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霄月微微側身,就能看到還坐在外間桌前喝茶的閻月朗。


    他似乎對自己的到來毫不在意。


    區碩衡順著她的目光望到閻月朗,胃裏就咕嘟咕嘟的反酸水:“怎麽,幫閻太太盯她相公?”


    “胡說什麽。”沈霄月回過神,問起了石妞兒的事:“……不是說叫你的下人把人送回去的,怎麽就出了這種事?”


    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而已,區碩衡甚至愣了愣才想起石妞兒是誰。


    他朝著門外叫:“阿言進來。”


    守在門口的阿言很快就站在了裏間門口。


    “我問你,那天送書的小姑娘,後來是怎麽回去的?”


    阿言做事嚴謹,細細的說了當天晚上的事情:“……用了晚飯,奴才借了酒店的提燈將人送到憐桑小築門前才走的。”


    “你確定?你是把她送到門口?”沈霄月皺著眉問。


    阿言篤定的說:“是的,奴才親眼看著她進去的。”


    沈霄月不可置信:“怎麽會……”


    如果依照阿言所說,他是把石妞兒送回了憐桑小築裏,親自看著她進了院子,那她又怎麽會出現在離小築還有段距離的河裏?


    阿言想起什麽似的,又說:“殿下和姑娘離開以後,那個小姑娘還眼尖的瞧見了沈大姑娘掉落的玉佩,原本奴才想拿回來交還給姑娘的,可她說姑娘常去女塾,由她交還更方便些,奴才也就沒再執意取回來。”


    沈霄月的臉卻刷一下的紅透了。


    原來那個玉佩不是掉在了區碩衡的馬車上。


    那天他們喝了酒,孤男寡女待在窄小的空間裏,做出了逾越之事。


    雖然隻是親吻,但對於母胎單身兩輩子的沈霄月來說,已經是自己不敢想象的,很大的一步了。


    區碩衡知道沈霄月害羞了,抬手叫阿言出去。


    等又剩他們兩人時,他抬起手,將手背放在了她的滾燙臉頰上。


    “我聽說了那個小姑娘的事,別難過了,大不了我捐些錢給女塾,算是她的功德。”


    沈霄月低頭躲著他貼上來的手,努力讓自己的大腦保持清醒:“不是這回事……”


    “那是什麽事,嗯?”


    區碩衡弓著背去看沈霄月的臉,被她橫了一眼:“大理寺說,石妞兒是在回去的時候失足落水的,可……”


    這和阿言的話正好相悖。


    區碩衡愣了一下:“阿言不會說謊。”


    阿言沒有理由說謊。


    沈霄月長長出了口氣。


    “她不是在回去的路上失足落水,而是回了小築後又出來時落了水。”


    可為什麽呢?


    讓一個小女孩在黑夜裏穿戴整齊出門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區碩衡安撫她:“萬事必有痕跡,不要擔心,我幫你查一查。”


    沈霄月這才抬起頭,認真的看著區碩衡,低聲道了聲謝。


    兩人這才回了外間去。


    閻月朗已經喝了兩杯茶和一壺酒,見到沈霄月便問:“阿妙回去了?”


    “嗯,下午就散了。”


    閻月朗也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區碩衡挑眉:“什麽都沒說好就走?”


    閻月朗沒說話,隻是看看沈霄月,又看看區碩衡,轉身就出了屋子。


    這意思不能再明顯了。


    ——你約會去吧。


    回去了的路上,夜風吹散了閻月朗的醉意。


    他隻顧想著回去怎麽安慰舒妙,忽略了自己家環境的不對勁。


    沒有人迎他,回到院子裏也沒見舒妙,甚至葆光苑裏一個人也沒有。


    他把院子裏的房間轉了一遍,皺著眉正準備出院子的時候,遇到了在院子裏伺候的粗使媽媽。


    “哎呀老爺不好了,那個、那個……您快去縹緗閣瞧瞧吧,亂套了……”


    話都來不及聽完,閻月朗抬步就往縹緗閣去了。


    才剛走近,就聽見院子裏的哭聲,心就揪了起來。


    快步進了院子,看到哭的人是坐在一片狼藉院子中間的田聰鈺,總算舒了口氣。


    “阿妙。”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廊簷下的舒妙,身邊跟著悅喜和露喜。


    舒妙抬頭瞧見他,急忙過來:“你可算回來了,你幹娘她卷了錢跑了!”


    她映著燭光竟然也清晰的看到了閻月朗微微收縮的瞳孔。


    “跑了?”


    他的表情已經變得陰沉了,又像是第一次見麵時那樣,像個凶惡夜叉。


    舒妙下意識伸出手挽住了他的手臂:“別擔心,你交給我的錢還在,隻是你幹娘卷走了她們家的所有錢和首飾,包括田聰鈺的嫁妝……”


    閻月朗側頭,看著舒妙,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了。”


    田聰鈺坐在地上哭天喊地。


    就算馮瑛是她娘,她也照罵不誤,嘴裏難聽的話和北疆土話都出來了,聽得院子裏的下人們隻想捂耳朵。


    盤點東西的媽媽出來,在悅喜耳邊低聲說了很久,直到悅喜皺緊了眉頭,才退下去。


    “姑娘,碎了幾個不值錢的梅瓶和茶具,屋裏床簾上墜著的幾個南珠不見了,衣服架子上鑲的玉牌也不見了。”


    這都是府裏的東西,損失要算在府裏的。


    舒妙太陽穴開始跳。


    南珠也就算了,那個架子可是黃檀木的,比那塊雕了麻姑獻壽的翡翠玉牌值錢多了。


    “那架子可還好?”


    媽媽忙答:“隻是倒在了地上,大致一瞧應該是無妨。”


    舒妙這才順了氣,轉頭問閻月朗:“你瞧,這怎麽辦?”


    畢竟是他幹娘,府裏東西也沒什麽大損失,這事不還得要閻月朗自己做主。


    “今日天晚,先把院子收拾了,明日再說吧。”


    田聰鈺像是才睡醒似的,突然手腳並用的爬過來,抱住了閻月朗的腿:“朗哥,我就隻剩你了,你可不能拋下我不管啊……”


    閻月朗往後撤步,奈何田聰鈺抱得緊。


    他又不能對她動粗,試了幾次沒有把腿抽出來。


    舒妙不耐煩的朝著院裏的粗使媽媽們使眼色。


    就算田聰鈺抱得再緊,也抵不過媽媽們有力的手臂。


    很快,她就不得不放開了閻月朗,被拖著坐在了廊簷下。


    “朗哥,我沒臉了……你要是不要我,我還不如一頭撞死……”


    舒妙翻了個白眼:“要撞去外麵撞,死在這想惡心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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