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宋知棠計劃的那般,最終二人的婚禮在宋父的別墅院子裏舉行。


    即便院子並沒有特別的龐大,但宋知棠在看到司殷準備好的現場後,還是驚豔了一瞬。


    隻看到原本因為久無人打理的草坪恍然變了一番麵貌,叢叢簇簇的曼珠沙華迎風搖曳,像是鮮翠欲滴的紅寶石被雕刻成了精致的卷曲花瓣。


    一眼望去,甚至還有星星點點的瑩潤光芒閃耀其中。


    不知道司殷又是從哪一本書或者哪個影片得到了靈感,即便是露天,但在婚禮場地那條長長的小路上,他竟然用質地極佳的紫檀木修築了一個半蓋式的走廊。


    鏤空的廊頂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龍鳳圖樣,紅綢繞柱,鎏光漫舞。


    在“走廊”盡頭,也是婚禮進行的場景,不知道什麽時候搭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台子。


    台子四周也都是成片的曼珠沙華,台子之上,則有著一整麵的金雕龍鳳花樣的背景裝飾。


    長長的絲綢紅毯從院子的大門一直鋪到了台前,而在這鏤空的走廊台麵四周,則是搭好的質地精致的木質賓客椅。


    甚至連賓客椅上都有著泛著流光的紅綢裝飾。


    婚禮那日,是一個沒有太陽卻又格外明媚的上午。


    宋知棠提早通知了幾乎所有自己能夠邀請來的朋友,這場婚禮,實際上規模並沒有多大。


    可司殷布置得格外認真,甚至還將宋父和宋母都請了過來,穩坐高堂之位。


    沒有那麽多的繁文縟節,二人也並沒有在前一晚分居兩地,甚至宋知棠起床後的婚服和頭飾都是司殷一人操辦著手完成的。


    婚袍也是司殷一早就準備好的,形製完美的曳地紅袍,金邊鑲嵌,上麵的金絲鳳樣栩栩如生,恍若一不留神間就要展翅從布料上飛出來。


    飾品也格外講究,環佩叮當還尚且在宋知棠能夠忍受的範圍之內,畢竟有司殷在,她幾乎不需要煩惱這些層層疊疊的婚服婚飾如何穿上身。


    可當那一頂精致卻沉重的鳳冠被固定到頭上時,宋知棠才知道什麽叫做動彈不得。


    長長的流蘇自兩側垂下,花樣是由金絲以及珍珠交錯成的鳳形冠狀,然而卻又有由紅色寶石淬煉成的曼珠沙華勾勒裝飾,顯得戴上這頂鳳冠的宋知棠愈發明媚動人。


    很漂亮,卻也很沉重。


    宋知棠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有些委屈地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後同樣紅袍加身彎著腰為自己細細梳理著碎發的男人:“好重……”


    司殷看了眼鏡子,掩去眸底的欣喜和驚豔,薄唇輕啟:“嬌氣。”


    雖然嘴上狀似嫌棄,但男人仍然細心地抬了抬手指。


    宋知棠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感到腦袋上一開始如小山重的飾品沒再那麽沉重,揚了揚唇角沒說話。


    一副得逞的小表情。


    等到妝發完成,時間也快到了婚禮舉行的時刻。


    司殷翻過人間和玄冥的時曆,今日算是個大好日子,不論地上還是地下,都宜嫁娶。


    他看著麵前鳳冠霞帔的少女,朱唇皓齒、眉眼動人,這是他的妻子,也是整個玄冥的女主人。


    “夫人,”男人眉眼彎彎,被刻意偽裝成黑色的眸子深情迷人,隻是伸出手掌心,“走吧。”


    宋知棠聽見這低沉溫柔的嗓音臉頰微熱,隻是將手放到了對方手心,跟在對方身側去往早已布置妥當的院子裏。


    院內的賓客椅上早已經坐滿了受邀前來的客人。


    其中有不少,都是宋知棠進入編輯社後認識的一些格外友好的同事,還有她當初在異世界結識的朋友。


    一開始她準備就喊杜斐姐姐,沒想到對方竟然還聯係上了不少人。


    當初在精神病院一起通過副本的靳斯樹和簡屹,甚至還有在最後喚靈副本的秦書瑤也都趕來參加這一場突然的婚禮。


    和司殷一同踏上鏤空走廊的紅毯時,宋知棠格外的緊張。


    她視線掃過那一簇又一簇“燃燒”得火紅的曼珠沙華,又看向賓客中一張張熟悉的臉龐,終於同對方一同走到了台前。


    偌大的金絲背景台前,正坐著盛裝出席的宋父和宋母。


    為了符合人間的禮數,司殷找了一個“心腹”作為了司儀。


    司儀是一個長著一張格外漂亮的臉蛋的少年,少年穿著暗色的長袍,頭發有黑色木釵束成高高的發髻,見二人緩步而來,臉上泛起燦爛的笑容。


    宋知棠有聽司殷介紹過,少年是往生道的一名引路靈,叫溫知月。


    本體是一隻身份格外高貴的黑貓。


    盡管對方看起來格外年輕,但主持起婚禮儀式來絲毫不含糊。


    冗雜的開場詞後,宋知棠迷迷糊糊跟著司殷一拜二拜,然後向主位上眼眶含淚卻又笑意慈祥的父母敬茶。


    也許是場景的緣故,宋知棠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司殷雙手交疊,同眸底含了霧氣的少女對拜後,隻執起對方的手,看向了主位上的嶽父嶽母。


    “今日,嶽父嶽母將令媛交付與我,司殷在此立誓,哪怕山水枯竭、萬物凋零,也定將不負阿棠,我心如匪石,日月可鑒,若有違誓,則叫神罰降臨己身,日日不竭。”


    他說著,手指微動。


    在台下賓客看不見的地方,一枚圓潤的暗金色流螢石出現在了冥水薑瑤手中。


    她有些錯愕地看了眼麵前這位平日裏高高在上的玄冥之神。


    手中的是神靈之誓孕育出的靈石,如若神有違誓,將靈石摧毀,那麽神靈誓言中立下的詛咒將會應驗。


    日日不竭的神罰,神雷之怒,哪怕是神也沒辦法忍受這樣的酷刑。


    一開始對於司殷登門下聘求娶的行為有過暗暗的懷疑和擔憂,但是手中的石頭質地灼熱,似乎在提醒著宋父和宋母,對方並不是心頭一熱。


    冥水薑瑤紅著眼,看向自從出生後就一直在外顛沛流離的女兒,隻點了點頭:“好,我今日放心將棠兒交付於你,還望你不要讓我和夫君寒心。”


    她轉頭同宋父對視,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欣慰。


    並沒有特別繁瑣的儀式,在拜過天地後,新人就回到了新房內。


    而樓下的賓客則被專人帶到了別墅內,參與今日的午宴。


    “唔…明明沒有什麽特別複雜的儀式,但是感覺好累喔。”


    宋知棠坐在鋪著大紅被子的床沿,揚起頭看向身前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男人。


    司殷笑:“夫人這是在人間待久了,身體又愈發虛弱了,等過會兒賓客散去,夫君帶你回神殿,保證不消片刻,體質便會與從前大為不同。”


    “真的嘛…”


    宋知棠揚了揚嬌俏的細眉,隻是看向司殷的目光閃躲了瞬。


    男人平日裏從來都是穿著黑色的袍子,若要說再多的裝飾,就是鎏金花紋,今日穿上紅色的喜服,倒多了許多讓人驚豔的意味。


    對方如畫一般的五官一直都揚著清淺的笑意,眸中滾燙的溫度似要將人融化一般。


    她後知後覺地覺得有些不自在。


    男人看出了她眼中的羞澀,隻是眼底閃過灼熱的暗光,暗暗壓下了心頭快要溢出的情緒。


    “你的朋友應該還有話想和你說。”


    他說著,看向門口的方向。


    宋知棠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看到了略微有些局促的杜斐。


    司殷格外的貼心,隻是走到了門外,將空間留給了二人。


    杜斐側身讓過了往外走的男人,向前走了兩步:“棠棠……”


    宋知棠眼中閃過驚喜:“杜斐姐姐!”


    她原本是想著休息一下然後下樓去找杜斐姐姐告別的,沒想到杜斐竟然自己上來了。


    宋知棠今日是極美的,杜斐坐在一眾賓客之間,聽到了一遍又一遍的讚歎。


    不僅僅是少女,同少女成婚的男人也是同樣的天人之姿。


    來往的賓客從二人的般配感歎到了婚禮現場的布置,甚至又討論台前那一整麵的背景裝飾是不是真金。


    她想,應該都是真的。


    就連廊台之外的大片曼珠沙華,也都不是什麽花店裏能買到的凡品。


    杜斐看著少女笑得無知無覺的模樣,一顆飄忽不定的心髒就這樣又悄悄落回了心底。


    “你要走了,對嘛?”


    杜斐坐到了宋知棠旁邊,側過臉:“聽到你父母聊著,離開的事了。”


    沒想到杜斐竟然陰差陽錯知道了自己要離開的事情,宋知棠有些訕訕地鼓了鼓臉頰:“你都知道啦?”


    “嗯,”杜斐點了點頭,“他不是普通人吧?”


    “誰?”


    見少女還是一副反應遲鈍,迷迷糊糊的模樣,杜斐沒忍住笑了笑:“當然是你的新婚夫君。”


    見女人抬了抬下巴,示意門外的方向,宋知棠臉頰微紅。


    她遲疑了瞬,還是打算和杜斐和盤托出。


    畢竟是好朋友,她不想在這件事上騙對方。


    “他…來自玄冥……”


    杜斐聽著少女柔聲細語和自己解釋,一點都沒有驚訝的意思,反而順著對方的話說道:“嗯,我知道,他是玄冥的神。”


    “你都知道啦?”


    宋知棠呆呆地瞪大眼睛,一副完全沒有預料到的驚訝模樣。


    杜斐歎了口氣:“當初那件事,也不難猜想,你後來不是有和我解釋一二嘛。”


    也對。


    宋知棠點點頭。


    回到人間後,她確實有和杜斐說過之前自己的任務。


    對方還感歎自己是天命之女,隻是苦了要瞞著狡猾的主神團隊偷偷辦事情了。


    淺笑過後,杜斐突然沉默了幾秒:“這次離開了,是不是以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宋知棠被對方突然低沉下來的語氣也弄的怔了一瞬。


    她微微垂下眸子,半晌才鼓足勇氣說道:“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畢竟她是靈鬼和人類的結合,因為母親鬼力強悍的緣故,自己更適合在玄冥生活。


    在人類世界暫留的這幾年,也不過是為了了卻自己當初的心願和規劃。


    杜斐笑著點頭:“挺好的。”


    宋知棠並不遲鈍,她能看出杜斐的笑容裏夾雜了些許失落。


    對方一定是有幾分舍不得自己的。


    在人間的這幾年裏,她和杜斐不僅在一起玩,甚至還一起出去旅遊過。


    對方格外擅長解決許多出門在外遇到的難題。


    宋知棠和她在一起安全感滿滿。


    想到百年之後所有生靈的歸處都是玄冥,宋知棠眸眼亮了瞬,她抬手拍了拍杜斐的肩膀:“杜斐姐姐,不要難過,你放心,未來的某一天,我們自然會再見的。”


    杜斐並不清楚玄冥原來就是人類世界所說的地獄。


    但宋知棠也不好明裏告訴對方,總不至於讓對方認為自己是在盼望對方早點下來和自己見麵吧?


    她隻是神神秘秘告訴杜斐,等到之後重逢,她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送給對方。


    ——


    告別了賓客好友之後,宋知棠被司殷抱著回到了玄冥。


    神靈大婚,整個玄冥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


    天際是五顏六色的流光,像是極致藝術潑染。


    冥河兩畔的曼珠沙華一路從玄冥的入口蔓延到了天階之下。


    宋知棠是被司殷一路抱著回到神殿的。


    對方執意步行,隻一路向她介紹著玄冥的分布。


    所過之處,萬鬼朝拜。


    等到回到了裝潢盛華的神殿,宋知棠已經將玄冥的標誌性建築認了個大半。


    她被輕柔地放到了床榻之上,看著司殷白淨俊朗的麵龐,將關切對方累不累的話默默咽回了肚子裏。


    走了這麽大一段路,對方竟然臉不紅氣不喘。


    就因為是神靈嘛?


    司殷看著少女望向他時探究的小眼神,隻取過床榻邊矮櫃上金盤上的兩杯酒。


    “夫人,該喝合巹酒了。”


    看著紅線交織的酒杯,宋知棠伸手接過,狀似自然地同對方交叉飲盡。


    酒水過喉有明顯的辛辣味兒,她暗暗吐了吐舌頭。


    還好不需要喝很多。


    因為知曉宋知棠並不想特別誇張地大辦,也考慮到對方怕苦怕累的體質,他特地省了許多的繁文縟節。


    比如午宴時與賓客敬酒聊天的環節,都被他省去了。


    畢竟…有些力氣,還是得留著辦重要的事。


    忙了許久,一杯酒下肚,宋知棠原本想問司殷她們什麽時候吃午飯,卻感覺肚子卻沒有了在人間時饑餓的感覺。


    正愣神間,一隻大掌摸索著攬過她的後腰,又一隻大掌撫過臉頰,隨著男人氣息的驟然靠近,她聽見一聲輕笑:“這瓊漿玉露,最為大補,看來,夫人應該不會再煩惱身體吃不消的問題了。”


    宋知棠被男人低沉惑人的嗓音勾的神智都渙散了瞬。


    什麽身體吃不消?


    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那隻放在後腰上的手就驟然施力將她壓向柔軟的床鋪。


    帷帳垂落,擋去半室春光。


    ……


    神殿之內,燈燭輝煌。


    最為精致典雅的寢殿之內,低喘嬌吟交織。


    日月沉浮,經久不息。


    一隻香汗淋漓的手抓過帷帳,隻聽到哭腔軟語:“不…不要了…”


    緊接著就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不由分說攔回,男人尚未饜足的低啞聲迷朦傳來。


    “夫人,時日還早呢……”


    ——


    玄冥時曆xxxx年x月x日記:神靈娶妻,玄冥共慶,然神殿久閉,燈火長明,半月不歇。


    新婚燕爾,良緣久締,春宵一刻,千金遍庭。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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