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沒有幾日,鄒正言便真如他所決斷的那樣,不由分說就將管理布莊的權利又要了回去,當然在這之前,少不了又是一番爭論,畢竟之前是鄒老夫人好不容易將這個燙手山芋塞到陸焚香手裏,就等著她出了什麽幺蛾子把這髒水一起扛下,還半點怪不得別人,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個程咬金不是別人,正是鄒正言,對於鄒正言如此固執的做法,老夫人不敢明目張膽地反對,就怕別人說她太偏袒,若是讓良玉一再誤會,認為自己是心疼陸焚香多於她,還不知道她會鬧出什麽荒唐事來,可是?老夫人本人卻又不能不阻止,至少不能夠讓鄒正言這麽肆意妄為,擅自行事。


    就在鄒家起內訌的時候,焚香倒是成了兩袖清風的狀態,這天閑來無聊,在收拾書本的時候,無意間便將一個赤紅色的錦盒碰落到了地上,焚香見狀,愣了好一會兒,這才蹲下身來將之慢慢撿起來。


    正在外屋收拾的小袖聽到了動靜,立馬就挑開珠簾進了內屋,見焚香蹲在地上,遲遲不見起來,正要去扶,焚香卻說話了。


    “小袖,你去把外屋的門關了,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是!”


    小袖一愣,卻也沒多想,隻要焚香有吩咐,她就一定會照辦,又是一陣珠簾輕響,接著便是關門聲與腳步聲,焚香還在晃神的當兒,小袖已經又回到了內屋。


    “夫人,都做好了,巧語與承事現下正在花園裏忙著,見門關著,定然不會貿然進來的!”


    焚香點了點頭,懷裏緊緊護著那錦盒就站了起來,小袖站在屋內默默瞧著她,不自覺也跟著緊張起來。


    “小袖,給我拿來水和筆墨紙硯,那隻鳥籠,也提過來吧!”


    小袖點了點頭,趕忙又去準備焚香要用的那些東西,焚香自己則坐到了圓桌邊,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個錦盒。


    當小袖拿著這些零碎的物件和那隻鳥籠又一次出現在內屋裏時,焚香的麵前已經攤開了一幅完好無缺的芙蓉朝露圖,那樣精美絕倫的繡工讓小袖第一眼看到全景的時候便愣住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若不是焚香覺著小袖半天沒動靜實在奇怪,也不會出言叫她,讓她從震驚之中醒來。


    “怎麽呆在那兒了,將清水拿過來呀!”


    焚香站起身來,一邊將那些物品都一一擺放好,一邊還不忘囑咐小袖做接下來的工作。


    “夫人,這芙蓉朝露……可真是美!”


    躍然在小袖眼前的,不僅僅是一幅刺繡,也不能說它就是一幅畫,它更像是一幅景,當陽光灑過窗欞照到桌子上的時候,赫然便是芙蓉花開,朝露墜落的景象。


    焚香此時此刻抿著唇,並沒有因為小袖的讚美而露出多少愉悅的情緒,她隻是一心一意地以毛筆沾水,輕將些許水滴彈灑在芙蓉朝露圖上,小袖剛開始還不明白焚香這是在做什麽?當焚香將那刺繡整個拿起對著陽光抖動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卻在她眼前發生了。


    被焚香弄到刺繡上的水珠並沒有被布料吸收,反而真的是像荷葉上的露珠一樣,隨著焚香的動作肆意抖動。


    “夫人,這……”


    這分明是有悖常理的現象,可是焚香卻泰然自若地接受了,仿佛這一切秘密她老早就明白一樣,隻見焚香微微蹙著眉,小心翼翼地讓圖上的露珠圍繞著芙蓉花瓣滑落,此外的區域則一點都沒有碰到,最後,她突然停了片刻,忽然便重重歎了一口氣,猛地一甩,那些水滴便落到了地上,融進了土裏。


    “夫人,您這是……”


    震驚之後的小袖見焚香停了動作,忍不住好奇心便急忙問了起來。


    “……我是在看,是不是真品!”


    焚香說得冷靜,心中卻是翻江倒海,曾經問過自己無數次的問題又浮現在了腦海之中,她心思沉重地將芙蓉朝露圖仔細疊好重新置於盒內,卻並沒有因為錦盒重新被她關上而心情好多少。


    這突如其來的芙蓉渠。雖然隻有其中一層,卻留了許多解不開的謎題給她,眼下焚香最擔心的便是,芙蓉渠到底有沒有送到遼國契丹人的手中,若是沒有,不僅僅是陸家,就連整個大宋或許都要遭到滅頂之災。


    雖然焚香是一介婦道人家,卻自然也清楚,若是心中有戰意,隨便給個理由都能夠讓這場戰爭一觸即發,而遼宋兩國的敵意從來有之,並沒有因為檀淵之盟的存在而消退過。


    所以焚香現在比任何一個人都更迫切地想知道,這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況。


    “你過兩日去太醫院官邸瞧瞧,打賞一下那附近的小廝,便說這是給青譜的家信,從浣紗鎮寄過來的!”


    焚香思罷,突然便奮筆疾書起來,不消一刻鍾,便已經寫好了一封信塞進了信箋裏,小袖點頭接過信,卻並沒有見她停筆。


    “你再去把這封信給寄了,這是我寫給宣文表哥的!”


    焚香頓了頓,似乎在寫這信的時候有些猶豫,最後還是下了絕心寫完它,當那最後一筆利落地勾完之後,小袖分明聽到了焚香的鼻翼之間噴出來一些氣息,不知是重重一歎,還是輕鬆舒了一口氣。


    “給宣文表哥的可以即刻送,至於給青譜的,若是時機不對便不要送,免得害了他!”


    焚香吩咐完,無意間又瞟了幾眼這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個信封,似乎僅僅隻是看著它們,就可以瞧見她的生命中最重要的這兩個人,小袖覺得,焚香肯定是還想說些什麽的,卻終究什麽都沒說,隻是輕輕將她一推,便側過身去又忙起其他事情來。


    “行了,你去吧!”


    小袖將那兩封信都揣進袖子裏,見焚香提筆還要寫什麽?實在覺得奇怪。


    “夫人,您這是又給誰寫的呢?”


    焚香被這麽一問,眼裏有片刻的失神,隻是望著籠中的小鳥發呆,過了半晌才幽幽回道。


    “我也不知道是誰,我希望真正是長亭,卻不確定是不是他!”


    幾句言簡意賅的話,卻又包含了多少女兒家心裏真正的苦,小袖見著焚香豁出去的模樣,臉色一白,立馬便按住了她抓筆的手。


    “夫人,使不得啊!”


    小袖如此勸著,焚香卻笑了,她明白的事情,她又怎麽會不明白呢?小袖肯定是怕這鳥和這錦盒都是陷阱,甚至於那個全是長亭字跡的信箋都是假的,為的便是做焚香犯七出罪名之實,如此以來,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這個聰慧的女人給擊倒,不給她任何翻身的機會。


    然而,焚香明知道有這麽一個可能性,卻還是決定鋌而走險,不說其他,隻要想到這一些也許正將她與長亭聯係到一起,她便有抑製不住的動力讓自己去走這個獨木橋,即便腳下有刀山火海將她刺得生疼,她也再所不惜。


    “夫人,使不得啊!”


    小袖心裏焦急,焚香卻麵色平靜,她輕柔地一點一點推開小袖的手,微微笑道。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麽?你放開吧!”


    她的信其實很簡單,寥寥幾行字,訴說的是關於刺繡的事情,唯一有玄機的地方便是那落款,並不是陸焚香三字,而是她的昵稱小桃。


    “夫人……”


    小袖看著她慢條斯理地將那小紙條疊好,又綁在小鳥的腿上,那鳥雀似乎是有靈性一般,不躲不閃,直到焚香給它喂了一粒穀子,它才又重新歡叫起來。


    “那信上說過,喂養半月之後,方能夠通信,隻是不要忘記每次放飛與收回之前,喂上十粒穀子,親手喂養……好了,小袖,將它放到窗邊去吧!”


    焚香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將穀粒數夠十個,這才將小鳥的鳥籠遞給小袖,讓她將鳥籠打開,擱置到窗前,小袖心裏擔憂焚香,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放走這隻鳥,因為放走了它,就代表著相信那個宋鳥的神秘人。


    焚香見小袖隻是站在窗邊不動,籠裏的黃雀早已經按捺不住,興奮地上躥下跳,她便又柔聲催促道。


    “放它走吧!”


    小袖回過頭來瞧了一眼焚香,見她眼中滿是堅定,便知道這件事自己已經阻止不了了,就在她歎氣的當兒,那隻黃雀早已經掙脫開禁錮它的牢籠,瞬間便衝到了雲霄之上。


    焚香默默瞧著,臉上露出了些許心安的笑容,小袖回身見到,擔心地換了一句。


    “夫人……”


    “……它終究是逃開了,不再是籠中之雀,真是好啊……若是真正飛到長亭身邊去,那就更好了!”


    焚香口裏喃喃說著,卻不知道是僅僅在說這隻鳥,還是在羨慕著它的自由,至少,她現今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


    話音剛落,房內響起一陣沉默。


    正在這時,喧鬧之聲又從隔了幾個走廊處的大門口傳來,因為開著窗戶,焚香還能夠隱隱聽到,細辨之下,似乎是鞭炮之聲。


    “……喲,看來鄒家是有喜事了!”


    焚香正說著,外屋門就被承事敲開了,小袖打開門來,承事與巧語一道站在外頭回著話。


    “夫人,夫人,三少爺高中了,三少爺高中閣試了!”


    承事笑得開心,焚香聽到以後更是開心,趕忙便拉著小袖與巧語給自己梳妝起來,至於承事,則是被打發了去焚香的書房取那一塊她早就準備好了的端硯。


    也許對於陸焚香來說,在這冰冷的鄒府之中,鄒正耀是她唯一一縷陽光能夠讓她感到溫暖。


    若說她要在離開之後對鄒府有什麽舍不得,便是鄒正耀對她的這一片赤誠之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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