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鳳簫自我解嘲地笑了一聲,道:“他是我哥,我不找他撒氣還能找誰?同樣,他拿我撒氣我也會心甘情願受著。我們是親兄弟,彼此了解得很,不會在意的,這點你放心就是。”


    “所以,你承認這一次確是在生我的氣了?”我道。


    “當真不是在生你的氣,”楚鳳簫眉頭緊鎖,飛起一腳將地上一顆小石子踢入荷花池中,“我是在生自己的氣,過些時候就好,不必擔心。”


    “我知道,好朋友之間不該有所隱瞞,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回了。”我一字一句地道,“你自己清靜清靜吧,我現在先回去了。”


    他點點頭,沒有多說。


    回到房中,見楚龍吟正負著手立在窗前沉思,聽得我進門,便淡淡開口道:“那小子可說了為的什麽煩惱了?”


    不愧是楚龍吟,早就看出楚鳳簫心裏有事,絕不是簡簡單單地為了給他“介紹對象”這事生的氣。


    “沒說。”我答道,猶豫了一下,低聲補充了一句:“並不是因你而生氣。”


    “我知道,”楚龍吟笑著望向我,“小天兒這是在安慰我麽?老爺我真是受寵若驚呢。”


    “老爺您誤會了,小的隻是傳二爺的話而已。”我淡淡答道。


    楚龍吟隻笑了一笑,負著手在屋裏踱起了步子。這個家夥平日看著吊兒郎當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對他那位寶貝弟弟卻是一副父母心腸,表麵上看不出什麽,如今這不是坐立不安地在這兒轉圈兒呢麽!


    下午的時候,楚龍吟又去了前宅辦公,直到晚飯時才回來,一進門便問道:“楚老二那臭小子下午可露過麵麽?”


    我搖頭,見他一臉納悶兒地摸摸下巴:“怪了,哪裏也找不到他,臭小子跑什麽地方去了……”說著出門叫來隨喚小廝,讓他把門房叫來。一時門房趕來,楚龍吟便問他可曾見著楚鳳簫出了門,門房便說見著了,一個人出去的,約摸走了兩個時辰了。


    楚龍吟罵了一聲,道:“臭小子總不讓老子省心!過年宰了算了!養個兄弟比養個佛爺還他娘的費勁!”說著便進了裏間,過了一陣子複又出來,見脫去了官袍換上了便服,大步地往門外走。


    我從床邊立起,跟在他身後,他扭頭一揚眉毛:“你幹什麽?”


    “我跟你一起去。”我道。


    “身上不難受了?”他也沒有阻止,轉身繼續往外走。


    “嗯。”雖然小腹依然墜痛,腿也有些軟,但這一次確是因我的隱瞞而傷了楚鳳簫,我必須去找他回來。


    匆匆地出得府門,楚龍吟大步在街上走,我小跑著跟了他一段,實在因為腿軟而撐不住了,漸漸落在後麵,楚龍吟走出去好大一截才發覺把我丟了,倏地轉過頭來找我,見我邊喘邊走,不由笑了起來,道:“你回府去等著罷,我知道那小子在哪裏,一準兒押他回去見你,可好?”


    “你知道……他……在什麽地方?”我喘著問。


    楚龍吟哼笑一聲:“那傻小子心裏一煩悶就愛喝點兒酒,明明沒個屁的酒量還硬是不醉不休,這會子指定在哪家酒肆裏正爛醉著呢。”


    “城裏這麽多家酒肆,你知道他在哪一家麽?”我問。


    “那小子喜歡雅靜的,店小的,人少的,偏僻的,最好窗外再有個花花草草湖湖水水的,什麽時候也脫不了那股子書生酸氣。”楚龍吟做出一副嘲弄的表情,“據我所知,桃花街桃花巷裏有一家桃穀酒家正合條件,那小子八成是在那裏了。”


    “那就快去罷。”我加緊了步子,惹來楚龍吟一聲輕笑,倒反而放小了步伐放緩了步調,帶著我一路尋到了桃花街桃花巷的那間桃穀酒家。


    一進門,便見角落裏臨著窗的座位上背對著我們坐著一名幾近喝趴下的酒客,看那背影除了楚鳳簫再無旁人。楚龍吟丟了塊碎銀在櫃台上,一指楚鳳簫的座位和那掌櫃的道:“是那小子的酒錢。”而後大步過去一把拎起楚鳳簫的衣領狠狠在臉上拍了兩巴掌:“臭小子喝夠了?”


    “你……別管我!”楚鳳簫掀掀眼皮兒,然後用手推楚龍吟,腳下卻根本已是立不穩了。


    楚龍吟拽著他的一根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架著他走出桃穀酒家,我在另一邊攙著楚鳳簫的另一根胳膊,三個人搖搖晃晃地走上一條小街。


    此時天色早已擦黑,正是晚飯時候,路上幾乎已沒了什麽行人,是以我們三人倒也沒引起路人過多的注目。楚鳳簫當真醉得不輕,整個身子幾乎掛在了楚龍吟的身上,嘴裏呢喃著一些含混不清的話,偶爾一條大黃狗從身前跑過,他就會大聲地叫一句:“楚小鳳,哪裏跑!”惹得我險些不合時宜地笑場。


    走沒多遠又嚷嚷著要小解,楚龍吟待要放開手讓他自己到暗處去解決,可一鬆開他便七倒八歪地要往地上摔,沒奈何,楚龍吟隻好架著他一起過去,我便在原地背過身等著,耳後聽得楚龍吟在那裏罵他:“臭小子,褲腰帶也要老子幫你解?!還用不用老子幫你扶著尿出來?!”


    聽得我直想捂耳朵,好容易兩個人磕磕絆絆地回來了,卻見楚鳳簫一眼瞟見我,衝著我一指:“小、鍾、天兒!你……你在這裏作甚?是、是不是在等那個……那個什麽小姐……”


    “胡說什麽。”我過去扶他,卻被他突地掙脫了楚龍吟,雙臂一展整個兒撲向我將我抱在懷裏,我本就腿軟,再加上他喝醉了沒有重心,一下子被他撲倒在地,重重的身體壓在我的身上險些把我壓斷了氣兒,聽他在我耳邊輕聲呢喃著道:“你這傻家夥……傻家夥……都、都不明白我的心……我的心……很、很愛……”


    楚龍吟過來彎下腰拉他,順便狠狠在他屁股上甩了幾巴掌,費了半天勁兒才把他拉起來架到肩上,看向我道:“沒扯著傷口罷?可摔疼了?”


    “沒事。”我起身拍拍土,實際上傷口確實被扯到了,火辣辣的一陣疼。


    楚龍吟轉頭瞪向倚在他肩頭的楚鳳簫,火大地道:“再窮折騰老子把你踹河裏去!”


    楚鳳簫壓根兒沒聽進耳裏去,隻是盯著楚龍吟的臉“咦”了一聲,而後伸手去捏他尖挺的鼻子,道:“幾時……多了麵鏡子?”


    楚龍吟偏頭掙脫他的手,罵著道:“偏開你那臭嘴,熏死人了!”


    楚鳳簫“哈”地張嘴噴出一大口氣在楚龍吟的臉上,而後壞笑著道:“這、這是酒香!你、你要喝不?我、我嘴裏還有……”


    楚龍吟不由笑著狠狠敲了楚鳳簫腦袋一下,道:“敢調戲老子!真是酒壯慫人膽哈?!”


    “別、別敲我頭!”楚鳳簫瞪他,拍拍自己胸口,“敲、敲這裏,砰砰的,是、是心呢。”


    楚龍吟懶得再理他,架上他繼續往回走,總算是到了楚府,楚龍吟扶楚鳳簫坐到床上給他寬衣,讓子衿去夥房弄醒酒湯,我便打了水來給他擦臉,楚鳳簫胡亂伸著手將我的手捉住,呢喃著道:“小天兒……天兒……天兒……”我因要再去洗一洗手上巾子給他擦臉,便掙脫了他走開身,他的手一陣亂揮,又一把抓住了一旁的楚龍吟,眼神迷離地道:“我……我喜歡……喜歡你……”


    楚龍吟不耐煩地扒開他的手,道:“滾一邊兒去,老子不缺你喜歡!”


    楚鳳簫很是難過地道:“為……為什麽?”


    “快滾。”楚龍吟推他躺下。


    楚鳳簫忽地扯過他的肩,在臉上“啵”地親了一口,然後嘻嘻地壞笑:“叫我好哥哥!”


    楚龍吟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既好氣又好笑地用手背擦自己的臉:“混小子!蹭我一臉口水!——爺爺的!誰叫誰哥哥?!”


    子衿正端了醒酒湯進來,還沒等喂楚鳳簫,他就已經歪在枕上睡死過去,楚龍吟脫下一隻鞋子在他的屁股上狠狠踹了兩腳,隻換來兩聲含混不清的囈語,便將鞋子重新穿好,向子衿道:“今兒晚上你省事了,這小子一覺準到明兒個正午。明早不必叫醒他了,讓他睡罷。”


    子衿應了是,楚龍吟便帶著我從這屋裏出來回到了他的房間。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他隨手拿過桌上茶杯喝了口冷茶,伸了個懶腰道:“累死老爺我了,那混小子。”之後瞟了瞟我,壞笑著道:“小天兒,老爺我怎麽感覺楚老二這一醉是同你有關呢?”


    “老爺你的意思是?”我不答反問地看著他。


    楚龍吟瞟著我的臉想了一陣,好像有所頓悟般地,一挑眉毛道:“不如,從今後你同子衿換換,再不必伺候老爺我了,如何呢?”


    心裏突如其來地咯噔了一下子。


    楚龍吟盯著我的臉,慢慢展開一記壞笑,低著聲兒道:“舍不得老爺我?”這聲音因為低且慢而顯得十分曖昧勾人,以至於我根本顧不得思考方才胸腔中那一道失了心般的空響究竟所為何來,隻偏開目光淡淡地道:“但憑老爺安排。”


    楚龍吟笑著起身,負著手踱了幾步,至我身邊時低下頭來,在耳邊輕笑著道:“放心,小天兒是老爺我的寶,絕不會拱手讓人。”


    ……是麽?即使對方是你最疼愛的弟弟?


    ——噯!我失心瘋了嗎?莫名其妙的亂想啥呢!


    楚龍吟笑嘻嘻地伸手在我沒受傷的另一半臉蛋上拍了拍,打了個嗬欠道:“晚了,睡覺。今兒你也累著了,明兒繼續歇著罷,等你臉上那傷愈合了再來伺候老爺我,免得因勞累而破了相,將來找不著媳婦兒還得賴老爺我一輩子。”


    難得他大方一回又準了我一天假,我也大方地賞給他正正經經的一句:“老爺好睡。”


    由於腹痛難耐,這一整晚我在床上輾轉反側,直至天明時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再醒來時已近中午,起床洗漱,然後直接去了楚鳳簫的房間。


    子衿人沒在,想來是去夥房用午飯了,楚鳳簫仍在裏間床上睡得像頭小豬崽兒,一時半會兒沒有要醒的跡象。我便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了,翹起二郎腿來等他醒轉。


    過了好半晌才見這家夥在床上翻了個身,被子被他掀在了一邊,四仰八叉地仰麵躺著,上衣卷起來,露出了一小片結實的小腹。


    下意識地在那溝壑隱現的腹肌上瞟了兩眼,臉上有點熱,偏頭看向窗外,耳後聽得楚鳳簫“嗯”了一聲,大約是醒了,便扭過頭去看他,見他正捂著頭慢慢坐起身來,缺魂少魄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垂下眼皮兒,緊接著突然睜大眼睛望向我,啞著聲道:“小天兒?!你怎麽在這兒?”


    “我來圍觀醉鬼。”我眨著眼道。


    楚鳳簫幹笑兩聲,道:“失誤、失誤罷了,一不小心喝多了,有什麽可圍觀的!臭小子你笑話我!”


    “喝水麽?”我起身給他倒了杯水,走到床邊遞給他。


    楚鳳簫接過杯子一口氣喝幹,然後遞還給我,手背一揩嘴角,道:“是誰把我弄回來的?”


    “你不記得了?”我邊走回窗邊放杯子邊問。


    “一點兒都不記得了,就記得坐在桃穀酒家裏喝酒來著。”楚鳳簫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你哥哥把你弄回來的。”我重又在椅子上坐下,一手支在桌上托著下巴看他。


    “哦。”他歪身靠在床柱上緩神兒,待了一會兒才又道:“從小到大,隻要我一個人跑到外麵去,就從來沒有不被他找著過。”


    “你們是雙胞胎麽,心心相印。”我托著下巴慢悠悠道。


    “噗,心心相印?別惡心我了,我才不同他心心相印呢!”楚鳳簫好笑地揮手。


    “哦,那就唇唇相印好了,”我淡淡地說道,“昨兒在這床上你還擁吻他來著,不記得了?”


    “噗——咳咳咳!”楚鳳簫一下子嗆著了,“你就搗亂罷!沒有的事兒!”


    “不信你問他。”我麵不改色從容自然地道。


    楚鳳簫被我的樣子騙到了,狐疑地盯了我半天,道:“我昨兒都幹什麽了?”


    “嗯……你拉著你哥哥的手說喜歡他,然後就強行吻了他,還逼他叫你好哥哥。”我慢條斯理地道。


    楚鳳簫的一張俊臉抹布一般地抽成了一坨,哀嚎了一聲翻身倒在床上,邊捶床板邊叫著道:“上天啊,您讓我就這麽去了罷!為何當時在身邊的不是個女孩子,為何會是楚老大那個惡心的家夥……”


    正覺好笑,卻見他突地從床板上抬起頭扭過來盯向我,低著聲道:“我昨兒個……沒有亂說什麽罷?”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還有什麽算是‘亂說’的?”我平靜自然地道。


    “我……我都說了什麽?”楚鳳簫有點緊張地盯著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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