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跟在扶蘭若身後默不作聲的惠蘭,見竟然有人如此輕慢扶蘭若,她實在受不了了,有些生氣。


    “你這人說話怎麽這樣難聽,這藏書樓是沈家的,按理說這書也是沈家的,怎的變成你的了?”


    “小,夫人對你客氣,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是吧?”


    越說越生氣,惠蘭想著扶蘭若的身份,下巴微微一抬,頗有些氣勢。


    “夫人可是沈大將軍的妻子,還不過來行禮道歉。”


    他瞅了瞅像是隻老母雞護崽的惠蘭,又看了看她身後有些無奈的扶蘭若,越發覺得有意思。


    他一手托腮,眨巴眨巴眼,聲音中帶著些低劣的惶恐。


    “原來是沈夫人啊,失敬失敬。”


    見惠蘭臉上浮現知道錯了吧的表情,惡劣地話音一轉。


    “那又如何,不借就是不借。”


    說著,那張皺巴巴的臉,還衝著惠蘭比了個鬼臉,把惠蘭氣得不輕。


    “你!你!你!”


    胡子拉碴的,額頭上全是皺紋,兩隻手輔助做了個鬼臉。


    那張臉確實有夠氣人,也有夠滑稽。


    扶蘭若和係統看了,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聲拉回了惠蘭的理智,她哼了一句。


    反正說不過,不說了。


    她站在扶蘭若麵前,怒氣衝衝地盯著小老頭,卻又說不出話來。


    扶蘭若無奈,讓惠蘭到自己身後去,阻止這場鬧劇。


    那小老頭看了眼笑意滿眼的扶蘭若,也哼了一句,收回手,兩手背在身後。


    【哈哈哈哈,若若,這小老頭真好笑,好有趣。】


    扶蘭若輕輕彈了一下貓貓頭,無聲回應。


    她在小老頭麵前蹲下來,認真地看著他,詢問道:


    “前輩,請問如何才能借閱那本書呢?”


    “或者我就在您麵前看,不帶走,這樣可以嗎?”


    在她靠近時,小老頭不知為何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趁著她還未反應過來,出手迅速,撈過她的手,伸出爬滿皺紋的小指,放在了她的脈上。


    他神情並未有所變化,隻是眼底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


    放開她的手,身體更加鬆散地靠著背後的書架。


    對於他近乎有些冒犯的動作,扶蘭若卻並未生氣,隻是耐心地再次問道。


    “前輩,您同意借給我看看嗎?”


    扶蘭若對他的稱呼,從沒有署名的您變成了前輩。


    原本還不確定眼前的老者究竟是誰,但經過他剛剛的動作,扶蘭若大致知道,這是一位有著高超醫術的醫者。


    自從開始學醫後,她發現真正的中醫,有著決定患者生死的能力。


    無需藍星那些高科技器材,隻要尋對了病根兒,用對了藥,紮對了針,就能從根上祛除病痛。


    作為一名絕頂醫者的傳承人,她對醫術一道,有著天然的敬意。


    尤其是這樣一位,能用尾指進行脈象分析的人,堪稱醫學大師。


    所以她神色端重,致以最高的敬意。


    小老頭嗅著她身上那股子淺淡的藥香味,結合她的態度,對扶蘭若的評價又上了幾分。


    產生了種想要收她為徒的強烈想法。


    小老頭正要開口,發現她身後站著,有些擔憂的惠蘭,瞥了她一眼。


    “讓你身後那個小丫頭出去,我再和你說。”


    扶蘭若有些詫異,但轉念一想,大師們總有些癖好,也能理解。


    這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家師父。


    扶蘭若嘴角溢出一絲笑意,然後轉過頭,讓惠蘭下樓等自己。


    見惠蘭走後,小老頭這才站起身來。


    短小精悍的身子,絲毫不見老態,一舉一動輕盈自在。


    他圍著扶蘭若轉了一圈,嘴裏嘖嘖個不停,眉宇間帶著滿意。


    係統見這怪老頭,舉止怪異,像是個怪蜀黍一樣圍著大美女轉,不由懷疑他是不是變態。


    【若若,你說,這怪老頭怎麽奇奇怪怪的,圍著你轉幹嘛?】


    扶蘭若摸著貓貓頭,結合他給自己把脈的動作,猜測道:


    “或許是,看一個先天性心髒病人,竟然沒死的驚訝?”


    【若若,不許胡說!跟著我說,呸呸呸。】


    係統嚴肅的聲音響起,扶蘭若失笑,跟著在心裏呸呸呸。


    這時,小老頭在她麵前站定。


    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手捋著胡子,端出了一派高人作風,“你這小女娃,不簡單啊。”


    說了這一句話,就不再開口,故意側過身子,想讓她先開口。


    但扶蘭若不接這一招,看著他時不時投過來的目光,靜靜等著他再度說話。


    果不其然,不過幾息,小老頭就站不住了,暴露本性。


    他轉過身來,雙手叉腰,指責扶蘭若。


    “你這小女娃,怎麽回事,不知道尊老嗎?給你開口的機會,怎麽不說話?!”


    扶蘭若這才行了一個晚輩禮,嘴角帶著淡淡笑意。


    “前輩這是說哪裏的話,晚輩這不是在組織語言嗎?”


    “哼!”


    小老頭十分傲嬌地哼了一聲,勉強接受了她的說辭,隨後神色一轉,“你是藥王穀的人?”


    扶蘭若愣住,心中百轉千回。


    他怎麽知道?


    扶蘭若離開藥王穀後,從未對誰透露過身份。


    難道是藥王穀的仇家?還是師父的仇人?


    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


    想著,扶蘭若眼中不自覺帶了幾分警惕。


    “你那是什麽眼神!”


    看著扶蘭若眼中的警惕,小老頭不由有些炸毛。


    現在的小女娃子怎麽回事,動不動就懷疑好心人。


    他不小心瞄見了自己的穿著,於是低頭看了眼。


    這才發現,之前為了研究一張藥方,自己已經三個月沒洗漱了。


    再加上經常往外跑,身上的衣服被樹枝勾得破破爛爛。


    他又伸手摸了摸頭發,果不其然,頭發也是亂糟糟的。


    今日才回來,一回來便直奔藏書樓,畢竟這裏算得上他的大本營。


    結果剛剛回來,就看到有人要拿他的心血之作,當即不得扣回去。


    這一套動作下來,他完全忘記了自己身上的情況,難怪那小女娃子那副表情。


    他手握成拳,虛掩著嘴,尷尬地咳了咳,“別擔心,我沒有惡意。”


    “我隻是想問問你,宣契怎麽樣了。”


    宣契?


    這不是師祖的名字嗎?難道他認識師祖?


    怎麽沒聽師父說過呢。


    她略帶狐疑地看著小老頭,試探地問道:“您認識師祖?”


    隻見那小老頭昂起頭來,露出回憶的神色。


    “當然認識,我和他可是摯友。”


    “我們因醫術相聚,互相學習、進步,我們可以說是對方的好友,也可以說是對方的師父。”


    扶蘭若看著他,先是誌氣高昂,十分高興,然後又情緒低落下來。


    “後來,因為一些事,我們各自分開,幾乎斷了聯係。”


    “也是後來,我聽聞江湖上傳聞藥王穀藥王醫術高超,一手針灸之法出神入化。”


    “我才知道,他創建了藥王穀。之後也去找過他,但終究……哎。”


    一切的話語,化作一聲歎息,消散在空氣中。


    扶蘭若正想組織語言安慰他,沒想到這小老頭變臉速度倒挺快。


    上一秒還情緒低落難過,下一秒又恢複了活力。


    “所以,他是你師祖?他小子可以啊,收了徒弟,徒弟又收了這麽漂亮的徒孫,他是不是很得意啊?”


    扶蘭若頓了頓,不知道他這是強裝的活潑,還是本性便是如此開朗。


    略微組織了語言,這才開口,“師祖他,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經離開人世了,我也未曾見過他。”


    扶蘭若看得真切,小老頭臉上的笑容淡了,眼中的悲戚掩不住地溢出。


    又是一聲長歎,既是歎他這麽多年沒有與宣契一見,也是歎命運無常。


    “前輩,您——”


    從來沒有過多餘情緒的扶蘭若,見他如此難受,想要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幸而他是個真正的樂天派。


    對於生命短暫無常,他也不是頭一回經曆了,很是自然地接受了多年老友的逝去。


    目前更重要的是——


    他目光灼灼,緊緊盯著扶蘭若。


    目前更重要的是,他也要找個接班人,想必老友的徒弟也不會介意吧?


    介意也沒辦法,誰讓他不好好看好自己的徒弟,偏偏讓她跑到自己麵前了。


    後悔?那就後悔去吧。


    我隻知道,我要有徒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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