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笙剛到醫院,就召開了緊急會議。


    她這才知道,這裏不是地震了,是被波及了,真正的地震中心是在四百多公裏以外的一個縣裏。


    大河縣距離部隊這邊四百多公裏,是一個偏遠的山縣。


    這裏也是一條交通的主幹道,所以在這停留的人很多,同樣大河縣本地的人口也不少,因為位置原因,大河縣發展的算是不錯。


    昨天夜裏就是這大河縣發生了強震,震級達到了8級,所以餘笙她們在四百裏外的位置也感受到了震動。


    可想而知這次地震帶來的破壞有多嚴重。


    軍區醫院召開了緊急會議,她們這裏是距離大河縣最近的醫院,要以最快的速度前去支援。


    而其他地區接到消息後也都正在前往救援,不過速度肯定不比軍區這邊。


    餘笙當然知道地震的嚴重性,尤其是現在醫療技術,救援手段都不是特別發達的時候,更是不容易,時間緊迫,餘笙都沒猶豫就報名參加了,救援。


    定下來救援人員名單,準備好救急藥品後,就緊急出發了。


    大院這邊一早也知道了地震的消息,一時間所有人都擔心不已,更是有幾位家屬老家就是大河縣的,火急火燎的想要回去,可是因為地震情況暫且不明,隻能幹著急。


    劉翠芳接到通知說餘笙去支援的時候,救援車已經出發了好一會,劉翠芳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陸勳好幾個月沒消息不說,餘笙現在也去救援了,家裏就剩下她和陸灣,劉翠芳急的一下子就上火了。


    到大河縣要走盤山路,從軍區醫院出發,前半段路程還算順利,在距離大河縣兩百多公裏的時候,路段就遭到了破壞。


    好一點情況,是路麵上隻有些碎石和障礙物,路麵出現了裂縫,清理清理車也能開的過去。


    再加上部隊的先一步出發,不少地段都能正常行駛。


    但是隨著離大河縣越來越近,路段破壞的也開始加重。


    天也開始變得陰沉沉的,好在六月份天氣暖和了,就算刮著風也沒多冷。


    沒一會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地麵開始變得濕滑,給救援工作增加了難度。


    當車子轉過一個彎後,就看見了先一步出發部隊的車堵在了前麵。


    這一段路程是山路,由於地震造成了山體坍塌,泥土碎石,還有樹幹橫在了路上,車子根本沒辦法通過。


    通往大河縣的道路這條是最近的,也是通車的主幹道,所以這條路是一定要清理的。


    現在的位置距離大河縣還有二十公裏左右,部隊大半的人已經選擇徒步出發,另一半的人清理路麵。


    目前清理道路大約需要兩個多小時,如果也選擇走過去大約需要四個多小時,所以現在最快的方案就是清理路麵。


    不過運氣不太好,路麵快清理完的時候,地震突然來襲。


    震感強烈,山上的碎石又滑落不少,給救援又增加了難度。


    這也代表著大河縣的情況更加危急。


    所有人不敢耽擱,安全後繼續開始幹活。


    救援車輛到達大河縣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多了,好在雨已經停了。


    餘笙看著眼前的情況,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


    房子全部殘破不堪,或者說不能稱之為房子,隻能說是殘垣斷壁。


    周遭的綠植也都遭到了破壞,視線所及沒一處是完好的。


    縣裏的人反應快的跑了出來受了些輕傷,可是地震是淩晨,大部分的人都在睡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埋了。


    此時的大河縣宛如人間煉獄。


    “媽,媽媽,你在哪?”


    “求求你們救救我媳婦,她還在下麵。”


    “我的孩子啊,我閨女還在下邊呢。”


    “家沒了,老天爺啊,啥都沒了。”


    “嗚嗚……沒法活了……老頭子,你在哪啊。”


    “救命……救救我……”


    “快,先救孩子。”


    “嗚嗚……我要媽媽…,媽媽你在哪?”


    ……


    男人的聲音,女人的聲音,小孩的聲音一一傳入餘笙的耳中,無一例外,每個人臉上都是悲痛,哭的撕心裂肺。


    還有些人徒手去挖泥土,搬石塊,想著把親人挖出來,可是雙手挖的鮮血淋漓,仍舊沒什麽用。


    太深了,埋的太深了。


    大家的臉上血淚混在一起,每個人都痛苦不已。


    來救援的人看著這樣一幕,都忍不住落淚,不斷告訴自己,打起精神,能救一個是一個。


    找安全區搭帳篷,發放物資,搜救,治傷,大家井然有序的進行著。


    每個人都忙忙碌碌,水來不及喝一口,飯也沒時間吃,每個人都想著快一點,再快一點。


    餘笙拿著急救包,此時的她恨不得一個人頂八個人來用。


    她救治的第一個傷員,是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也就七八歲的年紀,梳著羊角辮,身上依稀可見穿著粉色的衣裳。


    光著腳,渾身髒兮兮的,受傷的手臂還流著血。


    她是被搜救人員抱出來的。


    在搜救人員懷裏,小女孩不哭不鬧,可以說是麵無表情,有些安靜過了頭。


    “同誌,你快給她止血,然後拜托你們照顧了,這孩子的……”


    後麵的話抱著小女孩的同誌話還沒說出來,自己的眼眶就先濕了。


    他新入伍的大小夥子,沒正經八本經曆過什麽殘酷的場麵。


    或者說平日裏家裏揭不開鍋,家裏的雞飛狗跳,再不濟吵打個架進醫院蹲局子,已經是最差的情況了。


    像地震這種人間煉獄,他是第一次見到,他現在腦海裏都是把小女孩抱出來她父母的樣子。


    兩個人用血肉之軀,替自己的女兒擋下了致命一擊。


    他的話沒說完,餘笙看著年輕的小同誌,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場地震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小女孩的父母為了保護她,都被壓死了,用身體替女兒擋住了砸下來的房梁和牆體,給女兒贏得了時間。


    餘笙看著小女孩手臂上深可見骨的傷口,從急救箱掏出藥品紗布,給小姑娘進行包紮。


    清理傷口的時候,小姑娘一聲不吭,小姑娘失魂的模樣,讓餘笙越發心酸。


    經曆了可怕的地震的消息,又看著爸爸媽媽死在了自己麵前,小姑娘一下子受了刺激,不哭不鬧。


    餘笙擔心小姑娘還有別的問題,輕聲詢問:“小朋友,你還哪裏痛?告訴阿姨好不好?”


    “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呀,可不可以告訴我?”


    一連幾個問題,小姑娘絲毫沒有反應。


    餘笙眉頭緊蹙,想了想餘笙問了一句:“告訴阿姨,你的爸爸媽媽呢?”


    雖然這樣問過於殘忍了,可是小姑娘現在什麽反應都沒有更嚇人。


    聽到爸爸媽媽,小姑娘終於有了反應,轉過頭看著餘笙,一下子哭了起來。


    小姑娘張大了嘴巴,豆大的淚水從眼眶滑落,可是她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


    餘笙又檢查了一遍,確認小姑娘失聲了。


    確認了小姑娘沒有其他問題,餘笙把人帶回了救助站,交給了別的同誌。


    “大夫,大夫呢?”


    “快來人,他的肩膀被刺穿了。”


    “這發現一位同誌,她的下半身被壓住了。”


    “我這有個孩子。”


    ……


    隨著支援的人一波一波趕到,搜救工作越來越快,更多的人被救了出來。


    從到了大河縣開始,餘笙已經24小時沒合眼,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經看不出來顏色。


    短短一天時間見到了太多生離死別,也有太多的無能為力。


    救不回來的人一個又一個,可是沒有時間緬懷,因為下一個人更需要他們的救治。


    “大夫救命,我媳婦兒要生了。”


    餘笙剛起身被一個黑黢黢的男人抓住,餘笙看著抓住自己的手,滿是血跡,手上的指甲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男人的臉上又急又慌。


    “你媳婦兒在哪?”


    “她被埋了,我,我挖不出來,她羊水都破了,大夫你得救救她。”


    男人說到最後一句泣不成聲。


    餘笙的絲毫不敢耽擱,和救援人員跟著男人去他媳婦兒所在的位置。


    大約十來米遠,看見了男人的媳婦兒。


    男人地震當晚在值班,沒有在家裏,地震後一直在找他媳婦兒,可是滿地的廢墟,根本不知道哪裏是家,他隻能憑著大概的方位,不斷的用雙手挖。


    終於找了將近一天後,他找到了人。


    他媳婦在一個牆角,上麵的磚牆塌了下來,形成了一個小的安全區,他媳婦兒就蜷縮在裏麵。


    “香草,香草我帶人來救你了。”


    女人聽見丈夫的聲音,哽咽著回話:“羊水破了,我要生了,救救孩子。”


    情況很緊急,產婦羊水已經破了,要是把上邊的重物挪走肯定來不及了,餘笙看著大約隻有有半米多的孔洞問了救援人員一句:“我能進去嗎?”


    救援人員看了現場的情況,無疑先進去人接生,是最好的辦法。


    餘笙從孔洞爬了進去,裏麵的空間不算大,隻能勉強擠下她和產婦。


    她不是婦產科醫生,但是現在也顧不上那麽多了,現在這時候有沒有產科醫生都是一回事。


    餘笙拿出藥品,又看了產婦的情況。


    產婦情況不太好,她的一隻腳卡住了,再加上被困了這麽久,體力不濟。


    她抓著餘笙,眼睛哭的通紅,情緒也很激動:“大夫求你,一定要救孩子,一定要先救我的孩子。”


    “你先別說話了,保存體力,聽我的口令。”


    餘笙眼神堅定,身上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產婦許是被餘笙的力量感染,聽著餘笙的話,規律的呼氣吐氣,漸漸的情緒平複下來,配合著發力,終於在四十多分鍾後孩子生了出來。


    聽見嬰兒的啼哭,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孩子被餘笙包好,從孔洞送了出去。


    接下來就是要挪開上麵的重物,把產婦救出去。


    大家齊心協力,產婦才得以重見天日,產婦被抬去了安全期。


    看著媳婦兒孩子都救了出來,男人拉著餘笙和救援人員的手,泣不成聲。


    產婦一家是幸運的,因為把人救出來後,大河縣的第一波餘震來了。


    震動大約持續了一分多鍾,原本就是一片廢墟的家園,再一次的坍塌,救援難度大大增加。


    那些還沒搜救出來的人,極有可能越埋越深,也有可能因此喪命。


    餘笙連續救人超過了二十四個小時,她回到安全區簡單休息調整了一下。


    她在帳篷的不遠處看見了今天拉著他救媳婦兒的那個男人。


    男人坐在土堆上,用手抱著頭,看起來不太好。


    餘笙走了過去:“同誌,你怎麽在這?咋不去看著你媳婦兒?”


    男人聽見聲音,抬起頭一雙眼睛滿是血絲看著餘笙,聲音沙啞哽咽:“沒了,都沒了。”


    餘笙有些不解:“她救出來的時候不是好好的?”


    男人眼淚控製不住的流了下來:“香草到了安全區,沒一會就大出血……人沒救回來。”


    聞言,餘笙眼眶一下子就濕了,胸口說不上來的難受,又悶又堵,喉嚨裏更像是塞了一團棉花。


    她清楚的記得產婦生完孩子那個時候還是好好的,還有精神拉著她的手說謝謝,說給孩子起小名。


    可是沒想到,就短短幾個小時,大出血沒了。


    她這一天多的時間,比她當醫生這麽多年見到的生離死別還要多。


    “香草那麽年輕,你說好端端咋就地震了,孩子剛下生就沒媽了,這個家可咋辦?”


    餘笙深吸了幾口氣,才緩緩開口:“大哥,你得打起精神,香草拚著命生下的孩子還等著你呢,以後這個家就靠你了。”


    男人抹了把臉:“我這心裏難受啊,你說人剛才還好好的,一下子雪就把被子打濕了,我都不知道人咋能流那麽多血,鮮紅鮮紅的……”


    餘笙捂著嘴,無聲的哭著。


    好一會,男人站起身:“唉,我去看看孩子。”


    短短幾個字,說不盡的心酸,男人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幾歲,背影頹廢了許多。


    明明不久之前還是救出來人,又當了爸爸的喜悅,現在卻變成了生離死別,世事無常。


    一個小護士路過,看著餘笙問了一句:“餘醫生,你咋在這,趕緊歇會兒。”


    餘笙吸了吸鼻子:“好,就來。”


    最後餘笙也沒休息上,距離大河縣二十裏左右有一個小村子叫遠山村,村子裏大約有三十多戶人家,救援人員不夠,需要增援。


    雖然沒胃口,但是要保持體力,餘笙強逼著自己匆匆吃了一口,然後跟著救援隊出發去遠山村。


    因為遠山村在大河縣最裏麵,隻有小路,沒辦法開車,所以大家隻能走過去。


    等到了遠山村已經是後半夜了,遠山村的情況比大河縣好不了多少。


    隻是餘笙沒想到會在這遇見謝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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