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興懷將瑪瑙串摘了下來,遞到謝晏辭手中。


    謝晏辭摩挲了幾顆珠子,感受著上麵的微涼,道了句:“沒想到,戴公子還有這番機緣。”


    說罷,他又將瑪瑙串還到了戴興懷手中。


    *


    平溪宮。


    謝晏辭不敢在書房逗留,安置好了戴興懷,便匆匆趕了回來。


    “阿軒!”


    方一進門,便見著姬玉軒坐在那梳妝台前,手裏拿了個白玉簪,細細端摩著。


    “先把東西放下,咱們有話好好說!”


    他心下一緊,趕緊走上前,將簪子奪走了去。


    姬玉軒沒想拿這白玉簪如何,謝晏辭想要,他便直接鬆了手。


    “謝晏辭。”姬玉軒看著他,輕輕扯了扯唇角。


    “原先你也給過我一隻,但它後來碎了。”


    那時他還在昭雪院,摸到頭顱裏的銀針後,讓蘇十安給他取出來,但他又怕疼,也怕會忍不住會咬破自己的舌頭,便將那白玉簪含在了口中。待銀針取出來之後,那白玉簪子也被他咬碎了,碎的厲害,如今早不知散在了何處,找也找不到了。


    謝晏辭一邊安撫他,一邊讓宮人將那些簪子銳物都收起來,沒太細想姬玉軒口中的話。


    原先他送給姬玉軒的東西多了去了,簪子更是不計其數,隻一個白玉簪而已,他還真是沒什麽印象。


    “阿軒,那些事情咱們不想了,等你好了,要什麽我都給你。”


    姬玉軒低下頭,難得的展顏一笑。


    他拉過謝晏辭,萬分疲憊的靠在他懷裏,緩緩閉上了雙眼。


    謝晏辭身形一僵,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主動嚇了一跳,隻站在那裏,動都不敢動。


    “阿軒——”


    “晏辭……”


    姬玉軒這般喚他。


    謝晏辭一瞬間止住了話頭,雙眼一熱,淚意便上了來。


    “誒……”他應道。


    姬玉軒抬起手,環住他的腰,提道:“帶我出去走走吧,之前我在這東宮,哪裏都沒去過。”


    謝晏辭嘴唇顫抖,好半天才找回聲音。


    他克製著自己,偷偷緩了口氣,應道:“好,你想去哪裏,我都帶你去……”


    姬玉軒笑了笑,抓著謝晏辭身上的錦綢玉緞,安心的睡了。


    他這一生,前半輩子太過瀟灑,後半輩子太過蹉跎,如今能活到現在,有些東西,已經不重要了。


    前些日子,他在謝晏辭的書案上看到了一封折子,那是謝晏辭請命康寧帝,要援兵臨昭的折子。


    康寧帝也同意了,上麵有著朱筆禦批的“允”字。


    如此,他來西楚這一趟,到底不算是白費。


    他這一生,心裏隻記掛過四人。


    一是他的師父,自打父皇母後過世,便一直照看著他,他來時留了書信,算是好好道別過了吧。


    二是他的兄長,如今皇權穩固,叛賊已倒,就連同季淵的戰事也有了解決的希望,如此,他也算安心了。


    三是他的兒子,孩子命薄,跟著他一直吃苦,到了最後也沒能安樂的活下去,想必現在,正在黃泉一角等著他,想再見他最後一麵。


    而這第四,兜兜轉轉,愛來恨去,說到底,在他心裏留下烙印最深的人,還得是謝晏辭。


    這人救過他,給過他一命。


    也騙過他,負過他的感情。


    他們兩個好過,恨過,或許也都愛過……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即便現在謝晏辭當真愛他,當真想要重修舊好,但都已經晚了。


    他是時候同他告別,給他這稀裏糊塗的一生,一個了結。


    ……


    姬玉軒睡熟了,謝晏辭剛把人放到榻上,廣蘭殿便來了人。


    “你怎麽來了?”


    屏風之外,謝晏辭看著自己的妹妹,問道。


    謝時寧道:“明日我便走了,想來同嫂嫂告個別,下次再見還不知是何時候。”


    謝晏辭飲了口茶,低聲遣她回去:“你來的不巧,阿軒剛剛睡了。”


    謝時寧聽罷,禁不住蹙眉,不可思議道:“皇兄莫要騙我,嫂嫂這是怎麽了,整日都睡著。”


    謝晏辭垂下頭去,一時難以開口。


    謝時寧見他沉默,陡然想起了昭雪院中所見,喃喃道:“怕不是四年前,你當真是對他下了死手,這才出了事?怪不得他會那般……”


    “什麽?”


    謝晏辭略帶不解的看她。


    謝時寧嚇了一跳,茶盞沒拿穩,差點摔在了地上。


    她怕搞出個什麽動靜,將姬玉軒吵醒了去,便趕緊扶穩了手中之物,將其放到了案上。


    “你剛剛說什麽?”謝晏辭又問了她一遍。


    對著皇兄,謝時寧不敢不答,便道:“……就,四年前那些事,我偷偷跑去過昭雪院,看到過嫂嫂。但我沒進去!隻是順著門縫,看到了他,覺得皇兄實在是心狠了些……”


    謝晏辭聽她說這些,苦笑一聲,接道:“我又何嚐不是後悔,午夜夢回,總——什麽?!”


    謝晏辭還未說罷,便聽到他這妹妹又道了些東西,直讓他瞳孔驟縮,背脊發寒。


    他猛的站起身,直愣愣的看著謝時寧,神情實在是可怖。


    “你再說一遍!”


    謝時寧嚇得一個哆嗦,還沒說完的話也不敢接著再說了,更何況是將方才說的再重複一遍。


    “皇兄,我……”


    “你說啊!”


    謝晏辭額間青筋暴突,質問著自己的妹妹。


    他在惱怒,在震驚,在難以置信。


    他對著謝時寧,像是失了神智的猛獸,但沒人比他更清楚,他不是對著謝時寧憤然作色,是對著過去的自己,對著四年前冷心冷肺的謝晏辭!


    “你再說一遍,阿寧,你再說一遍!”


    謝晏辭蹲在她跟前,方才的一切尖銳都緩和了下來,成了鋪天蓋地的痛,毫不留情的鑽入他的骨子裏,讓他喘不過氣。


    他看著謝時寧,眼裏帶著乞求,盡是謝時寧看不懂的愧疚。


    “我……”


    謝時寧坐在那裏,抖著身子,根本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她當真是怕極了,她不知發生了什麽,竟讓她一向頂天立地的哥哥成了這番模樣。


    她從未見過謝晏辭這般,在她剛剛的那番話說出口後,她覺得,自己哥哥的脊梁,一瞬間的折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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