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連弩知之甚清的宋鬆,隻看那箭雨的數量就已經知曉。


    小院的周圍被布下的連弩不下五千之數。


    也就說,這處小院的四周被至少五千戰兵所包圍。


    連弩出現的太過突兀,那些迅猛朝公子房間衝去的金身道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


    而且申雲杉的計謀太成功了。


    成功的把三千鐵甲和那三百人甩在身後,成功的讓宋鬆看到了哪怕強如三千金身,在麵對連弩的時候也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三千金身卸下了金甲,導致速度極快。


    但防禦力也降到了最低點,如此近距離承受連弩射擊,雨夜之下暴起陣陣妖豔的血花。


    而這個時候宋鬆才發現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公子走進的那處房間是一處拐角形如鐮刀般的建築。


    突然出現的戰兵便是呈現半包圍之態,對著大批毫無防備毫無防禦之能的三千金身無情收割。


    一把連弩十根弩箭,五千人就能在十息之內發射五萬根弩箭。


    在這等地勢狹小又毫無防備之下,所發揮出來的殺傷力簡直是驚人的。


    “等死呢,圍呀!”


    從房間裏走出來的啾啾對著宋鬆一聲大喝。


    而反應過來的宋鬆也是瞬間起身。


    前有啾啾連弩射殺,短短時間之內便是讓三千金身折損大半人手。


    而此時他的位置,正處於三千金身想要後退躲避連弩射殺的必經路。


    隻要自己這裏堵住,那這些狗日的三千金身一個都跑不了。


    三千鐵甲轟然而起,放下麵甲朝著前方橫推而出。


    真的是橫推。


    因為他們可無視連弩前行,但卸甲的金身道不行。


    就在連弩出現的那一刻,申雲杉的腦海裏轟然炸響,這讓他的眼前都是瞬間一黑。


    身為真正的申雲杉,他又怎麽可能看不出眼前的局勢為何。


    計謀。


    一切都是季博常設下的計謀。


    他看穿了一切也做足了所有準備,但他卻一直在示弱引導自己一步步走進他的陷阱。


    三千鐵甲轟然而出,這就會讓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和三千鐵甲的正麵相爭之上。


    但他的真正用意卻根本不是三千鐵甲軍。


    而是利用自己的大意輕敵,讓三千金身陷入到了絆馬索之中。


    本以為用絆馬索困住三千金身的用意,是逼迫自己棄甲,然後以正麵征伐的辦法滅了自己的三千金身。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三千金身棄甲後,他的攻殺開始了。


    青牛觀師兄弟四人為箭頭,三百貼身護衛為牽製,三千鐵甲為主力開始圍剿自己卸甲的三千金身。


    申雲杉的口中爆發出一聲類似宋鬆般的怒吼。


    季博常是故意的,他騙了自己。


    不,他騙的不止自己,就連宋鬆那些人也都不知情。


    他要的就是這種不知情,他要的就是刻意讓自己的計謀得逞。


    他更要的是他麾下那些人,在看到三千金身靠近房間之時的悲憤無助。


    因為那樣才能讓自己確信真的成功了。


    隨後,他拿出了真正隱藏起來的東西。


    五千柄連弩。


    為何要做的如此麻煩繁瑣?


    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給自己公平一戰的機會。


    更因為他,要一舉徹底的將三千金身全部葬送在這裏。


    這裏的全部,是連自己的退路都全部封死。


    一個,都不能跑掉。


    是他用一環接一環的示弱,將自己和他在這裏的爭鬥無限延長。


    隨著時間的延長,自己提前預置的撤退手段就會全部被掐滅。


    時間拖的足夠長,那些已經暴露的地下暗庫就再也不能成為退路。


    隻要時間拖的足夠長,他就能借此做太多太多的事。


    比如此刻極為焦灼的攻城戰。


    久攻不下城外之人就會起疑,起疑就會停止傷亡巨大的攻城之戰。


    但若是得知三千金身被困陷入苦戰呢?


    在城外的申雲杉眼裏,三千金身是他的最強戰力。


    他絕不會任由三千金身全部死在沂水城內,一旦三千金身全部戰死。


    代表的不止城外申雲杉失去了最強助力,更代表他的籌謀失敗了。


    那樣他這剛剛被江南認主之人的威信,將會一落千丈。


    他會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所以阻止這樣之事發生的唯一辦法,就是持續攻城。


    用連綿不絕的攻勢,不斷消耗城內戰兵數量來緩解三千金身的壓力。


    而且論對三千金身的自信程度,城外的那一個比他還要更甚一籌。


    想到這的申雲杉眼內出現了恐懼之色。


    因為他猜到了季博常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他要用江南高大完備的城池,瘋狂消耗江南的戰兵數量。


    因為他給了城外之人一個必須持續攻城的理由。


    沂水城守軍,隻有五萬人。


    空城沒有援軍,且城內還有三千金身存在的沂水城。


    換成任何一個統軍之人,都不會認為這座城池能堅持多久。


    而除此之外,他還給了城外之人另一個更加堅定攻城的籌碼。


    他自己。


    季博常就在沂水城。


    一個隻有五萬守軍,內有三千金身肆虐外有二十萬大軍攻城的沂水城。


    隻要城破殺了季博常,這場戰爭就已經結束了。


    而且城外之人會不顧一切的攻擊沂水城牆。


    因為他還要用已經攻破的沂水,變成前來救援季博常之人的屠宰場。


    申雲杉越想越怕。


    因為現在的他才明白,三千金身道現身的時候季博常為何看的是棋盤,而不是他。


    他當時以為季博常在故作鎮定故弄玄虛。


    但眼下的這一幕證明,從三千金身出現的那一刻,季博常的注意力就已經不在這裏了。


    父親以江南為布局之地,一改常態棄守為攻。


    用的就是圍點打援之法 ,為的就是把季博常的人全部調離城池在伏擊中覆滅。


    父親的布局是成功的 。


    隻要沂水事成,覆滅季博常大軍根本不會出現太大傷亡。


    滅了季博常,這天下的紛爭也就到了結束之時。


    但。


    父親的棄守為攻是假,但季博常的以守代攻卻是真。


    因為他不但給了城外之人必須攻城的理由,也給了父親一個不顧傷亡也要攻城的理由。


    因為自己。


    現在也成了季博常手裏的籌碼!


    看著那間屋子,申雲杉感受到了徹骨的冰冷。


    這股冰冷來自那個年紀還不足二十的少年人。


    而他也能確定。


    那個讓他感受到恐懼的少年人,此刻怕是早已不在那間屋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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