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生坐在張秘書對麵,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哭,一言不發。


    “娘啊……我的娘啊……”哭了幾分鍾,張秘書嘴裏開始念叨起了母親。


    “我爹在我不記事的時候就沒了,我娘一個人把我和我弟弟從小拉扯到大,我弟弟前些年也犯事入獄了,我來到縣裏工作,生活好不容易好過點了,把我娘從村裏接到身邊,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才發現我娘早就患上了尿毒症,她為了不讓我擔心,也為了給我省錢,一直忍著肯不告訴我自己的不舒服,我發現後帶她去醫院,大夫說再治已經晚了……”張秘書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


    人到中年,張秘書承受了太多壓力,卻不能把最脆弱的一麵表現出來,久而久之,他變得越來越壓抑,今天在陳生的刺激下,他終於忍不住了,把苦難一倒而出。


    “我忙著工作,沒及時發現我娘身體的不對勁,我真該死!”張秘書繼續說著。


    “我一開始真的隻是想小賭一下,賺個住院費,可誰知贏了一次後就再也沒贏過,我隻能不斷賭、不斷賭,窟窿越來越大,我也沒辦法了!我對不起我娘,自己辦了錯事,走上了不歸路,還拖累了她,我真是個王八蛋!”張秘書一個巴掌一個巴掌地拍在自己臉上。


    “張秘書,你先別激動,現在回頭,痛改前非,是對你和你娘最好的選擇了。”陳生說道。


    因為,就算他不在李社麵前戳穿張秘書,張秘書的資金漏洞隻會越來越大,李社肯定會發現的,隻不過是早晚的事。


    張秘書的心底極度糾結,聽到這句話,眉頭終於舒展開了一些。


    “陳律師,我問你,如果我進了監獄,我娘怎麽辦?”張秘書嚴肅地說道,眼眶紅紅的,臉上還掛著幾滴眼淚。


    “你放心,馬夕明是個善良的人,生前她設立過一個愛老基金,數額龐大,你母親的治病和生活,都會有專人負責的。”陳生說道。


    聽到這裏,張秘書隻感覺到無比的愧疚。


    是自己殺了馬夕明,可母親卻要靠馬夕明生前的基金來養。


    所以,做陳生的汙點證人,替馬夕明洗清冤屈,是他給自己贖罪的最好方式了。


    “好,我答應你。”張秘書看著陳生的眼睛,堅定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陳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謝謝。”陳生禮貌性地說道。


    “陳律師,我那裏還有李社挪用公司資金、從事非法交易等大量證據,我可以提供給你。”張秘書接著說。


    畢竟,張秘書現在不僅想為自己立功,還要加重李社的罪行,狠狠打擊李社,這樣才能保自己和母親的平安。


    一聽到這,陳生心裏樂開了花,如果不是張秘書在麵前,他欣喜地簡直就要蹦起來了。


    但他依然要保持沉穩的形象,強壓著興奮點了點頭。


    “這是我的名片,有要提供的證據,隨時聯係我,有需要時我也會及時通知你。”陳生說著,把自己的名片遞給了張秘書。


    張秘書接過了名片,也從口袋裏掏出了自己的名片給了陳生。


    “陳律師,那我先去給我母親送飯了。”張秘書提起飯盒,站了起來。


    “好,慢走。”陳生深深地看了張秘書一眼。


    其實,張秘書也是個不幸的男人,奈何走錯了道路,就算再不幸,也必將承受相應的後果。


    張秘書走後,陳生便迫不及待地掏出電話,把這個好消息和王多子一同分享。


    “陳律師,你簡直太厲害了。”王多子聽完電話中陳生複述的事情經過,不由得發自內心地敬佩陳生的冷靜和睿智。


    “多子,這是我們共同努力的結果,要不是你,我可能都找不到張秘書。”陳生謙虛地說。


    與此同時,張秘書提著飯盒,站在張母病房門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他不想讓母親知道自己剛才崩潰地哭過。


    再次確認後,張秘書才輕輕推門進入了張母的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張母,骨瘦如柴,麵色發黑,一旁的護工正為她擦拭身體。


    看到張秘書來了,張母立馬努力地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媽,這幾天有點忙,今天才有時間來。”張秘書把飯盒放到了床邊的架子上,也勉強地扯出一個笑給母親。


    “兒啊,工作忙就不用來看媽了,媽有護工照顧呢。”張母慈愛地看著張秘書說。


    “媽,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喝的魚湯,你快嚐嚐。”張秘書打開了飯盒,魚湯的鮮香頓時充滿了整個病房。


    “哎,媽嚐嚐。”張母端起魚湯,就一口一口地送到了嘴裏。


    張母喝著喝著,卻傳來了抽泣聲。


    “媽,你怎麽哭了?是哪裏不舒服嗎?”看到母親流了眼淚,張秘書急切地說。


    “兒啊,媽是心疼你……”張母抓著張秘書的手,哭著說。


    “媽……”張秘書鼻尖又變得酸酸的。


    “媽不爭氣,生了這種病,拖累了你。”張母聲音顫抖著說。


    這段時間,張母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她眼看著張秘書一天天變得消瘦和憔悴,自己的身體卻依然不見好。


    “媽,你說啥呢?你在這好好聽大夫的話,肯定能好。”張秘書終於忍不住流下了淚水。


    “兒啊,媽的身體媽心裏有數,媽也剩不下多少時間了,媽就希望在最後這段時間裏,能看到你高興快樂的樣子。”張母摸著張秘書的頭說道。


    即使張秘書已經到了中年,鬢角生出了白發,身高也將近一米九,但在張母的眼裏,他永遠是那個愛玩調皮的小男孩。


    “媽,嗚嗚嗚……”張秘書趴在母親的被子上,又一次哭出了聲。


    冬日的暖陽,透過窗戶,灑在了病房中這對母子身上。把母親安頓好後,張秘書收拾好情緒,幫睡夢中的母親捋了捋頭發,穿上外套,輕手輕腳地走出了病房。


    隔著房門的玻璃,他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母親。


    張秘書心裏清楚,這一別,恐怕是最後的告別了,可為了保護母親,他別無選擇。


    他狠下心來,轉過身去,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離開了,卻又像是在奔赴戰場。


    現在,他要回家,把保險櫃中壓箱底的資料全部找出來,那是李社犯下各種罪行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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