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舒妙來,那些盯著沈霄月繡花學規矩的媽媽們還不肯走呢。


    就這,也隻是留出來半個時辰給小姐妹兩個敘舊。


    “婚事訂在了明年春天,我前兒才繡完嫁衣,今日開始還得繡一套百子鬧春的被麵……”


    舒妙背著手從那些紅色繡品邊慢慢走了一圈:“都是你自己繡的?”


    “念春的針線活好,便由她幫著我繡了些,如今她也快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了……”


    就連喝的茶,也從清新小嫩芽換成了煎茶。


    反正舒妙是喝不來煎茶擂茶的,將就著隻喝了些熱水。


    她把借冰的事情說了,沈霄月當即就叫了知秋去準備。


    “我當什麽事呢,勞煩你親自跑來,找個人來送個信不就好了。”


    舒妙撇撇嘴:“你又不搭理我,上次我叫人給你送信,你也沒回個信。”


    沈霄月一拍腦門:“忙昏了頭,竟然忘記給你回信了,這事不用管了,阿希說她既然知道了真相,就定然將殺人凶手找到,恐怕那人還在小築裏,她查人要比我們更方便。”


    舒妙緩緩瞪大眼睛:“你……你把事情告訴她了?”


    “嗯。”


    “全部都告訴她了?”


    “嗯。”


    “我找到的那些東西,你也說了?”


    “你送信那日正好她在,我就將信拿給她瞧了,怎麽了?”


    “那她……沒說什麽嗎?”


    沈霄月覺得舒妙表現很奇怪:“怎麽了?這事有什麽問題?”


    舒妙抓了抓後脖頸:“也沒什麽事,就是事情還沒查清就丟給她,有種半途而廢的感覺……”


    “都是姐妹,你還搞這個。”沈霄月擺了擺手,喝了口茶繼續說:“她倒是問了一句查來的東西在哪,我說在你那兒,她也就不再多問了。”


    可溫宴希沒去找她,甚至舒妙幾次約她出來,她也推了。


    事情仿佛沿著舒妙的設想在慢慢發展,她不由得重重歎了口氣。


    沈霄月以為舒妙是因為半途而廢的事情難受,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是你閑的沒事,不如來幫我備嫁妝,忙起來就沒了時間去想那些糟心事了。”


    舒妙尷尬的笑起來:“婉拒了哈,我琴棋書畫樣樣不通,別說幫你繡花,繡花針我都從沒碰過。”


    她說著突然想起盧英來:“……那小姑娘應該比我有用。”


    沈霄月一愣:“哎呀,竟然忘了她們,阿希那裏可是有不少利索的小姑娘呢!”


    她頓時就叫應夏去叫人:“快快,和溫七姑娘商量著,叫她請幾個手腳麻利,最好針線也不錯的小姑娘來幫幫忙。”


    舒妙也就趁機告辭了,她可不想被沈霄月拉著做偷懶的擋箭牌,挨那些媽媽們的眼刀。


    回去的時候,知秋已經叫人裝了七八塊冰。


    其中有一塊四四方方的,被棉布包裹著夾在最中間。


    “這塊兒冰是山泉水凍成的,府裏做冰酪便是用的這樣的冰,其餘的都是冬天從河裏拉回來的,可不能吃。”


    那塊四四方方的冰有手臂長,倒是能做不少吃的。


    舒妙笑著給知秋塞了打賞,便帶著這車冰回了家去。


    她這麽大的動靜,閻月朗怎麽可能不知道。


    又是去借冰,又是找牛乳,又是摘果子,又是在廚房忙活。


    就連她身上都沾染了些果子甜膩膩的味道。


    閻月朗把她抱進懷裏,明明已經止戈散馬,但就是被溫暖覆裹著,不舍得離開。


    他抬手撫開舒妙黏在脖子肩膀上的發絲,把人圈在懷裏。


    身上黏膩的汗水將他們粘在一起,揉進彼此血肉裏。


    “你最近好香,都是果子的味道。”


    舒妙趴在他身上,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隻剩下逐漸平穩的呼吸。


    不想說話。


    閻月朗知道舒妙在這個時候總是慵懶的,他也不求舒妙能應聲,隻是抱著她便是最圓滿的了。


    可舒妙平息了一會兒,抬起頭。


    濕潤潤的眼睛和鬢角未幹的汗跡將那張帶粉的小臉襯的像是清晨沾著朝露的荷花。


    “你明日早些回來。”


    閻月朗輕柔的按捏著她的肩膀:“有什麽事?”


    “別管了,你就聽話,早些回來就是了。”


    “知道了。”


    能是什麽事呢?


    閻月朗這兩日總是心不在焉。


    直到那日早早回家,便看到了一桌子的菜,和擺在桌子正中的“冰酪”。


    可又不是冰酪。


    奶白色的軟糕似得圓形冰酪,上麵淋著紅色紫色的果子醬汁。


    “這是什麽?”


    非常難得,屋裏沒有下人,舒妙也沒有攆他先去洗漱,而是把他推到了桌前,按在了椅子上。


    “閻月朗,生日快樂。”


    她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彎腰,小臉就在閻月朗臉邊了。


    閻月朗捏了捏她的小下巴:“忙了幾天,是為了給我過生辰?”


    “對呀。”舒妙順勢將搭在肩膀上的雙手滑了下去,從背後抱住了閻月朗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的說:“都是我一點一點試出來的,這幾日都要吃吐了。”


    閻月朗握住垂在自己胸口的小手,笑著問:“那麽難吃嗎?”


    “哪裏難吃啦……”


    舒妙不高興的噘嘴:“我是為了口感,這種東西怎麽可能難吃。”


    “什麽樣的口感?”


    當然是冰淇淋的口感啊。


    但舒妙又不能說是冰淇淋。


    這裏可沒有什麽冰淇淋機器,她隻能憑著記憶,用牛乳和雞蛋蔗糖,勉勉強強的做出了還算能吃的冰淇淋口感。


    又為了中和雞蛋腥味,所以加了很多用果子熬出來的果醬。


    她用勺子挖了半勺,親自喂到閻月朗嘴邊:“你嚐嚐。”


    入口綿密,櫻桃果醬加了太多蔗糖,掩蓋了櫻桃原本的味道。


    也掩蓋了另外一些不可察覺的異味。


    閻月朗抬眼看向舒妙。


    她還帶著期待:“怎麽樣?好不好吃?”


    閻月朗沒有立即回答,舒妙等不及,就著他用過的勺子又挖了一點兒要送進自己嘴裏,卻被他攔住了。


    “涼,你月事快到了,不要吃了。”


    “就一口,不礙事。”


    但閻月朗卻沒鬆手,甚至手上的力氣更大了些。


    卻沒說話。


    望著舒妙的目光裏竟然帶著些舒妙看不懂的情緒。


    “怎麽了?”


    閻月朗的目光不曾動搖:“不要吃冷的,吃熱菜吧。”


    沒來由的心裏一慌,舒妙在他身邊坐下,悶悶的說了聲:“哦。”


    可是這頓飯,最終也沒吃到結束。


    閻月朗口中噴出的鮮血染紅了桌上的酒菜,也染紅了那個半化了的冰淇淋上,和醬紅色的果醬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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