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在落。


    鐵鍋火光旁木勺上的血也在落。


    那是青木的血,他的右肩上一道尺長傷口鮮血狂湧,他沒去看自己的傷口。


    依舊用哀傷的眼神看向對麵。


    “你用的不是道門功法。”


    對麵之人握著手裏的劍,緊盯著青木的雙眼說道。


    青木搖頭。


    “清靜無為的真意便是無招無式亦無形,你們走錯了路自然悟不透。”


    “道門之法本就不是殺人法,而我已經說過了,我沒殺過人。”


    那人點頭,仿似認同了青木的說法。


    “你的確沒殺過人,不然我不會還有機會開口說話。”


    說完對著青木再次開口。


    “既然信奉清靜無為,為何還要還拜主現世?”


    “如此豈不是同樣貪圖榮華?”


    青木再次搖頭。


    “不,不曾拜主。”


    “公子隻是問,你們的門戶是自己清理還是我來幫你們清理?”


    對麵那人聞言皺眉:“僅此而已?”


    青木點頭:“僅此而已。”


    而在說完之後又是搖了搖頭。


    “也不是什麽好處都沒有,公子說天下平定之後會給一千兩銀子,讓我們拿去修繕道觀。”


    那人聞言眉頭皺的更緊。


    “隻為一千兩?”


    青木很是認真的點頭:“一千兩足夠了。”


    他笑了,笑著對對麵之人伸出自己的兩根手指。


    “而且以後每年每個人都會有...二十兩賞銀,我們有師徒六人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兩。”


    他說的認真笑的開心。


    仿佛季博常答應每年給他們每人二十兩,是這個世界最讓他開心的事情一樣。


    對麵那人不懂,更看不明白。


    對於他們來說,一千兩根本就能不算錢,一年二十兩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種侮辱。


    因為他們是身份尊貴的金身道。


    所以他對青木的話和臉上的笑容無法理解,但就在他想再次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 。


    嘭的一聲,一道血霧在雨夜之中陡然炸開。


    那人的胸口處出現了一個碗口大的窟窿,前後通透。


    大小,和青木手裏的大木勺一模一樣。


    而就在倒下的瞬間,那讓人心底發毛的嘭嘭聲響在雨夜之下密集響起。


    他身後的另外九人,也在這一刻皆是胸口炸裂而死。


    而胸口上的窟窿,大小一致,就連位置都沒有出現任何偏差。


    青木轉身撕下一截道袍下擺,將傷口包紮之後對著咕嘟咕嘟的大鐵鍋微微一笑。


    “你不懂,因為師父說了,我們這些人啊壽命長著呢。”


    說著伸出左手看著手指頭口中呢喃:“我今年四十一,要是能活到一百零一歲就還有六十年好活,一年二十兩六十年就是....一千多兩。”


    他傷的很重,但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有些費力的蹲下身子,將肉湯盛到一旁的大木桶裏。


    “將士們喝口熱湯身子也能舒服些。”


    右臂已經提不起來了,用左臂提著大木桶邁過地麵上屍體的時候,口中微微一歎。


    “清靜無為你們聽不懂,這知足常樂你們更不屑。”


    “這人呢走的太遠,就會忘了當初為什麽要出發,你們早就已經不是道門的人了....”


    ....


    另一條街道上,足有二十名左右的金身道同樣停下了腳步。


    而讓他們停下腳步的,是一個正在劈柴的中年道人。


    身上的道袍很是破舊。


    “青牛觀?”


    青火聞言將手裏的柴放到一旁,拎著手裏的斧子抬頭看向說話之人。


    隨後他說了一句讓這二十名金身道同時一愣的話。


    “知道二十兩銀子能買多少東西嗎?”


    說完對著旁邊的柴堆一指。


    “能買下我用半年時間劈好的所有柴火。”


    音落瞬間,手裏那把破破爛爛的斧頭在雨夜之下,劃出了道道催命寒芒。


    斧頭停下,手掌一動,沾在斧頭上的血跡被狠狠震落。


    “你...很強!”


    就在領頭金身道這話出口的瞬間,二十個金身道同時頭顱炸裂。


    無頭屍體重重摔倒在濕滑的青石板路麵之上。


    “我是劈柴的。”


    這是青火對開口領頭之人的回答。


    劈柴講求的就是一個快字,動作越快劈柴的過程才會更順暢。


    劈柴的,總要比做飯的動作更快一些。


    因為他手裏的是斧頭,不是木勺。


    而在轉身離去的之時,青火淡淡的看了一眼地麵上的屍體。


    “二十兩很少嗎?”


    他雖然沒如青木一樣說了那麽多,但他同樣在強調二十兩銀子的重要性。


    二十兩,我劈半年柴才能賺到的數量。


    劈人,比劈柴簡單多了。


    三千金身道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但隻要知道這個名字的,無不麵色巨變心神發寒。


    今夜,沉寂數百年的三千金身出現了。


    而他們的保持的記錄依舊沒有被破,沒人見過他們出手。


    以前是見過他們出手的人都死了,現在....則是殺他們的人不給他們出手的機會。


    而這瞬殺金身道之人,隻是一個做飯的笨蛋和一個隻會劈柴的蠢貨。


    ...


    靠近西城的街道上,足足五十名金身道同時抽刀向前。


    因為在他們的麵前,出現了一道牆。


    一道....用屍體搭建出來的牆。


    屍體,來自先他們一步來到這裏的金身道。


    修牆的,是一個看起來隻有三十來歲的邋遢道士,此刻正拿著一把泥鏟修理那道人牆的不足之處。


    所謂的不足,是一具屍體的手掌伸了出來。


    修理的方法很簡單,用泥鏟把伸出來的手掌一點點砍掉就行。


    “你可知殺我金身道的後果?”


    青土將最後一點瑕疵修理完畢後,抬頭看向那說話之人。


    “知道,以後每年我都能得到二十兩銀子。”


    說著將頭上的鬥笠摘下,小心翼翼的放到一旁。


    “修牆是為防賊也為遮醜,但牆防不了家賊更遮不住家醜。”


    說著,他朝前邁出了一步。


    “我說既然遮不住那這牆不修也罷,但師父說錯了,是人錯了不是牆錯了。”


    音落 ,他又向前邁出一步。


    “牆擋不了賊不是牆不行 ,是因為家賊長在院牆之內,所以要做的是鏟除家賊而不是推了牆。”


    他是修牆的,所以他的動作沒有劈柴的那麽快。


    但修牆的,卻是最暴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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