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遼的王宮亦是耗費幾代人的金銀與人力,舉全國之力造就的恢宏宮殿。


    三個容貌相似的年輕男子站在宮門前,表麵都是掛著笑,但算不得真正的融洽。


    “聽說四弟府上藏了個美嬌娘啊。”


    三殿下蕭騁是個性子急的,有什麽便直接說出口。


    心底的惡意也明晃晃擺在臉上,眉毛微挑,恣意挑釁的笑容正對著蕭彧安。


    蠢貨。


    寬大的衣袖中蕭馳的手握緊了些,看好戲的笑容亦是淡了不少。


    麵上不顯慌色,卻暗暗在心底罵道,他這個弟弟還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好色。


    “路上恰巧結識的一位姑娘罷了,隻是她向來怕生,這幾日未曾出府,不知三哥是聽誰說的?”


    “自然是你府上的———”


    蕭馳一把拽住蕭騁,輕飄飄的瞥了胞弟一眼,將人往王宮方向拉,“四弟,先不聊了,父王找我倆有些事要交代。”


    蕭騁自知又說錯了話,望著男人陰沉的目光不敢頂嘴,乖乖任由同胞哥哥拉著走,打著哈哈轉移話題,“是呀是呀,以後有機會再聊。”


    蕭彧安未多說什麽,僅是麵上掛著笑,點頭目送二人離開。


    “千山,將前些日子府裏發現的二殿下與三殿下的眼線找些理由全部賜死。”


    男人吩咐身邊站著的侍衛,語氣輕柔平和的不似在說了結人命之事。


    “是。”


    千山行禮後便快速退下,溫潤的氣質一變,化身玉麵羅刹收割性命去了。


    本想著留這些跳蚤蹦噠能讓他的“好二哥”知曉他的行蹤,安心不少。


    可若用在窺伺他的人身上,那便不要怪他不客氣了,隻是幾顆棋子,想來二哥與三哥也是不會心疼的。


    一想到晚晚被這些惡心的臭蟲覬覦,蕭彧安眼底盡是寒意。


    女郎尚未露麵便惹得人如此好奇,若真讓他們見著,指不定如何算計。


    實際上蕭騁也許是真的覬覦美色,但其他人僅是好奇四殿下死裏逃生的情況下竟會帶回來一個女子。


    他們在衡量這個女子在打擊四殿下上的利用價值罷了。


    才從馬車下來,蕭彧安便吩咐人去請女郎。


    “紫韻,去扶月居問問姑娘可願到前廳用膳,本殿有事相商。”


    女郎身著淺紫衣衫,頭發一根同色發帶束住,披在身後,再無其他頭飾,雖未描眉畫鬢,但氣色頗佳,整個人素淨淡雅。


    “彧安,有何事相商?”


    小姑娘恐有什麽要緊事,趕忙讓紫韻帶著來到大廳,青衣緊隨其後,將貼身侍奉這一命令貫徹到底。


    蕭彧安伸手將人迎到木椅上坐下,又遞過去一杯溫度剛好的花茶。


    這段時日相處,摸索出女郎的喜好,男人特地尋來的。


    江晚寧接過瓷杯,抿了一口,眸子明顯一亮。


    看見女郎的神情,蕭彧安麵色愈發柔和,喉中溢出一聲輕笑。


    “莫急,不是什麽大事,隻是這段時日忙於瑣事,未曾帶你好好逛逛漠遼的王城,盡地主之誼。”


    “聽下人說你到如今還未曾出過府,如今想邀你一同出府遊玩,不知你可願意?”


    “好啊,正巧見識下漠遼的風土人情!”


    江晚寧語氣雀躍,麵對能出遊府遊玩自是開心不已。


    她知曉男人有自己要忙的事,不想打擾對方。


    加上之前輕信被騙之事,在漠遼人生地不熟,蕭彧安又是王室的人,她不想無意間惹來什麽禍端,便安安分分宅在府中。


    有蕭彧安搜羅來的閑書,還有青衣日日相伴,紫韻與千山也時常送些有趣的東西過來,倒也不算難熬。


    快速喝完花茶,江晚寧向蕭彧安打了個招呼,便回居所好好將自己收拾一番,出去玩自然要漂漂亮亮的。


    時間有限,女郎化了個淡妝,青衣默默打理著女郎的墨發。


    梳成百合狀的發髻,再點綴些小巧的簪花,顯得小姑娘活潑俏皮又嬌豔嫵媚。


    “青衣,你的手也好巧,與芙蕖不相上下。”


    江晚寧側著臉,仔細打量這精致的發髻,眼中滿是讚歎。


    貼身侍奉女郎這幾日,時常聽到芙蕖這個名字,青衣知曉這人大抵是女郎曾經的貼身侍女。


    小姑娘這親昵的語氣,倒讓她對未曾謀麵的另一個女子產生了好奇。


    江晚寧望著青衣亦是素麵朝天的模樣,糾結片刻後問道,“青衣,我都收拾好了,你也稍微梳妝一下不?”


    “當然若是你不喜歡,當我沒說。”


    一向淡定的青衣,此時卻有些窘迫,女子搖搖頭,“青衣隻會束發,不會描眉。”


    見人沒有抗拒的神色,江晚寧將其按在梳妝桌前。


    女郎那點力氣青衣本可以輕易卸下,但看見小姑娘躍躍欲試的樣子,青衣僵硬著身子,乖順的坐好,任由女郎手上的動作。


    “你喜歡什麽樣的妝容?”


    “按姑娘心意來就好,青衣不是很懂,也不挑剔。”


    “行,到時候你不喜歡我們再改。”


    江晚寧動作輕柔的給眼前之人描眉,神情認真,眉毛時蹙時舒,指尖的溫度惹人心緒起伏。


    獨屬於女郎身上特有的香氣混著脂粉的香氣鑽進青衣的鼻間,縈繞在身邊,有種被女郎無形擁抱的錯覺。


    青衣失了往日的鎮定冷淡,攥緊手心,就這般呆呆的望著女郎精致的眉眼。


    “好啦,你看看喜不喜歡,我的技術還沒退步。”


    江晚寧頗為驕傲,嘖嘖兩聲又補充道,“不過青衣,你長得實在比我見到過的不少兒郎還要俊俏。”


    青衣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也愣了片刻,並非濃妝豔抹而是淡妝,眉眼軟化了些。


    不像往日那般冷漠無情,但女郎並沒有一味追求溫婉可人,而是提了氣色,凸出特色,配上高高的束發更顯俊朗。


    江晚寧繞著青衣轉了好幾圈,眼裏盡是滿意的神色,“我這樣畫你喜歡嗎?”


    “喜歡的。”


    青衣肯定的點點頭,但耐不住心底的詫異,“青衣以為姑娘會化些更偏溫婉秀氣的妝容。”


    “你喜歡那樣的,我們可以重新畫。”


    “並非,隻是看貴女之間都流行那樣的,大家都認為那樣的更能凸顯女子的柔美罷了。”


    江晚寧搖搖頭,看向青衣的眸子,“適合才是最好的,你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花有百態,各美其美,不必去迎合,女子也不隻有柔美這一種美,青衣就屬於俊俏之美。”


    女郎欣賞的目光袒露直白,竟是將青衣看的有些不自在。


    江晚寧見眼前之人羞澀的模樣,頗為好笑,還是自然的移開目光,向前幾步,用手在青衣眼前晃了晃。


    “好啦,那我們出發吧。”


    ——————


    王城實際與北齊的皇城區別不大,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到處是熱鬧的景象。


    蕭彧安並未帶女郎逛王城,而是選擇更遠些的草原。


    幾人騎著駿馬,在開闊的草原上漫步。


    正趕上好季節,天藍的極其純淨沒有絲毫雜質,偶有幾朵柔軟的白雲晃晃悠悠的飄過,那是來自蒼穹的友好問候。


    茂盛的綠草成片鋪開,隨風自由而熱烈的飄動,仿若在盡情的舞蹈。


    羊群是綴在綠色毛毯上的淺色小花,悠然吃著豐茂的美味,褐色的牛群則占據另一片天地。


    江晚寧騎著一匹駿馬,徜徉在美景中,盡管緩慢,風兒還是十分喧囂,想要掀開女郎的麵紗,一睹芳容。


    “晚上還有篝火,你想留下來看嗎?”


    蕭彧安注視著女郎的側臉,陽光灑下,小姑娘本就白皙的肌膚愈發耀眼。


    “篝火?那一定有很多人很熱鬧。”


    很多人,社交是很耗費精力的事,宅了那麽些天,給人也養的愈發懶散,江晚寧心裏有些抵觸。


    見女郎興致缺缺,不是多想參與的模樣,蕭彧安開始放大。


    “嗯,人們圍坐在一起跳舞,也少不了烤肉,都是現殺的新鮮牛羊肉,被烤的滋滋冒油,再撒上特質的香料———”


    “那我一定要留下來嚐嚐。”


    蕭彧安一隻手抵在唇邊,遮住上揚的嘴角,眼底卻還是瀉出笑意,果然提起吃小姑娘便無法抵抗。


    青衣亦是輕咳兩聲,卻怎麽也遮不住麵上的笑容。


    江晚寧哪裏看不見兩人的小動作,“好啦,你倆想笑就笑,沒什麽好遮的,能吃是福,苦了什麽都不能苦了我這張嘴。”


    果然這句話後,身側的笑聲也徹底放開。


    “晚晚想的通透。”


    “姑娘說的很對。”


    這兩人跟哄孩子似的,顯得她如此幼稚。


    麵紗下,女郎撇撇嘴,但眼裏的笑卻是實打實的。


    夕陽緩緩落下,帶走了晴空的火紅衣裳,夜幕穿上碎星墨衣,也來參加這場篝火晚會。


    草原上的風算不得柔和,反而稱得上猛烈,呼呼的風吹的篝火向天竄,劈裏啪啦的聲響被人們的歌聲壓下。


    牧民呈圓形圍坐在篝火旁,說著江晚寧聽不懂的方言,但不妨礙她從人們快活的神情上感受這熱烈的氛圍。


    三人坐在角落,女郎一心一意吃著從青衣與蕭彧安手中遞過來的烤肉。


    鮮嫩的烤肉帶著果木的香氣,加上香料,在口中爆出肉汁,鮮鹹、焦酥、滑嫩融為一體,小姑娘吃的眼睛都眯不自覺起,儼然一副饞貓樣。


    不過烤肉的份量很大,兩人給女郎遞一個來回,便被江晚寧以吃飽為由拒絕了繼續投喂。


    休息片刻後,人們圍著篝火跳起舞來,三人也被熱烈的氛圍攛掇著加入舞蹈。


    火光下歌聲朗朗,舞步翩翩,心與心的距離因著肢體接觸亦拉近不少。


    最後三人是千山駕著馬車接回去的,因著疲憊,加上道路平坦,江晚寧頭如小雞啄米般一點一點,不知不覺陷入沉睡。


    明明以青衣的力氣便可將人抱回扶月居,但蕭彧安卻輕手輕腳的攬起女郎,穩步走去扶月居。


    “青衣你也下去休息吧。”


    男人穩穩抱著小姑娘,輕聲吩咐,腳步不停。


    “是。”


    江晚寧麵容恬靜,一日的遊玩便疲乏不堪,加上喝了些驅寒的馬奶酒,明明是性溫驅寒的酒,竟也讓女郎有了醉意。


    男人下車的動作沒驚醒女郎分毫,小姑娘僅是找了個舒適的姿勢,乖巧的將頭倚在蕭彧安胸前,紅撲撲的臉蛋惹人憐愛。


    男人望著女郎毫無防備的模樣,仔細的打量一番難得一見的小醉鬼。


    新月般的彎眉下是雙閉合的桃花眸,卷翹的鴉睫因著冷白的肌膚格外惹眼,小巧高挺的鼻梁,花瓣般的朱唇透著潤澤的柔光。


    男人眼中泛起漣漪,濃烈的感情像無形的網將女郎的小臉攏住,直到女郎溫熱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臉上,蕭彧安才猛然驚醒。


    太近了,兩人幾乎鼻尖碰鼻尖,男人無聲的歎了口氣,拂開碎發在女郎光潔的額頭印下一吻。


    蕭彧安任勞任怨的將女郎的發簪取下,脫下鞋襪與外衫,但纖細白淨的腳踝幾乎燙到男人的眼睛。


    蕭彧安趕忙移開眼拿過衾被蓋住,紅著臉打來溫水給女郎擦拭臉與手。


    做好一切,蕭彧安坐在床邊,拉起小姑娘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摩挲。


    柔嫩溫涼的觸感讓男人著迷,嘴裏不停的小聲念著,“晚晚,晚晚……”


    一聲聲低啞纏綿,仿若叫的不是名字,而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欲念與癡妄。


    最後蕭彧安在女郎手心輕輕烙下一吻,神情虔誠,但臉卻異常潮紅,斂眉輕喘,又長又翹的睫毛微微顫動,透露著一股脆弱的意味。


    像是不滿足那一吻,男人複又吻上女郎的手指,輕輕啃咬著小姑娘柔軟的掌心,逐漸向上。


    最後望著女郎手指上極其淺淡的牙印露出一抹笑,貼在臉上蹭來蹭去,企圖通過這種方式染上些女郎身上的味道。


    亦或是讓女郎身上留下獨屬於他的印記,像是某種喜歡和主人貼貼的小動物。


    掌心上的癢意讓江晚寧的手不自覺蜷縮起來,眉頭也微微蹙起。


    蕭彧安這才不舍的又將女郎的手擦拭一遍,放進衾被,掖好被子後悄然離去。


    木雕床上睡姿算不得好的女郎呼吸清淺,將手伸出錦被。


    月光灑下,正巧照在那帶著些淺淡牙印的手指,白皙的掌心上亦有些還未消失的點點紅痕,似雪中紅梅,卻徒生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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