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人欣喜極了,連著磕了幾個頭才高高興興的出去。


    林翹身邊的丫鬟卻很擔心。


    “娘娘,咱們不該這麽自作主張,您瞧那位就懂得把事情推出去,免得招惹麻煩。”


    林翹卻不以為意:“她的手段算得了什麽?無非是有聖上寵著,在後院裏鬥的多了,就以為這宮裏也和她溫家後院一樣似的。”


    她哼笑了一聲,扶著小丫鬟的手緩緩起身:“更衣,咱們去求見皇後娘娘,給娘娘磕頭認錯去。”


    林翹自作主張,又給宮人們私自放了綠豆湯的事情,很快就傳的滿宮皆知。


    雲川稱奇:“娘娘覺得,她當真是好心?”


    此時溫宴希的心思在閻月朗那裏,她有些焦慮事態的進展,害怕閻月朗根本不去見那個真正的閻太太。


    “管她做什麽?她若找死,就隻管放她去。”


    雲川知道溫宴希心裏不高興,也就不再給她添堵了。


    悄悄退出了門,叫了個小宮女來:“你去外麵打聽打聽,林才人放綠豆粥的事,可有驚動太後娘娘?”


    小宮女領命跑出去了。


    雲川原地站著,微微歎了口氣。


    這宮裏泥潭似的,倘若不是皇上暗地裏護著,又將林翹拉下水,她家姑娘都不知道要遭多少次明刀暗箭了。


    那些一起進宮的姑娘們沒一個省心的……


    不對,是有一個。


    徐燦進了宮後就幾乎將自己隱蔽了起來。


    她穿著規規矩矩,也不大和其他姑娘們走動,似乎是打算蜷縮在那個小院子裏過完這一生。


    或許對著溫宴希時會有些不同,但雲川說不好,因為她沒見過徐燦和別人交談甚歡的樣子。


    林翹做事並不避著人。


    很快,打探消息的小宮女就回來了,說林翹去了皇後那裏,大概是要去請罪。


    溫宴希嗤之以鼻:“這宮裏誰不知道皇後就是個空架子,她倒是很會表現。”


    她錯誤的以為,林翹是去拉攏肖皇後,殊不知,林翹想要拉攏的另有其人。


    肖皇後才午睡起來,睡眼惺忪的坐著聽林翹告罪。


    這種事向來輪不到她做主。


    杜嬢嬢聽完林翹的話,微微蹙眉。


    規矩嘛,當然是死的,但死規矩也會因人而活。


    她老人家九歲入宮,在宮裏活了大半輩子,什麽心思看不出來。


    林翹不是要來請罪,她是要來投誠的。


    肖皇後聽完林翹的話,下意識就看向杜嬢嬢。


    林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這是好事,皇後娘娘平日繁忙難免會有所不查,林才人這事做得對,咱們大業向來以人為本,幾碗綠豆湯罷了,哪就要到請罪的地步。”


    肖皇後可就在旁邊一句話也沒講,杜嬢嬢就仿佛為主人傳話的下人似的說了這些話。


    林翹笑著應了聲是,又笑著說:“娘娘真心純善,倒是妾的福。”


    幾句虛偽的場麵話罷了。


    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林翹也起身告辭。


    杜嬢嬢親自送她出門:“林才人不必擔憂,稍晚一些宮裏就會降下旨意,繼續放著綠豆湯,也不算駁了林才人的好意。”


    林翹欣喜的朝她行禮:“多謝娘娘了。”


    這宮裏娘娘多了,林翹這句“娘娘”,可未必指的是皇後。


    她前腳剛走,杜嬢嬢後腳就去了太後那裏,把事情一字一句說的清楚明白。


    太後逗著廊簷下的鸚鵡笑道:“是個懂事的孩子,你多照拂,這宮裏的規矩多,免得她年輕不知輕重,再行差踏錯。”


    這便是回應了林翹的期許。


    太後總算覺得有趣了。


    這麽多入宮的姑娘裏,隻有她一人來投誠,也算是個聰明人。


    隻要區碩儉繼續這麽獨寵溫宴希,那麽林翹這個人就會漸漸成為太後放在後宮裏的一顆棋子,不知不覺的滲透進區碩儉的房中。


    那邊林翹得了消息,心情自然也好。


    她又不是個傻子,區碩儉在這麽多姑娘裏獨獨選中了她和溫宴希,即便一開始因為欣喜而忘了深究,但這些日子又不是白過的,她當然回味出來了。


    這兩個人是拿她當擋箭牌呢。


    雕蟲小技,林翹根本不放在眼裏。


    如果說進宮時是帶著對區碩儉少許愛慕的話,此時倒是隻剩權益衡量了。


    既然得不到皇帝的心,總得護著自己的身份吧。


    誰不知道這宮裏朝堂,可都是太後說了算的。


    林翹自然也聽說過溫宴希在後院的手段,但對她來說,這些她也一樣經曆過。


    唯一不同的,是她身為嫡女,在家族的教導下學會了持家待物的方法,而溫宴希卻隻會鬥。


    她這麽一下子,就在宮人心裏種下了一顆種子,至少大部分宮人都會覺得林才人是個好說話又心善的主兒。


    而溫宴希沒學會如何善待他人。


    幽深的後宮甬道盡頭,一群鴿子呼啦啦的盤旋著,被突如其來的紅隼衝散,總有一隻會命喪在紅隼的利爪之下。


    徐燦將穀子灑在院子裏,又引來無數小鳥。


    溫宴希心裏鬱悶,一進這院子就看到了徐燦歲月靜好,坐在廊簷下朝著鳥群扔穀子的樣子。


    心裏確實有些羨慕,可又慶幸自己不是這麽無欲無求的人。


    “你這裏倒是悠閑。”


    徐燦不受寵,院子還偏遠,即便入宮就是美人又如何,還不是不受皇上待見的。


    漸漸地,她這邊也就沒什麽人來往了。


    倒是溫宴希常常過來和她說話,又送些吃的用的來,宮人們倒也不敢苛刻她。


    “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徐燦將裝了穀子的小布袋收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皮屑。


    “唉……還不是心裏不舒服,想出來走走卻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不知不覺就又到你這裏了。”


    徐燦引著她進屋,示意小茹去杯茶。


    這屋子不大,一邊是書案,一邊是暖炕。


    溫宴希百無聊賴的翻了翻書案上隨便摞著的幾冊書,在屋裏轉了一圈,等小茹把茶端上來才坐下。


    徐燦一邊燃香,一邊問她:“怎麽不去林才人那裏坐坐,想著來我這兒。”


    溫宴希冷笑一聲:“若不是她,我也不會這麽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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