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蒙古族男孩兒後來怎麽樣?”


    我問多吉。


    丹巴翻譯道:


    “兩個男孩痊愈得差不多後,鎮長通過鎮上的派出所聯係到了他倆的家鄉,後來鎮上的民警開車把兄弟兩人送回了老家。”


    南宮蒲歎了一口氣:“太荒謬了,但願那兩人回去之後不會被關進精神病院。”


    多吉之後又提到,在那兩個男孩離開鎮子前,他跟那兩個男孩打聽了到他們之前采藥的路線,在之後的幾年裏,多吉每逢來到這個鎮子,都會走到鎮子前方的那條河流岸邊,為的就是按著兩個男孩的路線逆行河岸而上,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多吉反複尋找著那條能通往巨碑村的路線,終於在五年前的一個早晨,多吉也坐上了一塊兒自動漂流的草甸,來到了那個山腳下的碼頭,在碼頭的懸崖峭壁上,多吉確實看到了那條通向山峰頂端的青藤,但恐懼又讓他在此時變得膽怯,多吉沒有勇氣順著青藤往懸崖上爬,而是一直坐在碼頭邊上,等著河水退卻之後沿著幹枯的河床走了三天三夜,終於找回了通往鎮上的河流,然後又沿著這條河流走了兩天一夜才回到鎮子上。


    多吉的房間裏,大夥伴們全都莫名的沉默不語,畢竟這個故事太過荒誕,一時貌美一時醜陋的怪人,長得像寶石一般的神樹,還有那發著七色光芒的果實,聽著就像翻版的孫悟空偷蟠桃,換做是誰都很難相信,可這偏偏又是關於去往巨碑村唯一的線索,我看了看在場的其他人,他們的臉上無一例外,全都表露了出對這個詭異故事的質疑。


    對於普通人丹巴來說,這個就是一個老人家吸引他人注意力的小故事,在我們一同吃早餐的時候,他還一度以為我們幾個是什麽誌怪小說的作家,專門來這邊采風收集靈異資料的,為此他不停地提醒著我們千萬不要冒險踏入星宿海。要不是為了解脫,我隻想回家睡覺,聽了多吉的故事,我是對找到巨碑村是一點兒信心都沒有。


    盡管已經熬了一夜,但我們大夥還是不肯睡覺,吃完早餐之後,我們又擠到南宮藜和南宮萍的房間裏,繼續商量著關於巨碑村的事情。


    南宮蒲不停的在手機上查閱著有關巨碑村的資料,結果和之前一樣,一無所獲,隨後他抱怨道:


    “我說怎麽來的時候在地圖上啥也找不到,這麽扯淡的村子,能怎麽去?”


    我轉頭看向寧子初說:“寧隊長,老藏醫的故事,你怎麽看?”


    寧子初看著已經窗外遠處壯麗的雪山美景,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反而南宮藜用充滿著質疑的口吻跟大夥兒說道:


    “別的不說,一個采藥的長輩,單憑著一把砍刀就能阻擋上百個長得跟妖怪似的村民,這不就是瞎扯淡嘛!”


    “誰說不是呢!”


    南宮蒲附和道。


    南宮萍:“可這是我們唯一能了解到的,關於巨碑村的線索,就算不信,咱們還能有別的招兒嗎?”


    這時候,韓烎卻打破了僵局,他在當眾接了一個電話後說道:


    “是一個潤豐醫院的行腳打來的,院長剛剛收到的消息,沈放在這邊的消息,已經在布衣界傳開了,現在有不少布衣正在往咱們這邊趕來。”


    寧子初轉身看向我,他嚴肅對我說:


    “咱們可就剩下這一條路了,走不走,完全取決於你,唐僧肉。”


    寧子初這一本正經的笑話徹底逗笑了在場的所有人,就連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認,事到如今,還真是跟西天取經沒什麽兩樣,既然事已至此,不取到真經對於我來說就隻有死路一條,寧子初也好,南宮三人組也好,他們其實根本不需要陪我走到這一步,即使是麵若寒霜的南宮藜,雖然嘴上對我說的話十句有九句都帶著錐刺,但如今還不是為了大夥兒冒險至此,罷了,退無可退,那就隻好絕處逢生。


    “去,我去!”


    我大聲說道。


    寧子初看著我的眼睛說:“真的去?不是在罵人?”


    “我去!真的去,去巨碑村!”


    我壯著膽子大聲向其他人確認道。


    當我說完話後,看到眾人的臉上全都露出了微微的笑容,這個畫麵似曾相識,就像當初老爸等著我自己做出修行的決定一樣,也許眼前的這幾個家夥早就已經下定了,他們定會決心會護送我去到巨碑村,隻不過這段路途必然相當艱險,要是藏醫多吉所言真的屬實,那巨碑村定也是一個險惡之地,出於對我的尊重,這條路是否繼續,寧子初他們都不約而同的把最終選擇的決定權全都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走到房間的窗戶邊上,雙手把著窗沿,遠處的雪山之上,一群候鳥掠過山頂。臨近中秋,高原上的氣溫是一天比一天低,冷酷的北風反複拍打在我的臉上,而我偏要逆風而望,窗外的冷冽反倒使我愈發清醒,我看著已經被薄雲遮蓋起來的太陽,堅定的說道:


    “即使老子真是唐僧,那也要當一個取得真經的唐僧!”


    當天下午,我們給了丹巴一筆酬勞,告訴他之後我們會離開這裏繼續旅行,但沒告訴他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丹巴走後,我們立馬去問多吉是否願意帶我們去巨碑村,並對他提出了豐厚的報酬(全由南宮蒲埋單),沒想到多吉竟沒有絲毫的猶豫,他一直以為沒人會相信他那關於巨碑村的故事,而他也沒有勇氣去證實,如今竟然有人願意讓他帶路去往那個神秘的地域,他感激還來不及,顧一直用蹩腳的漢語對我們說:“不要錢,不要錢!”


    打鐵趁熱,第二天一早,我們把房車留在了民宿,又聯係的黃義雲,麻煩他開車把我們幾人帶到多吉口中提到多次的那個鎮子,托甲鎮。


    據多吉所說,去往托甲鎮的路況極差,我們的房車根本無法通行,於是我們隻好求助於民宿老板娘,還好老板娘是個熱心腸,她幫我們聯係到了一個常年去往托甲鎮的貨車司機,那司機的大貨車恰好能把我們幾個塞進車裏。去往托甲鎮的路況實在惡劣,幾乎都是凹凸不平的泥路,秋季的高原,陰晴不定,我數了一下,這一路上天空下了至少五次雨,這使得前方的道路變得更加泥濘,坐在車尾後邊的感覺就像是坐在一條在大海中漂泊的小船裏,肚子隨著車輪一致的翻滾著一遍又一遍,但就我和南宮蒲,前前後後都不知趴在車尾吐了多少回,就連一向淡定的寧子初也在這顛簸的路途上,麵色發青的抱著頭,整個一副半昏迷的模樣,全程隻有多吉一人相安無事,他七十多歲的身板沒想到竟然如此硬朗。


    在把早餐以及前一天晚上吃東西全部回饋給大地之後,卡車終於到達了目的地托甲鎮。由於我們幾人全都重度暈車,多吉隻好暫時帶我們去到鎮上的衛生所短暫休整,而他則趁著自己有空,打算到鎮上的病人家裏做個回訪。暈車最嚴重的南宮藜,則再一次躺在了病床上,韓烎和南宮萍在陪在她身邊,寧子初則躺在另一張病床上呼呼大睡。


    我不喜歡衛生所裏的消毒水味兒,於是和南宮蒲一道在鎮上的街道裏瞎晃悠,這裏的人文氣息以及新鮮的空氣反倒使我更快速的從暈車的後勁兒裏掙脫出來。托甲鎮和這一帶上的其他鎮子看著沒什麽不同,鎮上以藏民和回民居多,各民族和諧暫居於此,使得這裏的生活文化更加的多元,


    鎮上唯一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這裏的建築,雖然說乍看之下好像沒什麽特別,但若在房前屋後多逗留一會兒就會發現,這裏幾乎每一棟樓房的窗戶都有破損,不隻是窗戶,還有很多樓房的屋簷和磚牆上都有燒焦的痕跡,屋簷是木質的,所以看得出有些樓房的屋簷不久前經過了翻修,已經看不到燒焦的痕跡,但磚牆上的黑色焦痕卻很難消除,這些磚牆上的焦痕很奇怪,它出現了狀態並不是一大片,而是一條一條的印在了牆上,看著就像樹枝或者藤蔓的影子一般。


    有些樓房上的焦痕看著已經很久了,有些則還很新,甚至於連南宮蒲都能聞到焦痕上邊的那股微微帶著硫磺氣息的燒焦味兒。在一處樓房後邊的小巷子裏,我們兩個看到這條巷子裏所有的樓房磚牆上都印著這種神秘的焦痕,其中一棟樓房的牆後邊,生長著一棵老樹,這棵老樹已經被一股力量從中間離開,燒焦的傷口兩側此時重新生長出了新的枝丫。


    “這裏的雷擊這麽頻繁嗎?”


    我自言自語道。


    一旁的南宮蒲也是一臉的驚訝,他走到老樹跟前,用手輕輕觸摸著樹幹上的黑色裂口,不由得驚歎道:


    “好家夥,就是現在我也能想象得到,那次的雷聲肯定大的驚人!”


    我和南宮蒲在鎮上隨便買了一些吃的回到衛生所,跟寧子初他們邊吃邊說著之前我和南宮蒲所看到的情況。韓烎一邊吃著牛肉幹,一邊看著南宮藜病床側麵的一扇窗,說道:


    “你們看見沒,這扇窗連玻璃都沒有,上麵是用農業大棚塑料布釘上的。”


    南宮蒲:“這鎮上有很多窗戶都這樣,上邊的玻璃應該是被雷聲震碎,玻璃窗在這麽偏僻的地方也算是稀罕玩意兒,價格想必也很貴。”


    韓烎看著窗外的天空,蒼爐剛剛放晴沒多久,此時又飄來了層層烏雲。


    “這地方,也不像是雷區啊……”


    韓烎撮著自己下巴上的胡須說道。


    寧子初走到病房另一處窗邊,他看著窗外的環境許久,之後轉身對大夥兒說道:


    “雖不是雷區,但氣場很奇怪,整個鎮子裏,都漂浮著一股怪異的氣。”


    我內息觸發了一下嗅覺聞了聞病房裏的空氣,個人感覺和衛生所外邊的氣味沒什麽兩樣。


    “我沒聞到什麽奇怪的味道啊?”


    我說道。


    寧子初的眼睛閃過一道黃色的光,他走回到我們跟前,說:


    “你聞不到很正常,因為這股氣並不是什麽異樣的東西,看著應該是一顆顆很小的水滴,很像南方森林裏常見的瘴氣,但這裏是西邊,高海拔,低氣溫,按理說不應該有這種濕瘴之氣,而且……”


    寧子初從屁股後兜裏拿出手機給眾人看,我看到他的手機屏幕一直在閃爍個不停,於是我們也跟著拿出自己的手機查看,結果每一台手機都出現了同樣的故障。


    寧子初看著自己手機上一閃一閃的屏幕說道:


    “隻有磁場被帶電粒子幹擾才會出現這種電子設備故障,也就是說,漂浮在鎮上的那層看不見的氣瘴,應該是一種透明的,帶著電離子的氣雲。”


    南宮藜已經基本清醒,聽到我們的對話,強撐著身子起身說道:


    “是……是雷瘴……”


    “雷瘴?”


    除了寧子初和南宮萍,臥們其餘的三人全都異口同聲的對南宮藜發出了疑問。


    南宮藜接過韓烎遞來的熱水喝了幾口,她剛想跟我們解釋,卻又因為心急而被水嗆到了喉嚨,坐在病床上咳個不停。南宮萍撫摸著南宮藜的腦袋,溫柔的說道:


    “還是讓我來說吧。”


    於是,南宮萍向我們做出了關於雷瘴的解釋:


    “就像剛剛寧隊長所說的,雷瘴是一種氣雲,一般會出現在磁場異常的區域,具體成因不明,但據院裏的研究人員對雷瘴的長期研究發現,雷瘴的形成往往和一個地方的風水氣運有關,其常常淺浮於地表,無色無味,據目前所知,應該對人體本身沒什麽危害,但在陰雨天裏,雷瘴覆蓋區域內的雷擊現象所出現的幾率會比普通地區高得多,但雷瘴也不是一年四季都會出現,這還要看其所覆蓋區域的地理環境和氣候變化而定。”


    南宮藜撥開韓烎捋順她後背的手臂,爭著補充道:


    “我父親分管的西部分院附近也時常會出現雷瘴,為此他還派過分院裏的工作人員就近去調查和研究雷瘴的具體情況,剛剛果兒姐所說的雷瘴資料就是出自西部分院的調查報告所得,其實,雷瘴在各地都有出現過,但唯獨西北高原地區的雷瘴最與眾不同,這片地區的哪個地方一旦出現了雷瘴縮,那這雷瘴籠蓋這片地區的時間要比其他被雷瘴籠蓋的時間久得多,而且這裏的雷瘴濃度也要比其他地區高,若是人吸入了過量濃度的雷瘴,雖說不會因此被毒死,但卻會加大其在雨天裏被天雷擊中的危險幾率。”


    聽了南宮藜的話,我和南宮蒲已經韓烎連忙咳嗽,想著能不能把之前吸入肺裏的雷瘴盡可能的吐出來。看著我們滑稽的反應,寧子初帶著嘲笑的語氣對我們說道:


    “沒用的,這裏到處都飄浮著雷瘴,除非你們打算不呼吸,不然怎樣都會把雷瘴吸進身體裏。”


    這時,多吉回到了病房,他滿臉悲傷的對我們說就在前兩天夜裏,一個病人家裏的兒子從縣城剛回到鎮上,結果剛打開家門就被雷擊中,在家人的眼中瞬間燒成了碳,多吉還說,最近這一兩年裏,雷夜已不局限於春季,幾乎每個月總有幾天的雷夜,雨天也比之前頻繁得多,鎮上有不少人在夜裏被雷劈死,如今一到夜裏,鎮上就沒人敢出門。多吉還說道,托甲鎮的名稱來自於藏語,意思是來自天空中鐵,意指天雷的力量。


    為了調整好狀態去麵對接下來的旅程,我們決定暫定留在托甲鎮上的衛生所休息整頓一晚,時間剛入傍晚,雨就開始下個不停,而且隨著夜色漸深,雨勢更是隻大不小,到了子時,磅礴的大雨還頻繁的夾帶著電閃雷鳴,銀白色的電光照亮了病房裏的每一個角落,除了多吉,我們幾人基本上都沒法入眠,不過,大夥兒也沒打算再聊啥,因為誰說了什麽,都會被那震耳欲聾的雷聲給徹底遮蓋,我隻好呆呆的躺在床上,看著一道道閃電把天花板照得暗昧不定。


    也許是雷聲太大的原因,靖仔也在此時醒來,在打了幾個哈欠之後,他從我手臂冒出,然後坐在我的胸口上看著被電光照的透亮的病房說道:


    “道家有一咒術,謂得雷公墨籙,依法行之,可致雷雨,祛疾苦,立功救人,是為五雷天心正法。”


    “靖仔,你在說個啥?”


    我問道。


    靖仔躺在我身上,他學我看著天花板,繼續說:


    “我剛剛說的,是道家的五雷正法,乃是雷法之一,修道之人,若是能修成此法,便可引雷救世。”


    我:“大晚上的,你說這個又是幹啥?”


    靖仔:“沈放,難道你不覺得,現在這夜裏的電閃雷鳴,更像是有某個人或者某種力量刻意而為所致嗎?”


    還沒等我理解清楚靖仔所說的話,一道耀眼的電光照進病房,隨後,一聲巨雷之響滾滾而來,病房裏的窗戶玻璃幾乎都被這聲劇烈的雷鳴給震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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