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阿骨火急火燎的衝進屋子,“人抓到了!”


    溫照凜正照顧著小團子喝藥,聞言手腕一抖,勺子裏的藥全撒回了碗裏,他把藥遞給一旁的賴陽,隨後緩緩站起身,用桌子上的帕子擦了擦手,看著阿骨問道:“在哪?”


    “如王爺所料,人在豐縣,汪奎山已經掌握了他的行蹤,暗衛正在實行抓捕。”阿骨語氣裏帶著難以掩飾的雀躍,心已經飛到抓捕現場,跟大家夥並肩作戰了!


    溫照凜嘴角浮現出了淡淡的笑意,內心有一種歸於平靜的安寧。


    閆曜梁是在三日之後被暗衛和猛虎聯手擒獲的,當天晚上,他就被暗衛連夜押送到了江州城,關在了江州城的大牢裏,廣平軍是第一層包圍圈,暗衛是第二層,最裏層,則是猛虎成員,一天十二個時辰輪流看守,絕不給別人一點可乘之機。


    溫照凜沒有急著去見閆曜梁,而是在小團子精神漸好,身體康複之後,才走進了關押閆曜梁的大牢。


    此時閆曜梁已經在大牢裏關了十幾日了,聽看守的猛虎說,剛開始閆曜梁情緒非常激動,每天罵溫照凜,從早罵到晚。


    後來罵不動了,就坐在地上傻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別人。


    到現在,他處於一種詭異的平靜之中,也不作妖了,每天不是睡就是吃,儼然就是一個吃牢飯的囚徒。


    但這樣的狀態在見到溫照凜的那一瞬就結束了!


    溫照凜來時,閆曜梁正吃著猛虎送來的午飯,一個饅頭,一碟兒毫無油水的青菜,跟閆曜梁以前的夥食天壤之別,可是此刻,他卻毫不在乎,大口大口地吃著沒有葷腥的一餐。


    大概是溫照凜的氣勢過於有壓迫感,他一進來,閆曜梁就察覺到了,嘴上的動作猛然停下,拿著筷子夾菜的手也頓住了,但是他遲遲沒有抬頭,似乎是在逃避著什麽。


    猛虎給溫照凜搬來了一張椅子,放在閆曜梁麵前,兩人隔著一堵牢門麵對麵,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地上,勝負顯而易見。


    閆曜梁吃不下去了,嘴裏嚼了一半的饅頭也再也咽不下去,他丟了手中的筷子,放下了饅頭,緩緩抬頭。


    這是兩人自汴京之後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碰麵,時移世易,當初高高在上,掌天下生死大權的人,如今已經成為階下囚,而當時遭人白眼,受人唾棄多年的紈絝子,現如今已是亂世梟雄,前途無量。


    “你贏了......”閆曜梁的聲音很小,小到幾乎快要聽不見。


    溫照凜動了動肩膀,讓自己更舒服的靠在了椅背上,他雙手交疊放在麵前,嘴角噙著成功者淡然的微笑,“你用卑鄙手段得來的皇位,現在也該讓出來了。”


    “卑鄙?”閆曜梁仿佛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誇張的笑了起來,“坐上皇位的,誰不是這麽過來的,誰人手上沒有沾過別人的血?你溫照凜,難道就是清清白白走到今天的嗎?”


    “你不也是踩著無數人的白骨走到今天的?”


    “那也比不過你那些排除異己的手段。”溫照凜冷笑,“這些年你用卑鄙手段的殘害的忠臣何其多?本王隻是替他們回報給你而已! ”


    “嗬,說得好聽,你不就是想給你爹報仇嗎!”


    閆曜梁可不信溫照凜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你爹是他咎由自取,朕已經給了他夠多的好處了,他還不知足,非要跟朕對著幹,朕豈能容他!”


    “你要怪隻能怪你爹不識時務,你怪不到朕頭上!”


    閆曜梁的記憶回到了當年,為了拉攏溫刻,他幾次三番登門,但是溫刻就是油鹽不進,這樣的人,既然不能為他所用,他就隻能鏟除!


    他有什麽錯?


    他根本就沒錯!


    “他對老皇帝可真是忠心啊,一聽宮中有難,什麽都顧不上就帶兵殺進來了,來得可真快,可他實在是太蠢了,到死都沒分清楚誰是敵人!”


    “哈哈哈哈——”閆曜梁仿佛想到了什麽令人開心的事情,一邊笑一邊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溫照凜覺得他話裏有話,下意識的用力握緊了手。


    閆曜梁已經到了破罐子破摔的時候了,他已經這樣了,左右都是一死,在死之前折磨一下溫照凜,隻是想想他就很開心了。


    “你爹是個蠢貨,你以為你就不是了嗎?其實那天晚上,朕的計劃早就失敗了,老皇帝一開始就看穿了,但最後還是讓人暗示朕繼續下去,你知道這是為何嗎?”


    答案呼之欲出,可溫照凜卻如鯁在喉,他抓緊了椅子上的扶手,死死的盯著閆曜梁。


    閆曜梁很滿意他的反應,笑著繼續說道:“因為老皇帝,早就想要鏟除你爹了!”


    “你爹掌管的京畿衛,是皇家命脈,老皇帝一直想要收回來放在自己手裏,不過是借了朕的手,來達成他自己的私心而已!”


    “可憐啊,你爹至死都不知道,他死在他最忠心的人手裏!”


    “真要算起來,朕也隻是給你娘下了毒而已,不成想竟然還沒有毒死了,真是晦氣!”


    他後悔啊,真是後悔啊。


    他錯了,他根本就不該在溫照凜回到汴京的時候重新厚待他,應該派人悄無聲息的了結了他,否則今日自己也不會淪落到這步田地!


    真相醜陋不堪,溫照凜替他爹感到不值,他真怕他爹和老皇帝在陰曹地府相見的時候,他爹自責內疚的還覺得是他沒有保護好老皇帝!


    真是諷刺!


    溫照凜臉色變化莫測,可終歸逃不過一個‘恨’字。


    閆曜梁一直留意著溫照凜的臉色,眼看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他突然就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溫照凜,你很想殺了朕吧,那就來啊!殺了朕,給你爹娘報仇,殺了朕,這天下就是你的了!殺了朕,就再也不會有人給你使絆子了!”


    “來啊!殺了朕!殺了朕!殺了朕!”


    “你不敢?你是不是不敢!你怕被人唾棄,你怕將來有人戳你的脊梁骨,你怕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個反賊,你不敢!哈哈哈哈!你溫照凜根本就不敢!”


    閆曜梁一心求死,從被活捉的那一刻就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想法,但根本就沒有機會,那些人一天十二個時辰眼睛都不眨的看著他,他根本就沒有自殺的機會!


    他不可能在溫照凜手下苟延殘踹的活著,如果是這樣,他寧願死!


    閆曜梁幾聲暴吼,倒是讓溫照凜冷靜了下來,方才有那麽一瞬,他是真的想要殺了閆曜梁以此泄憤,但也僅僅隻有那一瞬,死是最好的解脫,閆曜梁根本就不配!


    他緩緩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睥睨著閆曜梁,“本王不會殺你,本王要留著你的狗命,一天一天的折磨你,讓他生不如死,讓你的殘生都在痛苦悔恨中度過!”


    “本王要讓你親自看看,你是如何被天下人恥笑,如何被天下人釘在恥辱柱上日日唾棄!”


    閆曜梁如何甘心被比下去,強撐著雙腿的疼痛扶著牢門站了起來,跟溫照凜麵對麵,“哈哈,朕被恥笑,你才是朝廷的叛徒,即便你說破了天,把黑的說成白的,也改變不了你是反賊的事實,隻要朕活著一天,你就不可能清清白白!”


    “朕死都不會給你罪己詔!”閆曜梁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做了這麽多,不就是想要這個嗎,朕告訴你,不可能!”


    “哈哈哈哈——”這聲笑,是溫照凜發出來的,他笑著往後退了兩部步,憐憫的看著閆曜梁,“你還真是蠢不可及,你以為你不下罪己詔本王就沒有辦法讓你承認當年的所作所為嗎?沒有證據,本王有的是證據,至於人證,現成的很多。”


    “什麽?”閆曜梁似乎不敢相信溫照凜說的話,很是懷疑。


    “你以為本王為何會知曉當年的事情,那時候我師父也隻是找到了一些疑點,但真正證實這件事的,另有其人,你好奇是誰對嗎?”


    “是誰!”對於這件事,閆曜梁比誰都敏感,溫照凜這麽一說,他就知道這個人一定是自己身邊的、且非常被他信任的人!


    “本王不告訴你,或許等你死的那一天,你會猜到。”


    說著,溫照凜已經準備轉身離開了,他來見閆曜梁,也沒有抱著讓他臣服的心思,他太了解閆曜梁了,他根本不是那樣的人,他僅僅隻是來見他一麵而已。


    以成功者的姿態,來見一個敗寇。


    “溫照凜!”閆曜梁抓著牢門大喊,“你殺了朕!”


    溫照凜轉身往外走,對閆曜梁的聲音充耳不聞。


    “溫照凜!反賊!叛徒!溫照凜!你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從牢房出來的時候,正值一天之中最曬的時候,正巧,曬曬身上的晦氣,閆曜梁後半輩子,是曬不到這樣的陽光了,今日,就當他曬過了吧。


    往後的一生,就隻能在淤泥沼澤裏苟活著了。


    他不殺他,因為他不僅欠了自己,還欠了阿杳,還欠了幾十萬秦家軍,欠了千千萬萬為他犧牲的將士,這樣的人,死不足惜,折磨他到死才是對死者的寬慰。


    “王爺。”阿骨方才就站在牢房的拐角處,把閆曜梁說的那些話聽了個清清楚楚,他不是當事人聽了都義憤填膺恨不得撕了閆曜梁,可是溫照凜現在卻如此冷靜,他懷疑是不是被氣壞了。


    “放心,本王沒事。”溫照凜聽出了阿骨話裏的擔憂,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汴京的消息還沒傳來嗎?”


    “有。”阿骨說著才從腰間掏出了一封加急的信件,“一炷香之前送來的,說是很急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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