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辭的相貌是和雲燁不同的俊朗,眉若遠山,麵如雕刻,一眼望去便讓人想起那未出鞘的利劍,沉穩內斂,不失威懾。


    濃鬱的甘鬆壓著澀苦,謝晏辭唯有的那雙多情的桃花眼此時也泛著冷光。


    燭光之下,雲燁似乎能從那雙深邃的眸子裏看到自己的狼狽。


    兩人無言凝視著對方,好久,久到雲燁覺得自己都快掉淚了。


    “你說得對。”終於,謝晏辭先開了口,打破沉寂。


    “雲燁愛我。”


    “我也會去愛他。”


    雲燁後背一陣發麻,似有寒流沿著脊骨而上,即將蔓延到心髒。


    “行墨……唔——”


    謝晏辭猛地撲上來吻他,吻得凶狠,又是啃又是咬,雙手死死的扣住他,似要將他骨頭捏碎,好融進自己的骨血裏。


    雲燁從未見過謝晏辭這般,撐著手掌去反抗,奈何病弱多時傷口將將恢複,哪裏是他的對手。


    ……


    翌日,浮雲榭。


    雲燁憑欄而坐,望著碧波蕩漾的湖麵,久久不動。


    “昨個殿下不是臨幸了這位雲公子嗎?怎麽看起來悶悶不樂的?”


    “誰知道啊?這男妾的身份終究是抵不過女妾的高貴,說不定殿下有些什麽特殊的癖好,昨個兒盡數給了這雲公子呢!”


    “這話可不能亂說。”


    “亂說什麽呀,這都多長時間了,殿下竟一點賞賜都沒給,可不就是個以色侍人的嗎?”


    浮雲榭四麵環湖甚是涼爽,雲燁卻是“嬌襲一身之病”,見不得風。偏這人又不願離開,寶源便讓廚房溫些梅子酒給送來。


    下了亭子去拿酒的時候,寶源聽到剪花的丫鬟們這麽說道,臉色立馬拉了下來。


    “主子背後嚼舌根,想挨板子呢!”


    幾個丫鬟嚇得趕緊跪了下來,寶公公好歹是從小侍奉謝晏辭的,除了管事可不就是他最大,她們也沒想到會被寶公公逮個正著。


    “奴婢們知錯了,求公公饒我們一命。”


    寶源端著酒,瞥了眼不遠處的水榭。


    四麵鏤空,雲燁一抬眼就能看到這邊。


    寶源皺著眉,沒再嗬斥他們,隻低聲道:“等手上的活做完,自己去內務府領板子,再讓咱家見到了就沒你們好果子吃!”


    這便是不聲張了。


    幾個婢女趕忙謝恩:“多謝公公,多謝公公……”


    寶源沒再理會,端著酒入了浮雲榭。


    “公子,喝些酒暖暖身子。”寶源一邊布酒,一邊去探雲燁臉色,還是那般平靜的蕩不起一點痕跡,讓人看不出究竟有沒有聽到那幾個婢女嘴碎。


    他在袖子裏掏了半天,從一堆碎銀子裏找到了那根木簪,雙手遞到雲燁麵前。


    “公子之前親手做的簪子,忘了拿回去,一直在奴才這兒呢。”


    提到簪子,雲燁終於有了反應。他轉過身,視線從湖麵落到寶源手上。


    脖頸側過,寬鬆的衣衫貼不住瘦弱的骨架,從鎖骨往下是一溜的青青紫紫。


    寶源呼吸一滯。


    雲燁沒注意到他的異樣,抬手接過那支簪子,在手裏細細摩挲。


    寶源想說些什麽,嗓子卻像啞了火,什麽都說不出來。


    “不必擔憂,幾個婢女而已,不值得我放在心上。”寶源遲遲未說話,雲燁隻當他想的是這事兒,便開口安慰道。


    謝晏辭默認他掌管整個東宮,卻又處處限製著他,別說是下人了,就連他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就是謝晏辭的貓,看似得寵,不過是個玩物而已。


    沒有失憶的自己和謝晏辭的相處方式也是這樣嗎?他不知道,他總覺得謝晏辭更愛原來的他多一點。


    謝晏辭記得從前的他愛吃鱖魚,卻一直忽略現在的他愛吃雞肉。


    記得從前的他忌諱墨色,卻不知現在的他手上的第一根倒刺,是在光祿寺施粥時紮進去的。


    他很好奇原來的自己是什麽樣子,所以一直在翻找恢複記憶的法子,可是一點用都沒有。


    他想讓謝晏辭多在乎一點現在的自己,可今早他醒來時床畔依舊空空如也。


    手中的簪子是雲燁親手雕刻的,花紋的細節還很毛糙,線條也不夠流暢,他現在不知道要不要把它交到它的主人手裏。


    寶源看出了雲燁此時的想法,他道:“今天一早太後娘娘便把殿下喚去了壽寧宮。殿下走之前親手給溫上了梅子酒,還特地安排奴才給您送來。”


    “公子可能不記得了,當初這梅子酒還是你和殿下一起釀下的,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會把酒壇挖出來,喝上幾盅。”


    雲燁抬眼,眸中有了情緒晃動。


    他起身走到桌邊,拿起酒壺倒了一杯。


    溫熱的,甜的,像極了飯桌上鱖魚旁時常出現的那道甜藕。


    符合失憶前的雲燁的口味。


    他仔細品了品,不得不說,味道是挺不錯,釀造的技術應屬上等。


    “我和行墨一起釀的?”雲燁問道。


    寶源咧嘴一笑,臉上的褶子都深了幾分:“正是。”


    不知哪點說到了雲燁心裏,他臉上終於不再愁雲慘淡,還道:“改明兒我再釀一些。”


    “哎呦,那可得明年了。”寶源心裏鬆了口大氣,沉甸甸的石頭終於落下了,說話都輕快了許多,“暮春四月,別莊的梅子又大又好,公子和殿下上次都是在那時候釀的。”


    誰知雲燁搖了搖頭:“梅子酒隻能春天釀,這藥酒,何時都可以。”


    枸杞人參當歸,蜈蚣蠍子與蛇,隻要有藥材就行。


    相比這梅子酒的酸甜,他還是更喜歡藥酒的辛辣。


    “啊……藥酒?”寶源一時沒反應過來,這祖宗釀藥酒?原來的那個可從沒釀過!


    “公子!”寶源陡然看到了雲燁手中的簪子,轉移話題道,“先別管這酒不酒了,公子這簪子可還沒送出去。”


    說著,還對著桌上的酒壺努努嘴,意思是說殿下心裏有你,你就別和他置氣了。


    這不,一大早走的匆忙沒照顧到你,還親自溫了酒給你道歉,你這手裏的簪子也該送出去了。


    手指微動,雲燁想了想,還是把簪子先給放進了衣袖。


    還不夠精致,等他把邊角再打磨打磨。


    夜幕低垂,桌子上的燭火如昨晚一般影影綽綽。


    雲燁坐在案後提筆臨摹。


    闊袖上翻,露出白皙的手腕,上麵的痕跡竟和午間寶源看到的那些不相上下。


    喉嚨泛起癢來,雲燁剛有幾聲低咳,腰肢便被身後之人牢牢圈住。


    是今早睡罷便走的甘鬆回來了。


    雲燁還沒起開身子就又被帶了回去,謝晏辭窩在他的頸間,咬他耳朵。


    “還生氣呢?”


    嗓音低沉渾厚,又滿是疲憊,聽得雲燁心裏又麻又疼。


    “別生氣了,我跟你道歉。”


    雲燁掙了掙,他越動謝晏辭的手環的越緊,最終泄了氣,手裏的毛筆直接扔在了宣紙上。


    “好好的一幅字被你糟蹋了。”雲燁沒好氣道。


    “嗯。”東宮有的是錢,他想糟蹋幾張糟蹋幾張。


    “今早皇祖母差人喚我,讓我以後都得按照規矩去晨昏定省。”


    雲燁道:“寶源跟我說了。”


    “嗯。”他回來寶源先找的他,跟他把今天的事都交代了。


    “身上還難受嗎?”謝晏辭又問。


    難受,一直都難受。


    雲燁心裏這麽想的,沒說,反而問了句:“太後是不是想見我?”


    據雲燁所知太後並非苛刻之人,從不要求下麵的嬪妃皇子每日晨昏定省,突然這麽要求謝晏辭,肯定是因為東宮將他護的太過分了,太後想打壓他,但被謝晏辭攔了下來。


    “她不想!”


    雲燁:“……”


    “好歹是你祖母,你既說過要娶我為太子府君,總要過了明路掙得太後的同意。再說了,我又不是泥人,不至於這點小事都應付不來。”


    謝晏辭不願:“你素來不喜這些爾虞我詐,隻管在東宮好好待著就是,我能護你一生周全。”


    雲燁徹底沒了話說。


    他忽然發現謝晏辭這人執拗的很,他想做什麽的時候偏覺得他沒能力做,他不想做什麽的時候總會一遍一遍的告訴他你就是喜歡做。


    “你總不能讓我做一輩子的花瓶,我總得找些事來做。我明明可以幫你分攤,可為什麽什麽都不讓我插手?”


    “你乖,隻安心養病就是。”


    “……”雲燁舔了舔自己的後牙槽,一時間咬牙切齒。


    你不讓我做我偏做,明年的春闈我是定要參加的!


    “滾開,別碰我!”雲燁幹脆在這人手上咬了一口,待掙脫桎梏,抱起床上的褥子向謝晏辭的書房走去。


    沒等太子殿下反應過來,身影就又出現在了他麵前,然後叉著腰指著敞開的大門說道:“你去書房,我不想看見你。”


    謝晏辭這才意識到,雲燁要跟他分房睡。


    太子殿下:“不。”


    雲燁:“你沒機會說不,你不去就我去。”


    太子殿下覺得很委屈,日日去晨昏定省累死累活的,他好不容易替雲燁擋了,怎麽這人不僅不心疼他,還要趕跑他?


    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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