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昌三十七年,父皇下江南,我把雲舒和孩子們都帶了過去。雲舒偏要帶方予微過去,我勉強答應,反正她也不會出現在我麵前,就讓她去吧。


    一路上都好好的,淮哥兒聰明機智,很得父皇喜歡。我在京城安排的一眾事宜,也按照我預想的發展著。


    隻是回去的時候,初堯落水了。


    我單獨和初堯說話的時候,我就猜到是淮哥兒做的這個事情。淮哥兒一定是知道了,他知道薑氏是初堯的生母了,知道薑氏陷害過雲舒了。


    這是我教淮哥兒的,在敵人脆弱的時候一擊斃命,可以現在享受勝利,就不要等對方成長起來再去收割。我也教他,斬草除根,不要以為稚子無辜,也不要認為小孩子沒有記憶。


    他都記住了,已經開始用了。


    我有些生氣,心裏卻是按耐不住的興奮,淮哥兒不愧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可惜,還是心慈手軟了一些。


    我對不住初堯這孩子,我請了太醫,又找了幾個自己信任的人,想讓他在南方好好把病養好,到時候回去,我自然會彌補他一二的。


    至於真相,這世間調查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我不知道當年是誰刺殺我,也不知道那龍袍是誰做的,做給誰的,人眼畢竟有疏漏,不是什麽都瞧得見的。真相自然有時候也查不出來。


    可看到瞞著我安排的一眾人,偷摸摸聯係上薑家,回到京城的李初堯,我是無比的憤怒。


    他的身子根本扛不住北方的氣候,還要回來,這身子,以後是真廢了。我的那點愧疚,也馬上被他的欺騙弄得煙消雲散了。


    京城最近的事情太多,我也沒怎麽去看初堯,李奉安的身子不行了,可能就這些日子的事了。八弟負荊請罪,父皇輕拿輕放,讓大哥的孩子承襲了爵位,對八弟刺傷大哥並導致大哥去世這件事,就這麽放過了。


    四嫂也在八弟妹的宴席上中毒,四哥禁錮百官,拷問眾人。


    父皇喜歡的幾個孩子被父皇的舉棋不定,被父皇的疑心,折磨的也沒幾個好的了。


    李奉安死的時候還求父皇不要把位置傳給八弟呢,父皇聽了,但是依舊沒行動。父皇心裏,李奉安和八弟誰第一,很難說,但是李奉安死了,那八弟肯定是第一了,父皇根本沒想過讓其他人當太子的。


    我和雲舒雙雙配合,她遊說李奉安的妻子,我拉攏一些朝臣,利用李奉安的死,繼續加深父皇和八弟之間的矛盾,逼八弟不得不放下盧家的仇恨,請封李奉安的孩子為親王。


    不得不說,我和雲舒配合的真是天衣無縫,李奉安一死,自然什麽罪過都是過去了,父皇記得的隻有他的好,也會去可憐他留下來的孤兒寡母。李奉安的妻子又是個負責的,李奉安那好些庶子庶女,她都照顧的好好的。


    李奉安的死還加重了父皇的病,隔年父皇又病重了,十二弟在身邊照顧著,病好了後,父皇開始貪圖享受了,開始擔心自己的後世之名。


    他讓八弟去收繳皇親欠國庫的銀子,用作軍需,擴展版圖。


    這又是個得罪人的活,八弟做的身心俱疲,不過還是做完了。


    八弟也開始隱忍了,父皇的身子太差了,也許是下一刻,也許是明天,八弟覺得自己可以等得到,我們也害怕他等得到。


    可八弟壞就壞在,他心裏也是有父皇的,他是真的關心父皇的病,父皇不想見他,他就在門外看一兩眼,父皇每天吃了什麽藥,用了什麽膳,他都要問一問。他希望父皇好一些,他比我幼時還要蠢一些。


    父皇身邊的十二弟,還有我,我們對父皇,並沒有那般深厚的感情,十二弟甚至是恨父皇的,所以十二弟不在乎父皇的輕視,不在乎父皇對他的忽略,他可以做出父皇各種喜歡的樣子來,謙卑,孝順,逆來順受。


    賢貴妃那邊也開始給父皇吹枕頭風,她陪伴父皇數十年,最知道父皇的性子,隻是如今,父皇能給賢貴妃的太少,但是我能給賢貴妃,我知道她想保全自己的孫子,八弟是不可能留李奉安這些後代的,隻有我這個養子,也許能顧念著一些‘撫養之情’,留她孫兒的命。


    父皇對八弟越來越不滿,又把眼睛看到四哥身上了,可他不喜歡四哥的一往情深,勸四哥納妾,四嫂現在的身子,四哥怎麽都不肯的,屢次拒絕了父皇。


    盡管如此,父皇也從未把眼光在我身上停留過,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顧念著那一丁點的父子之情了。


    父皇還在為李奉安的孩子謀算,給李奉安的孩子求娶了崔家的女兒,那可是父皇自己當年都沒求娶到的崔家,如今為了李奉安,也舍下臉麵去求娶了。


    父皇還是想八弟坐那個位置,可他的腦子不清楚了,八弟也被他逼的有些瘋了,瘋言瘋語在朝堂上罵父皇,父皇一氣之下廢了太子,剛說完,我看父皇就後悔了,真是父子情深。


    又快到中秋了,那年的中秋讓人心有餘悸,但今年的中秋,讓我心潮澎湃。


    我不想等下去了。


    父皇雖廢了八弟,但是看那架勢,說不定,明天就重新冊立八弟了。我不能輸給八弟,為了我自己,為了我的妻子,為了我的孩子。八弟是個品性很好的人,我知道他不會這麽對我的後代,但是我不想賭人的劣根性,誰知道他生氣的時候會下什麽結論。


    這年中秋,有些冷清,大哥去世了,李奉安去世了,八弟被圈禁了,父皇看著八弟那個空出來的位置,看著消失了的大哥和李奉安的位置,有些傷感,強撐著跟大家夥說完話,就回去了。


    我瞧了瞧今年的月亮,跟以前一樣的圓,好像沒什麽不一樣。


    我想,我走到今天這步,不能怪我,但凡父皇往我身上想一想,我都不會如此的,要怪,就怪他太會做皇帝了,所以做父親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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