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府還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氣中,而月秋秋卻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等我再見到端姨娘時,她卻是臉色平靜,眼裏好像連悲傷也沒有了。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她說道:“我沒事的,你放心。”她的頭發白了不少,她的聲音,似乎一下子也滿是滄桑。


    按照月府的規矩,月秋秋這樣的情況,是不能進祖墳的。二老爺的意思,是在祖墳圈子外,隨便找一個地兒,將月秋秋安葬了。端姨娘卻說要將月秋秋葬於城外的碧山下。


    眾人都覺得詫異,端姨娘又說道:“秋秋走了,我也沒有留在月府的必要了。碧山有一處道觀,裏麵的長玉居士,是我的故人,我早有去的意思了。”


    端姨娘要離開?這下月府又炸開了鍋了。但是眾人也不太奇怪,畢竟月秋秋才是端姨娘活在世上最大的寄托,她一向厭惡深宅大院的生活,隻是為了秋秋,才留在府中。


    二老爺是沒有意見的,這些年來,他和端姨娘也如陌生人一般,對於月秋秋這個女兒,他也並不放在心上。


    月老夫人聽後,歎息一聲,說依端姨娘的意思,但逢年過節的,還得回來小住,對外人隻可說端姨娘痛失愛女,是去散心了。


    月老夫人說道:“你一個人在道觀裏,生活定有難處,以後每月府上會派人送去些錢糧之物。”


    端姨娘淡然地說:“多謝老夫人,但是不必如此,既然我是修行去了,吃些苦,也是應當的事。再說謝公山下有村鎮,我可以采藥換錢,也可以替百姓看病。”


    月老夫人見端姨娘如此,也不再相勸了。整個月府,自然是我最舍不得端姨娘,可是我再舍不得,也沒有用啊。端姨娘是鐵了心要走,打算辦了月秋秋的後事,她也就不回來了。


    我卻聽到其他妾室議論,說端姨娘本來出自大家族,又經常為達官貴人的女眷治病,必然有不少積蓄,端姨娘既然要走,也應當把她的錢財分給眾人才是。


    端姨娘親自打理起了自己的東西,我跟在她身後,收拾了沒多久,也就是一些隨身衣物,還有月秋秋留下的東西。


    我們正在收拾著,秀姨娘香姨娘等人過來了,一邊搭訕,一邊跟著打轉兒,眼睛東瞅瞅,西看看,一會兒這個說:“姐姐,你這個瓶子好好看啊。”一會兒那個又說:“姐姐,這桌子上的是端硯吧?”


    端姨娘聽後,隻是淡淡的一句,“若是喜歡,就拿去吧。”她們趕緊命丫環將東西拿下來,凡是能看得上眼的,都迅速地搬走了,簡直像是來打劫似的。我


    不由得皺起了眉,她們的眼睛四處搜尋,一會兒又嫌棄起來,“姐姐,怎麽你用的眉筆,是這般粗劣的呀。”“姐姐,還有什麽東西沒有想起來的,妹妹們幫您一起清理。”


    我終於忍不住了,不耐煩地說道:“要搜刮什麽,等人家走了再來豈不是更方便?”


    香姨娘冷哼了一聲,不服氣地說道:“墨淵,你怎的如此說自家長輩?果然是有人撐腰了啊。隻是你那個常將軍,要是願意娶你,怎現在還不見動靜?你那胎記雖然除了,其實說不準是弄了什麽法子遮掩住的,你可要一輩子遮掩好才是。”


    我聽後氣得咬牙,端姨娘說道:“墨淵有沒有胎記,都是這京城裏最好的醫師,連皇後娘娘都誇她,誰又敢小瞧了她呢。”


    香姨娘一下子服軟了,說道:“可不是,隻不過是妹妹見她年輕氣盛,好心提點罷了。”


    幾個妾室在端姨娘屋裏搜刮了一些東西,才叫叫嚷嚷地離開了。


    端姨娘說道:“墨淵,不要與她們一般見識。其實我早就有意,將這些東西散給眾人,既然有她們想要的,自己取了去,我倒是省事了。”


    端姨娘的屋子裏,看起來愈發空蕩冷清。端姨娘說道:“這院子的鑰匙,我就交給你了,老夫人說了,隻要我還在這世上,這院子便一直是我的。我這裏也沒有別的東西了,就是一些醫書藥書,還有那個藥草園,也一並給你。若是你出嫁了,也記得有空就來收拾一下。若你不想侍弄那些花草,就命人將它們挖了,也可以賣一些錢。”


    我越聽心裏越發難過。我拉著端姨娘,眼裏含著熱淚,央求道:“端姨,你能不能不要走,我舍不得你。”


    端姨娘撫摸著我的臉,笑了笑,說道:“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裏啊。你覺得我應該留下來嗎?”


    我不知如何回答,隻是用袖子揩眼淚。


    端姨娘掏出手帕,為我擦拭淚水,柔聲道:“墨淵你別哭,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去的地方,我這一生,向往的便是青山白雲,什麽京城,什麽世家,什麽富貴名氣,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我不是不懂得,隻是覺得,乍然地她們都離開了,以後在月府,我就更加寂寞了。可能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敢再走進這個院子了。


    三天後,月秋秋被葬於碧山腳下,原來那個地方,是端姨娘早就挑好了的。早在月秋秋幾歲的時候,端姨娘就想好了,這些年來,她是如何過的呀,一邊用盡心力救治女兒,愛女兒,一邊卻早就為她安排好了後事,眼睜睜地看著,她還沒有真正綻放,就凋零在了最好的年華。


    這天落起了小雨,好像天也在感傷。我與常雲昇,常雲山,陳宣麗,還有月錦端,月曉娟等人,送月秋秋到碧山。


    這裏栽滿了桃樹,而這些桃樹,也是多年前,端姨娘請人種下的,山腳下碧水潺潺,是個風景優美的地方。端姨娘的臉上,露著微笑,在月秋秋的墳前,柔聲說道:“秋秋,你好好地歇著吧,以後再也不吃藥了,喜歡吃什麽,娘便給你做。”


    我們都沒有說話,月曉娟將自己親手做的糕點,放在了月秋秋墳前。常雲山見附近的野花開得好,采了一束,我以為是要給月曉娟的,誰知他放在了月秋秋墳前,感傷道:“秋秋,曉娟總說你是世上最乖巧的女孩,可惜我還沒有見過你呢。這束花你收下,就當是見麵禮了。”


    常雲昇見狀,說道:“雲山,你怎麽還是這般孩子氣,太唐突了。”


    端姨娘笑道:“無妨,秋秋會喜歡的。”於是,這常雲山來了勁,提議道:“我們都去采花吧,這地方空氣好,花也開得很美啊。”


    也不知怎麽的,大家果然都去采摘野花,不一會兒,秋秋的墳前,遍是絢爛的野花,熱鬧極了。


    直到黃昏的時候,我們才告別了端姨娘,回到月府。一路上,說起秋秋的早逝,不由得嗟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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