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豆湯的事傳的滿宮皆知,但徐燦這裏沒人願意來,她自然不知道。


    但對於別人的事,徐燦向來三緘其口。


    溫宴希知道她這性子,索性把話講明白了:“……宮人來求我,我隻想著自己新入宮,又不懂裏頭的規矩,便打算明日請示了皇後娘娘再定奪,可她卻私自應了下來,有去找皇後娘娘請罪,你想啊,她已經說了繼續放那綠豆湯,皇後娘娘若是說不許,豈不是讓宮人們不滿,如今,她倒是落了個好名聲,顯得我倒不如她。”


    徐燦算是聽明白了,兩人鬥法,溫宴希輸了唄。


    但她隨即想到另一處。


    這宮裏還輪不到皇後說話,與其說林翹是去給皇後娘娘請罪,倒不如說她是去給太後請罪。


    隻是眼前,溫宴希似乎還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徐燦自然笑道:“或許她是沒想到這一層呢?我看她性子也算直爽,也用不著冒著危險故意和你作對。”


    溫宴希重重歎了口氣:“也是,沒準是我想多了。”


    隻是她麵色很不好,似乎還在憂愁別的事情。


    徐燦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她不說,她也不問。


    兩個人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喝了一壺茶,眼見天要黑了,區碩儉的人就已經迫不及待的來催她回去。


    徐燦掩嘴笑:“快回去吧,聖上想念你呢。”


    溫宴希臉頰發燙:“別胡說。”


    但也不再逗留。


    徐燦把她送出門,看著她們拐出甬道才回來。


    小茹手裏握著一隻烏鴉,已經取下了烏鴉腳上綁著的細小竹筒。


    裏麵的紙條上胡亂寫著一些字。


    徐燦從書案上翻出一本《玉泉子》,依著紙條上的字去找書頁,拚湊出了這紙條的意思。


    她微微沉思,問小茹:“最近除了綠豆湯的事情,宮裏還有別的事嗎?”


    小茹搖了搖頭,但卻說道:“前日我潛進她那宮裏,倒是聽見她說什麽‘沒有的東西,連個男人都勾不住’之類的話……”


    徐燦想了想,撕下一片紙,換了一本書,一邊翻著一邊寫下了幾個字。


    烏鴉再次從小茹手裏飛出去,在漆黑夜色的遮掩下,飛向了雍王府。


    也許溫宴希真是的天生的好運。


    就在她焦慮閻月朗不肯見那位閻太太的時候,喜訊就傳進了宮裏,說那兩個女人都已經住進了閻府裏。


    溫宴希當下覺得欣喜,心中大石也算是落了地。


    閻月朗倒是很不情願,但他天生冷麵,除了顧尋之倒也沒人看得出來。


    那女子腰身如柳,施施然朝著他行了禮:“奴家謝過相公收留。”


    另一邊的柳憐兒也裝作不認得他的樣子,跟著行了禮。


    閻月朗忍住不快,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在查明你們身份後,我自然會派人將你們送回原籍去。”


    那女子似乎有話要說,飛快的抬眼看著閻月朗,臉頰竟然微微發紅:“奴家、奴家不想回去……”


    “什麽?”


    她聲音很小,引得閻月朗問了一聲。


    那女子微微閉眼,深深吸了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


    再次睜開眼睛時,對著閻月朗的目光便沒了逃避的意思:“奴家想留在這裏,留在京都,不想再回去了。”


    “為什麽?”閻月朗再問。


    “實不相瞞,奴家出身於渭河舒家,無奈祖上失了皇恩,使子女不得入仕入宮,宗族凋零,父親早逝,奴家便隨母親遠嫁他鄉,可繼父一家並無奴家的立錐之地,倘若奴家回去,定然是要被他們嫁給鰥夫做續弦的,奴家實在不願……”


    說著說著,還落了淚。


    閻月朗很難形容心裏的滋味。


    好似他的身體對這個女人有著異常的反應,他想護著她,見不得她哭。


    閻月朗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他深呼吸,閉上眼睛,鑽進腦子裏的卻是月光下的舒妙。


    她說:“我給你你選擇的機會。”


    可眼睛裏的疏遠與冷清卻真真切切的存在。


    猛地,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刀捅破了,痛的要命,竟然就這麽蓋住了對那女子的異樣反應。


    “倘若你不願回去,我便叫人幫你尋一處宅子。”


    他說完便起身要走,那位舒家姑娘竟然大膽的揪住了他的袖子。


    閻月朗下意識的一甩手,將她推出去好遠。


    “放肆!”


    摔在地上的女人似乎是不可置信,嘴裏喃喃著:“怎麽可能……”


    柳憐兒和閻月朗的耳力極好,兩人聽到了這喃喃聲,下意識對視一眼。


    柳憐兒急忙去扶她起來:“哎喲,你看你這是……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他還是官爺,你哪能就這麽上手啊……”


    舒家姑娘瑞柳扶風似的依著柳憐兒起身,眼眶通紅:“是奴家僭越了,還請閻相公恕罪。”


    閻月朗一擺手走了。


    原先還脆弱的像個瓷娃娃似的舒家姑娘卻站直了身子,笑容勉強的對柳憐兒說了句:“多謝。”


    柳憐兒微微挑眉,麵上不顯,隻拍著胸脯一副擔心的樣子:“你方才可是差點嚇死我。”


    “你太多慮了。”


    “他可是官爺,你這也……”


    舒家姑娘的臉上卻露出了一抹意義不明的微笑:“不要緊的,閻相公是個好人,絕不會因此就遷怒你我的。”


    柳憐兒心想,他好不好我還能不知道?


    隻是她如今還是一副農家婦的樣子,畏畏縮縮的,隻說:“你怎麽知道呢?知人知麵不知心呀。”


    但很顯然,舒家姑娘並不打算多說什麽,隨即回了自己院子裏去。


    柳憐兒的表情也就淡了下來。


    這兩個姑娘被安置在臨著垂花門的一處小院子裏。


    院子一共三間房,一間堂屋外加東西兩房,離著閻月朗的外書房很遠,離著內院葆光苑也遠。


    這垂花門也不是唯一通往內院的路。


    幾乎若不是有心,她們和閻月朗是見不到麵的。


    半夜的時候柳憐兒翻窗進了閻月朗的書房,房裏還有顧尋之和區碩衡在。


    顧尋之迫不及待的問,打聽出來了嗎?


    柳憐兒扭著腰到桌前,先給自己灌了一大碗水才說:“她就是惹怒先帝的那位不羈才子舒海亭的孫女,她娘帶著她再嫁去了西府,看起來是繼父一家待她不好,要將她嫁給一個鰥夫做續弦,她不肯,出逃途中遇見了那波閹人,和別的姑娘篩了幾回,最終留下了她,同我一起送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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