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人少是非少,又有許多雜務都是內務府在負責,前幾日雲燁從管事的手裏要來了賬本,能管的不多但可以用來打發時間。


    “拜見雲公子。”


    雲燁閑來無事,正在案前翻看賬本,瞥了一眼是管事的,便直接賜了座。


    管事的拒絕道:“不了。小的前來是有一事稟告。”


    “但說無妨。”雲燁邊說手上邊撥弄算盤。


    管事的:“方才壽寧宮來人傳話,說是太後娘娘要見一見公子,已經被小人擋回去了。”


    雲燁:……


    何必專門跑來告知於我?


    “不過殿下雖將公子護的嚴實,太後娘娘還是知曉了如今是您在管理東宮。太後說了,尚未過門行不得管家之權,特地下了懿旨,要把您的管家之權收回。”


    啪——


    雲燁一掌下去,方才還被撥動的算盤一下子斷裂好幾根肋骨。


    得了,他明白了,這是特地來抱賬本的唄。


    最後雲燁被逼得隻能在醫署後院偷摸種草藥,原本還想著整些藥酒,直接被寶源說道:不可能。


    因為原來的你不會這麽做,所以殿下絕對不會讓你這麽做。


    殿下對原來的你執念很深。此狀若破,唯有您恢複記憶。


    薑華清在一邊靜靜地聽著,也不接話。


    恢複記憶到沒可能了。


    原本他還想著讓司淮來給雲燁診上一脈,可殿下直接了當的告訴他:“你能保證司淮發現不了你做的手腳?”


    薑華清忽然發現自己不能保證。


    此事遂罷。


    不過薑華清也看出來了太子殿下的意圖,自古富貴之人多為情所困,即便是一國太子也沒能幸免於此。他想把雲燁徹底留下來,一步一步的篡改他的過去,讓他徹底依附自己,等到最後,即使雲燁記憶恢複,恐怕也再難抹去早已對殿下根深蒂固的感情。


    太子的感情是癡了些,可未免太過偏激。若雲燁真是個寧折不彎的,到時候有的是苦頭吃。


    寶源和薑華清一同看著後院裏忙活的雲燁,一時間隻剩唏噓。


    薑華清:“好苗子,好苗子……”


    寶源:“可不能讓殿下發現了去。”


    剛說過不久,那廂太子殿下散朝回來,身後還跟了個長相明豔、珠光寶翠的小姑娘。


    除了那次被謝晏辭帶出宮見了常伯,其餘時間雲燁都在這東宮裏待著,自是不知這小姑娘是誰,但看這衣著打扮,應是公主郡主等品級的。


    “大膽!見了本公主還不行禮!”


    不等雲燁開口,小丫頭片子便嗬斥道。


    “你就是雲燁吧?早先便聽人說你狐媚,如今一見,果真是不知禮數。”


    此話刺耳,雲燁固然聽著不順,但還是先行禮道:“見過公主殿下。”


    “阿寧!”謝晏辭沉下臉,抬手扶起雲燁,“孤允他在東宮不向任何人行禮,他是你皇嫂,你沒資格說他。”


    隨後牽起雲燁的手帶著人回了房,獨留公主一人交給了管事的去安排。


    “阿寧是我胞妹,母後薨逝時她才六個月大,一直被養在皇祖母膝下。此番皇祖母一直召見你不得,便把阿寧派了過來,恐要在這裏待上些時日。”


    “阿寧自小嬌寵,性子驕縱,以後若她再敢對你不敬,你直接來跟我說,我來管教。”


    雲燁幫著謝晏辭換下朝服,聽了此話不免在心中感歎。


    三番兩次駁了太後臉麵,如今自己胞妹來了也一門心思的護著他,以後這宮裏關於他雲燁的傳言,恐怕是又要翻上一番了。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皇子爭儲,沒有人不想娶個有助力的高門貴女當妻子,即便是府裏的男妾,也大多都是那些個前朝官員家裏的庶子。


    隻有他,什麽都沒有,甚至還是個被誅盡九族的餘孽,謝晏辭竟護他至此。


    雲燁鼻尖似有酸意,張了張嘴,怎麽都說不出讓謝晏辭另娶他人的話。


    “……多謝殿下。”


    謝晏辭捏起他的下巴,親了一口:“乖。”


    換過常服讓人布菜,謝晏辭剛想如往常一般動筷兒,還是雲燁提醒了句:“六公主獨自用膳?”


    謝晏辭這才道:“忘了。”


    命寶源去把自己胞妹喊來,誰知六公主方才被自己哥哥氣的掉眼淚,不願與雲燁同桌用膳。


    太子殿下又說了:“不必理會,吃飯。”


    然後盛了碗羹給雲燁養胃。


    東宮最好的兩處宮殿,一個是謝晏辭與雲燁的平溪宮,一個是如今六公主下榻的廣蘭殿。畢竟是殿下的同胞兄妹,管事的自然不敢怠慢。


    飯吃到一半,廣蘭殿的下人來報,說是公主把殿裏的花瓶瓷器全砸了,求謝晏辭過去看看。


    誰知謝晏辭見怪不怪,極其淡定的吩咐道:“無礙,把損壞的物件列個單子,給壽寧宮送去。”


    雲燁:“……”


    不動聲色的喝了勺粥,心裏暗忖,這是要氣死皇太後的節奏。


    ……


    有謝晏辭這麽個行事張狂的在,即便雲燁沒做什麽也是把這位公主得罪慘了。


    “不許進廚房,誰知道你是不是要給太子哥哥下藥。”


    “不許去醫署,誰知道你是不是要去拿藥。”


    “不許臨摹太子哥哥的字,誰知道你要拿來幹嘛。”


    “不許喂魚!”


    “不許看畫!”


    “不許……”


    “你有病啊!”雲燁終於忍不住了,強忍著沒翻她白眼,“你怎麽比你哥管的還寬!”


    六公主謝時寧紅唇白齒,一雙桃花眼頓時蓄滿淚水,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你凶我,你完了,我要去找皇祖母告狀,要讓太子哥哥看清你的真麵目。”


    雲燁滿不在乎:“隨你,別擋著我曬藥。”


    公主年紀不大本事也不大,雲燁本以為她自有長在深宮,心思必不會單純,怎知卻是個光有心眼不長腦子的,還真就因為這事兒去了壽寧宮。


    回來已是晚膳時分,寶源喊她用膳,這次倒是來了。


    一進門,謝時寧便紅著眼睛,對著雲燁來了句:“賤人!”


    “啪——”


    雲燁還沒來得及生氣,謝晏辭這一把掌就扇在了公主臉上。


    寶源一個激靈,趕緊跪在了地上,連帶著周圍的下人都刷刷跪在了原地。


    “謝時寧,給你嫂子道歉!”謝晏辭眸中泛寒,周身陰翳圍繞。


    擲地有聲的話語把謝時寧嚇得不輕,腳步不自覺的後退三分,但嘴上仍舊不鬆口:“我就不,他就是個賤人!太子哥哥為了他連妹妹都不要了!”


    淚珠沿著臉頰滾滾而下,小公主提起裙擺跑回了廣蘭殿。


    雲燁自覺不對,謝時寧才十多歲,平時是煩人驕縱了些,但從未對他這般羞辱。


    “殿下不妨查一查,公主此去壽寧宮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宮中有謝晏辭的暗線,再說公主剛回來,想查並非難事,晚膳剛過人便來報。


    原是謝時寧跑去太後那裏告狀,添油加醋的說了雲燁如何勾搭自己太子哥哥,如何讓下麵的奴才都聽命於雲燁而輕慢與自己這個公主。


    正說著,四皇子謝承澤進宮給太後請安,將此事聽了個七八分,便道:“此事公主亦有三分錯,本宮倒見過雲燁的長相,不像是那種會吹枕邊風的。”


    一句話引了太後注意,皇太後問道:“老四見到過那雲燁?”


    謝承澤笑著回應:“見過,皎皎如蘭,才貌雙全。”


    要知道謝承澤一派與謝晏辭素來不對付,連帶著謝時寧對這個四哥都沒有好臉子看,卻不想他竟這般誇讚自己哥哥房中之人。


    這下可把她惹到了,原本的假難受也變成了真生氣,帶著一肚子火回來了,認定了就是雲燁水性楊花勾搭謝承澤。


    難怪!


    雲燁撫了撫額:“你這妹妹的腦補能力,真讓人望塵莫及。”


    太子殿下今晚又在親妹妹和太子府君之間選擇了後者:“明日我去跟她好好說,歇息吧。”


    雲燁:……行,我沒意見。


    估計是那晚自己把太子殿下趕去書房睡,給人留下了濃重的陰影。


    *


    第二日,雲燁站在醫署後院,第一次握緊拳頭有了想要揍人的衝動。


    果然,昨晚就不該沒意見。


    薑華清剛起床洗漱,迷迷瞪瞪的老眼隻瞅著雲燁一身白衣站在庭前,嘴角還帶著笑。


    夠君子,也夠滲人。


    再瞅瞅他背後剛長出一兩寸的草藥們,所有的植物都倒在新翻的土地上,根係都露了出來。


    全軍覆沒,無一生還。


    “夭壽啊,誰幹的?”薑華清老眼也不迷瞪了,痛心疾首的撓頭。


    沒人比他更懂雲燁對這些草藥的看重。在太子殿下所有允許雲燁做的事情裏麵,隻有這一件是他愛做並且謝晏辭也同意了的。


    好不容易的一點慰藉,天天施肥澆水,仔細嗬護,結果一夜之間全被人給薅了。


    雲燁很冷靜,沒有那天寶源看到的頹喪,也沒有謝晏辭不讓他看醫書的寂寥,隻有不含半點溫度的眼睛和青筋暴起的手背。


    山雨欲來風滿樓。


    他轉過身,抬腳往醫署大門走,邊走便對著薑華清說道:“放心,我很好,我隻是去看看阿寧有沒有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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