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以最快的速度去找人,剛好看見了從帳篷返回來的餘笙。


    “餘醫生!”


    方子幾步跑到了餘笙的麵前。


    餘笙停下腳步,看著滿頭大汗的方子:“怎麽了?”


    “嫂子,快,快去救人。”


    方子是陸勳團裏的,自然也認識餘笙。


    兩個人不敢耽擱,一邊走一邊簡單說這情況。


    “嫂子,周醫生初步判斷了情況,下麵的同誌右邊大腿被穿透了,還出現了呼吸困難,咳嗽的症狀,具體原因還不確定,因為沒法近距離查看,他情況不太好,等不了了,隻能先找人下去……”


    方子快速簡單的說明情況,聽著方子的介紹,餘笙大概心裏有了數。


    餘笙和方子一來一回也不過七八分鍾,兩個人到達現場的時候,陸勳和另外幾個人正在商量著營救的方案。


    看見陸勳,餘笙愣了一下。


    顯然沒想到會這麽巧,這一隊救援的人居然是陸勳帶的隊。


    陸勳也看見了餘笙,他也想不到方子帶回來的醫生是餘笙。


    兩兩相望,時間好像靜止。


    從她退燒清醒到現在連陸勳的一麵都沒見過,如果不是好幾個人告訴她是陸勳救她回來的,她都要以為是假的,陸勳根本沒回來,根本沒有出現在救災現場。


    餘笙簡直不敢相信陸勳此時出現在了她麵前。


    陸勳瘦了很多,也變黑了一些,他的眉宇間多了幾分淩厲,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冰冷,不過那雙看向她的眼睛依然沒有變。


    算一算時間,他們已經將近半年的時間沒有見過了,她還記著陸勳走那天她在和他說離婚,看著陸勳離開,她就後悔了,後來就是原主在夢裏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


    她很怕,自己等不到陸勳,她很怕什麽都來不及說就再也見不到了,她後悔了,她應該告訴陸勳她也喜歡他。


    餘笙鼻尖泛著酸,眼眶紅紅的。


    同樣的陸勳也出現了一瞬間的愣神兒。


    上下打量著餘笙,從礦洞裏抱著餘笙回來的時候他就察覺到餘笙瘦了,抱在懷裏幾乎沒有什麽份量,輕飄飄的。


    這生了一場病,餘笙更加單薄,好像一陣風吹過來就能把她吹跑。


    看著餘笙紅紅的眼眶,眼淚馬山就要流出來的樣子,陸勳也是滿心酸澀。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想擦去餘笙眼角的淚痕,想問問餘笙為什麽哭……


    此時的餘笙有那麽一瞬間她想撲進陸勳的懷裏,想問問他有沒有事,好不好,也想告訴他她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告訴他地震太可怕了,太多人她救不回來,告訴他遠山村的嬸子為了救她失去了生命……


    她有太多話想要和陸勳說。


    方子撓了撓頭,語氣有些不自然:“碰巧看見了嫂子,就把嫂子帶過來了。”


    其餘的幾位同誌也跟著叫了聲嫂子。


    這才讓兩個人回神。


    “你的傷怎麽樣了?”


    “你身體好了?”


    陸勳和餘笙同時開口。


    餘笙也沒想到自己千言萬語最後就變成了一句‘你的傷怎麽樣了’。


    陸勳沒有錯過餘笙語氣裏那不易察覺的哽咽。


    短暫的沉默,餘笙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這才開口:“我沒事了,你呢?”


    陸勳點點頭:“我也還好。”


    簡單的兩句話,確認了對方都沒有任何問題,相互都鬆了一口氣。


    餘笙看了一眼大約將近四十公分的通道,繼續說:“來的路上方子和我簡單介紹了情況,一會準備好我下去。”


    幾個人動作都很麻利,餘笙帶好了裝備,就準備鑽進去。


    準備往裏爬的時候,陸勳拉住了餘笙:“小心。”


    餘笙勾起唇角:“放心吧。”


    “如果發現不對,馬上就撤回來。”


    餘笙看著眼前的一片廢墟,深吸了一口氣,義無反顧的鑽了進去。


    從入口鑽進去,到達病人的地方大約是四五米左右,最窄的就是入口一直到一米左右的範圍。


    沒爬多遠,空間就大了不少,再往裏麵的時候餘笙已經能弓著身子站了起來。


    很快餘笙安全的抵達了傷者的位置。


    陸勳他們在通道外麵看著餘笙安全到達,都鬆了一口氣。


    傷者是一位年齡三十多歲的大哥。


    他靠著牆角,閉著雙眼,癱坐在地上,劇烈的喘著氣,時不時無意識的咳嗽。


    大腿上綁了一根布條,看來是他自己做了北辰止血的處理。


    腿上的傷口看著很可怖,木棍受到外力折斷,斷口處尖銳不平,想來應該是不注意直接穿透的大腿。


    不知如此應該是視線盲區導致,男人左側腰腹也受了傷,和大腿一樣直接穿透,不過卻沒有流太多的血。


    但若是沒有處理好就移動的話一定會造成大量出血的。


    餘笙看了男人受傷的情況後,對著男人喊了一聲:“同誌,同誌你還能聽見我說話嗎?”


    “同誌,醒一醒。”


    喊了幾聲,男人慢慢清醒,睜開眼看著餘笙,張了張嘴,艱難開了口:“聽……的見……”


    得到了回應餘笙鬆了一口氣。


    也是這個時候男人咳嗽突然加劇,緊接著吐出一口血沫。


    外麵的陸勳等人也聽見了動靜:“笙笙,他怎麽樣?”


    餘笙一邊給男人處理,一邊應了一句:“不太好,他的腰腹也被穿透了,不過現在最嚴重的是不能呼吸,我先緩解一下肺水腫的症狀,讓他能正常呼吸,不能再耽擱了,得馬上把他弄出去。”


    陸勳幾人也趕緊行動起來。


    等到男人能正常呼吸後,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後,餘笙開始處理男人其他傷口。


    兩處貫穿的傷口都需要手術切開才能取出。


    餘笙重新給男人腿上止了血,這才處理起最難弄的腰腹。


    腰腹位置的穿透是一根長釘,後麵還連接著木框,餘笙自己一個人沒辦法拆下來,隻能等陸勳他們下來。


    大約將近二十分鍾後,終於入口處被擴開。


    陸勳帶著兩名同誌下到了裏麵,幾個人的配合下,有驚無險的救出了這位男同誌。


    兩位同誌抬著傷者成功的走了出去,而陸勳和餘笙運氣則沒有那麽好了。


    兩個人剛要離開,突然一陣地動山搖,剛被打開的入口,瞬間被封死。


    陸勳和餘笙被困在了裏麵。


    外麵的人看著這一幕臉上滿是焦急:“團長,餘醫生——”


    “陸團,嫂子——”


    ……


    陸勳緊緊的護住餘笙,擋在了餘笙的身前。


    這一次餘震很快,不過也足以把通道都封死。


    給外麵營救的人員增加了困難。


    晃動漸漸變弱,餘笙和陸勳都變得灰頭土臉。


    陸勳的悶哼清晰的傳入了餘笙的耳朵。


    “你怎麽樣?哪裏受傷了?”


    餘笙語氣滿是焦急,趕緊查看陸勳的情況,檢查了一圈就看見陸勳腰上的傷口滲出了血跡。


    “沒受傷,是之前的傷口崩開了。”


    餘笙擔心的扶著陸勳靠在了一邊。


    從急救包裏翻起了藥品,好在還剩下碘伏紗布。


    “你別動,我幫你重新包紮一下。”


    陸勳很聽話,老老實實的坐在那,等著餘笙給他換藥。


    餘笙扯開了陸勳的上衣,看著他的腰上穿著一圈又一圈的繃帶。


    繃帶解開,餘笙在才看清楚傷口,是一處很深的很長的刀傷,看樣子這傷口還是反複崩開的。


    餘笙眼眶又泛起了紅,聲音有些生氣:“你傷沒好跑來幹什麽?再說你帶著傷跑來不怕媽和灣灣擔心嗎?陸勳你也太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了。”


    一臉幾句的質問,餘笙都沒有聽見陸勳的回答,給傷口包好紗布,餘笙抬起頭,就看著陸勳在盯著自己:“你在擔心我。”


    雖然是問句,陸勳確實肯定的語氣。


    餘笙氣結,纏繃帶的時候故意用了些力氣,誰知道這次陸勳哼都沒哼一聲。


    纏完最後一下繃帶,餘笙看了一眼陸勳:“我在問你話。”


    陸勳這才老老實實的回答餘笙的問題:“我沒來得及回家,我也沒有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然後陸勳就反咬了一口:“不當回事的是你自己吧。”


    “我沒有,時間不等人,我少休息一分鍾,就能多救一個人。”


    “我和你是一樣的。”


    餘笙靠在陸勳的肩膀,好像這些日子以來壓抑的情緒全都繃不住了,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


    “陸勳,怎麽辦,死了好多人,我救不回來他們,好多人沒有家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知道?該怎麽幫她們。”


    “我還欠了別人一條命,他們家一個人都沒有了,陸勳為什麽地震,該怎麽辦。”


    “我接生了一個孩子,可是孩子的媽媽到了帳篷大出血就死了,如果沒有地震,一定能來得及搶救,這裏什麽都缺,缺人,缺藥,缺食物,缺血漿……”


    “陸勳,你為什麽才回來,我以為我要見不到你了。”


    “嗚嗚,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可是我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猜到了,我猜到了,陳英楠適合你一起的,我看見她的時候好怕下次就是你。”


    “嗚嗚,陸勳我做了好多夢……”


    ……


    餘笙在陸勳的懷裏斷斷續續說著這些日子以來的遭遇,上句不接下句,她沒有想要陸勳回應,隻是想著要把心中的難過一股腦的都發泄出來。


    陸勳胸前的衣服都被餘笙的淚水打濕了。


    陸勳沒有說話,就這麽靜靜的聽著餘笙講,一隻手輕輕的拍著餘笙的後背,無聲的安撫著。


    好半天餘笙才漸漸止住了哭聲。


    等從陸勳懷裏出來的時候,眼睛已經又紅又腫。


    哭夠了,心裏憋著的情緒也就都發泄了出去。


    突然上麵傳來了動靜。


    “團長,嫂子,你們還好嗎?”


    “餘醫生,陸團長,你們能不能聽見我們說話?”


    餘笙紅腫著眼睛和陸勳對視一眼,然後兩個人回應了外麵。


    外麵的人聽見了回應,趕緊再次喊話:“你們堅持住,我們正在想辦法救你們出來。”


    ……


    餘笙靠著陸勳吸了吸鼻子,視線又落到了陸勳的傷口處:“你這個是為什麽是刀傷?”


    想了想知道陸勳執行的是秘密任務,餘笙又改口:“算了,你還是別說了。”


    “笙笙,我怕嚇到你。”


    餘笙抿了抿唇:“別忘了我是醫生。”


    陸勳歎了口氣:“近身肉搏。”


    簡單四個字包含了一切,隻有四個字足以讓餘笙腦補出來是多麽的凶險。


    “很危險吧?”


    餘笙語塞,隻說了這麽一句,可是眼淚又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不知道怎麽了,她的眼淚今天就是忍不住,像是不要錢一樣冒了出來。


    陸勳擦了擦餘笙的眼淚:“都過去了,我已經沒事了。”


    等餘笙緩和了,陸勳才繼續說:“現在就我們兩個人,趁著有機會還要不要繼續談談上次沒有聊完的事情。”


    顯然餘笙沒想到陸勳現在有心思聊這件事。


    不過她也有話和陸勳說,餘笙沒有拒絕。


    “笙笙,我同意和你離婚。”


    這是陸勳經過深思熟慮的。


    他經曆過很多生死的瞬間,唯獨這次任務,生死搏鬥間讓他有了不一樣的情緒。


    不是他變的貪生怕死,而是在戰場上麵對各種未知的危險的時候,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在執行某個任務會隨時犧牲,他不知道真的有一天餘笙麵對他的屍體,或者是遺物的時候,該怎麽辦。


    尤其是看見餘笙擔心自己,緊張的樣子,他一下子真正的明白了軍人家屬所承擔的。


    他不願意讓餘笙麵對那樣的場麵,所以他決定同意餘笙的提議。


    或許愛情就是這樣,總是讓人變的反複無常,猶豫不決。


    陸勳的一句‘我同意和你離婚’,讓餘笙愣神好半天。


    她以為陸勳會說我們不要離婚,或者說再試一試,或者是直接問她到底在隱瞞什麽,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麽一句,我同意離婚。


    餘笙身軀微微顫抖,哽咽著問陸勳:“為什麽?”


    明明之前說要離婚的是她,可是現在陸勳同意了,餘笙反倒是問起了原因。


    不等陸勳的解釋,餘笙繼續說:“你就不想知道我要和你說的話是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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