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之上盡是寒霜,有人心冷非一日之寒,有人難捱非一句能言。


    莊儀扶著樹幹,滿麵哀傷的站在那裏,耳邊不停的盤桓著姬玉軒走前所言。


    ——不找。


    九王爺說他不找。


    偌大的臨昭,他不願找太子殿下,又有誰還會願意呢……


    烏枝。


    芝兒伺候了謝晏辭五日,這五日裏,她照著神醫公子的話,拿著錢,抓藥請郎中,但卻始終不見謝晏辭醒來。


    “哎……”新找來的郎中診過脈後,搖著頭歎氣,道,“還是早早的準備後事吧。”


    芝兒一聽,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現在的她,也不知為何非要守著榻上的人了,隻是覺得,前些時日裏受的苦,得不到一點的回報。


    她為何要跟著夫人將這人送出來?為何要過那個橋?為何要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


    她推著架車,帶著這人,乞討了,要飯了,她甚至是連觀音土都咽下去了,最後竟是什麽都得不到。


    她自己活不下去了,這個人也活不下去了。


    這麽長時間以來,她到底圖的什麽啊?


    哇的一聲,小姑娘直接哭了出來,一屁股坐在郎中跟前,似瘋似顛。


    “不救了,我不救了!我為何要準備他的後事,為何要管他?”


    “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我為什麽還要顧他的死活啊?”


    “活不了就活不了了吧,誰稀罕活著!”


    她哭的可憐,當真是被連日來的所有給壓垮了。


    “哎呀,你,你這!”


    郎中還未見過這等情狀,一時之間,攤著手站在那裏,不知做些什麽好。


    “姑娘,實話告訴你,這人就隻剩一口氣吊著了,閻王要人三更死,我們還能跟閻王搶人不成?”


    “這人若是對你萬般重要,你何不再去找一找那妙手回春堂的神醫呢?他既然救了第一次,就能再出手第二次啊。”


    小姑娘看著他,哽咽道:“可是,那神醫公子說了,不讓我去找他,我也不知是為何……”


    郎中道:“何不再去一試?整個烏枝都知道,神醫公子最為仁善,他還從未見死不救。”


    妙手回春堂剛到烏枝時,整個烏枝的醫館都在盯著,就想看看,這個外來的他鄉人,究竟有何本事,敢來烏枝搶生意。


    初一開始時,還有人看不慣的上門挑釁,可時間久了,便沒人去了,甚至見了麵還恭恭敬敬的,心甘情願的稱他一句“神醫公子”。


    他們會如此,並不是因著這人長相,也不是看他是個死了妻子的鰥夫,而是這人的醫術,的確是在他們之上。


    更重要的是,這人隻看病寫方,不開藥,而且那方子也不做隱瞞,各種藥材的名字劑量,他們都是能看得懂的。


    醫館賺錢靠的就是抓藥,這人不抓藥,便是不跟他們搶飯碗,如此,誰還會說上一句不是?


    “可是,可是……”芝兒原本是坐在地上的,聽了郎中的話,便直起身子,跪在了那裏。


    她道:“這幾日,我也去過拿妙手回春堂,可每次去大門都緊鎖著,神醫公子並不在。”


    “我也不知他家在何處,我如何能找得到他?”


    “這……”郎中也犯了難。


    芝兒跪在地上求他:“實不相瞞,我吃了觀音土,神醫公子說我時日無多,大夫您怕是也早已看出來了。我自己估摸著,就是這幾日的事了,可等我走了,這……我這父親可怎麽辦好啊?”


    “大夫,芝兒求求您,幫幫芝兒吧!”


    郎中聽得心軟,忍不住的潸然淚下,他想了想,說道:“我雖不知神醫公子在何處,但我知曉他有一兒子,每日都要去大儒那裏聽課,姑娘若是想找他,不妨去那裏看看。”


    *


    竹樓。


    姬玉軒回了屋子,小家夥已經醒了過來,看著床頭的一堆物什,高興的緊、


    “爹爹!”


    小家夥喚他:“熙熙最喜歡爹爹了。”


    小家夥隻穿了件中衣,單薄的很,姬玉軒怕他著涼,便給他披了個外裳在身上。


    “爹爹,現下幾時了?熙熙可是要遲到了?”


    小家夥看著外麵的天,心裏一跳,猛地想起今日已到了上學的日子。


    “爹爹怎的不叫我?熙熙遲到了,是要挨先生手板的,待會兒先生打我了,我就說是爹爹的錯!”


    小家夥開始七手八腳的穿衣,把自己搞得一團糟,衣襟帶子都係錯了地方。


    姬玉軒被他逗得直笑,安撫他:“不必著急,爹爹給你告了假,這幾日咱們都不去學堂了。”


    小家夥是貪玩,是不喜課業,可貿貿然的不讓他去上學,這心裏又莫名的害怕起來、


    “為何?”熙熙問道。


    姬玉軒扶著他的臉蛋,垂著眸,口吻輕柔:“你舅舅說,國子監來了位新太傅,教學有方,想讓你也去聽上一聽,咱們這就動身好不好?”


    小家夥坐在榻上,手指攥著被褥,問道:“為何要換老師,熙熙很喜歡現在的夫子。”


    姬玉軒道:“就去兩天,你若不喜歡,咱們立馬就回來,可好?”


    熙熙這才點點頭,應了下來。


    烏枝的那位大儒複姓東裏,人人皆稱他東裏夫子,早年間開了個學堂,收了不少的學生。


    芝兒站在那學堂外,日日等,日日等,可就是不見神醫公子的身影。


    直到一次見著了那東裏夫子,問了才知,原來那神醫公子早給孩子告了假,什麽時候回來也沒交代。


    芝兒站在那學堂外,送走夫子後,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她為何這麽聽夫人的話,為何要帶著這人一路奔波?


    她為什麽不拿著這人身上的瑪瑙串去過好日子?為什麽?


    她一路想著,待回了那院子裏,見著謝晏辭還沒有清醒的跡象,便徹底忍不住了。


    “你就是該死!就是該死!我救你幹什麽?我簡直是吃飽了撐得!”


    “你這人肯定是喪盡天良,為何人人都救的神醫就是不救你?”


    她說著,看著榻上那紙人一樣的臉,心下一狠,抄起一旁的枕頭就要捂上去。


    “你別怪我,我也是為了你好,與其纏綿病榻的等死,還不如咱們一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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