告知於您?”我用安撫的目光仰臉望著他。


    遼王爺如夢初醒般大掌一拍:“可不是怎地!本王一時急糊塗了!真是關心則亂!”說著收起方才帶出的惱意,很是認真地又將我一番打量,“丫頭,你很不錯,聰明冷靜,不愧是雷老三雷老四相中的幹閨女!”邊說邊一掌拍在我的肩頭上以示表揚,卻直將我拍得往地上坐去。


    站得距我最近的除了遼王爺便是楚鳳簫,遼王爺大大咧咧慣了,沒意識到我是個女子根本禁不起他這氣勢磅礴的一掌,因此我這腿被他拍得一軟,卻是楚鳳簫眼疾手快地橫跨一步將我攙了住。我飛快地甩開他的手,向旁邊避了開去,遼王爺因方才急火攻心並未注意到楚鳳簫的存在,此刻乍一見他,不防吃了一驚,向他一指道:“你小子幾時換了身衣服?也忒神速了些個!”——他還道楚鳳簫是楚龍吟,沒看見真正的楚龍吟其實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楚鳳簫抱拳行禮道:“小民楚鳳簫,乃楚龍吟之孿生胞弟,因故暫代沙城衙門師爺一職,協助寧大人追查此件連環殘害母女凶案。”


    “孿生兄弟?!”遼王爺轉頭看了看楚龍吟,再看看楚鳳簫,又看向迅和逸王爺,最後甚至還看了看我,不由連連咂嘴,“有意思,真有意思!這世間事還真是巧合得好笑——竟有兩對孿生兄弟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地方,且還彼此有所關聯——小周天兒,別告訴本王你也有個孿生的姐妹啊!”


    我暗抽嘴角連忙作答:“回王叔的話,天兒是獨女。”——不過,這世上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比起那一世時看過一本記錄真實發生過的巧合事件的書——諸如一對從出生時起就因故天各一方的雙胞胎兄弟39年後偶然相遇得以相認,說起各自的經曆時驚奇地發現:兄弟兩個都結過兩次婚、第一任妻子都叫琳達、後都因性格不合離婚、第二任妻子都叫貝茜、婚後兄弟倆都生有兩個孩子、大兒子都叫詹姆斯,以及他們都有一輛湖藍色高級寶馬轎車、都養有一隻叫做“伊”的法國名犬——這類驚人且不可思議的巧合來說,在我此刻所處的架空的朝代裏有三對雙胞胎彼此之間有著不可分割的親密關係這樣的巧合簡直弱爆了不是麽?


    這廂說著,那廂寧子佩已經傳完話從外麵回來了,遼王爺因確信了才剛受害的第三對母女並非王妃和小郡主,心下稍安,便向寧子佩說明了將令他與楚龍吟二人聯手破案的決定和原因,寧子佩這才知道王妃和小郡主也失了蹤,不由嚇了一跳,心知此事幹係重大,自然不敢有半點異議,連忙躬身領命。


    遼王爺便道:“案情緊急,刻不容緩,你們兩個就在本王府中辦案罷,本王不親自參與便不能心安——寧大人,你去叫人把你衙門裏的衙吏和負責此案的手下全部帶來,什麽案宗資料的也全都搬來!本王這府邸就是臨時衙門,一切都在此處解決!”


    寧子佩領命,再度邁出門去著人傳令,之後回得廳來,也不敢多耽,同楚龍吟至偏廳一張紅木鑲大理石的大圓桌旁坐下,由楚鳳簫執了紙筆,立刻進入討論狀態。遼王爺當然也是跟著進了偏廳,在靠窗的一把太師椅上坐了下來旁聽,迅和逸王爺自不能置身事外,於是我便也隻好跟著兩人一起進去,都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靜靜聽著廳中心圓桌旁的三人分析案情。


    便聽寧子佩道:“雖然我們現在有三個當事人,可畢竟都是小女孩子,又經曆了那樣的事,親眼看著自己的娘親死去,這樣的打擊不是一兩日能平複的,所以我們一時隻怕無法從她們口中獲取有用的線索,隻好另辟蹊徑。”


    不待楚龍吟接話,楚鳳簫卻是先插口道:“既如此,我們不妨先把手頭上掌握的線索整理出來,然後逐一推演,好過東想一條、西湊一句,弄得一團亂。”


    寧子佩立即點頭:“鳳簫說得極是,就先整理現有的線索罷,還請鳳簫代為執筆做一下記錄。首先我們能夠確定的是:凶手的目標定位在二十五、六歲的少婦和其七、八歲的女兒身上,作案手段毫無例外的是先綁架、再殺害、最後拋棄;犯罪動機暫不清楚,行凶地點以及凶手藏匿地點推測為本城及周邊方圓百裏之內;凶犯的作案時間並不固定,對本城街道並不陌生,因此推測其至少在本城居住過三個月以上,對藥物較為熟悉,城中所有行醫賣藥之人可先列入嫌疑人範圍,以及所有流動人口可以暫時排除在嫌疑之外。以上是我們目前對於凶手身份、受害人類型、作案時間、地點、方式所掌握的線索,滄海和鳳簫可有要補充的麽?”


    “我認為……”楚龍吟和楚鳳簫異口同聲地接口,兩個人同時一窒,又同時住了口,等著對方先說,靜了片刻,見對方不說話,便又異口同聲地開口,“凶犯……”再次靜默,又,“凶犯其實……”


    遼王爺先忍不住了,提聲道:“喂喂,你們兩個,就算是孿生雙胞也不至心脈相通到這個地步罷?!本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個一個說!”


    楚龍吟順手端了杯子喝茶,楚鳳簫便先說道:“我認為凶犯不管是什麽身份,至少是個身強體壯之人,否則他不可能將一具成年女屍和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丟上大街而沒有被任何人發現,至少他的行動相當利落,並且有精力接連不斷地作案。”


    趁楚鳳簫略作停頓的空當,楚龍吟接著道:“凶犯的年紀推測在十八歲至三十五歲之間——低於十八歲的人往往衝動莽撞,年齡所限,他們沒有如此細膩的心思和冷靜的情緒將死者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亂、衣服穿戴整齊;而高於三十五歲的男人,就算平日修身養性甚至身懷功夫,也不可能接連四天裏清早出來尋找目標並動手、晚上對受害者中的女兒實施強.暴和虐待並且將兩名受害者拋棄街邊——凶手幾乎是連續四天不眠不休還兼著費體力費精力地‘活動’,若是三十五歲以上的中年男人,他根本撐不住。”


    “另外,”楚鳳簫接著他的話尾又道,“從凶手替死者梳頭整衣這一點來看,凶手必然有或曾經有過一個與他十分親密的女伴,這個女伴有可能是他的母親、乳娘、關係親厚的姐妹或者是妻子,他同這個女伴相處的時間應該不短,否則他不可能會梳女子的發式,甚至可以說,他對女子的妝容很注意很上心、他了解女子天性.愛美的心思,這證明他的那位女伴要麽容貌出眾,要麽喜好打扮,要麽就是注重儀表,所以他深受她的影響。”


    “這一點並不十分確切,”楚龍吟緊接著楚鳳簫的話道,“偌若那女伴與凶手關係親厚,那麽凶手就不會有淩.辱女孩兒的行為發生了。照理說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少婦與一個七、八歲的女童相比,少婦才該是更吸引男人產生欲望的那一個罷?可我們知道這三對受害母女中的母親們在死前並未遭到凶手的任何侵犯,反而是女童們都被強.暴了,更加奇怪的一點是,凶手雖然沒有淩.辱母親們,最後卻用藥讓母親們在毫無痛苦中死去,被虐待侮辱過的女兒們反而都被留下了性命——究竟他是親女子呢還是恨女子呢?”


    楚鳳簫略一沉吟,道:“強.暴、虐待、當麵殺其母、裸身棄街頭——如此對待這些年方八、九歲的女孩兒,簡直就是由身到心、由名聲到命運徹徹底底給毀了,凶手雖然沒有殺掉她們,可這樣的她們根本再難在這世上活下去,死反而更像是一種解脫,由此來看,凶手不殺她們並非心存憐憫或是不屑動手,而完全是凶手所使出的最殘忍的一個手段,這說明凶手心懷強烈的恨意,他泄恨的對象不是母親,而是女兒!”


    楚龍吟幾乎就是接著楚鳳簫的尾音立刻續道:“然而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如果凶手心懷恨意,這恨意總要有一個源頭,源頭就是最初那個令凶手生恨之人。凶手既然恨那人,第一個殺害的對象就該是她才對,那麽凶手究竟殺掉她了麽?若是殺了,恨意當消,為何還要繼續殺人?若是未殺,又是什麽原因未殺呢?不願殺?不想殺?不是時候殺?還是不能殺?不敢殺?想殺殺不了?”


    楚鳳簫搖頭道:“這一連串的發問便是第二階段要調查清楚的問題了,而我們現在必須立即要做的是馬上調派人手進行全城居住人口的排查,符合凶手的條件是:一,十八歲至三十五歲之間的強壯男子。”


    楚龍吟接道:“二,家中有或曾有過女眷、與其關係很可能先親厚後生隙,導致反目成仇徹底決裂,這一點需要通過走訪鄰裏親朋來證實。”


    楚鳳簫道:“三,會用迷藥,城中各大藥鋪醫館需重點排查,江湖術士、地頭蛇、青樓武館中買賣或使用此種迷藥的人也要多方打聽。”


    楚龍吟道:“四,大街小巷廣布人手,凡麵色疲倦、看似幾夜未睡的男子都要細細盤問。”


    楚鳳簫道:“五,封鎖城門,防止凶犯畏罪潛逃。”


    楚龍吟道:“六,翻查衙門以前的案宗,凶犯膽大心細、手法熟練,極有可能有過前科,重點放在受害者是女人的情殺或仇殺的案件上——暫時就這麽多了。”


    話音落後,廳內一時靜得可聞針響,兩人一齊帶著些許詫異地轉過頭來看向我們,除了一個見怪不怪的我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了這對兄弟的臉上——思維敏捷、邏輯縝密、考慮周詳、安排細膩,更莫說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配合得行雲流水默契十足,須臾之間便將一樁本來毫無頭緒的疑案整理出了經緯清晰的追查脈絡——如何能不讓人驚訝和歎為觀止?一旁的寧子佩甚至根本插不上口,這張圓桌儼然成為了楚家兄弟掀起頭腦風暴的奢華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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