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赤,不是白癡。


    白日他隻留少部分人看守城牆,其他人全部撤到城牆之後聽戲。


    聽戲可阻那不堪入耳的謾罵之音,但同時也在養精蓄銳。


    而夜色降臨之時,泥腿子也罵累了回了大營,並擺出一副防守鬆散的模樣。


    但白赤絕不會開城門前去偷襲,反而會趁著夜色讓白日休息好的大軍登上城牆,全力防備李三山夜襲。


    中原之內的攻城戰多不勝數。


    而攻城戰最為有效的幾個方法,他全部爛熟於胸並倒推無數次。


    如果自己是李三山會如何去做,會從哪個步驟下手打開缺口他都精心推演過。


    切水源斷糧兩個選項根本不存在,想在自己內部製造混亂,在趁亂打開城門的招數對他也不可能奏效。


    那麽李三山想要攻破自己,就隻剩下了一個辦法。


    夜襲。


    夜襲想要想成功是需要先決條件的,疲敵。


    用不停的襲擾,讓自己下令大軍全神防守。


    讓自己的大軍吃不好睡不好,身體精神都到了極限的時候發動真正攻勢。


    這樣的戰例在任何一部兵書上都能找到。


    所以他下令聽戲也是在迷惑李三山,而且他猜李三山叫陣無果定要開始趁夜襲擾,為最後的強攻做準備。


    這也是李三山說江南將領有真本事的原因。


    單就這一手下城聽戲,不但能破了李三山的襲擾疲敵之法,更能以最完美的狀態應對李三山的真正進攻。


    白赤站在城牆之上,看著遠處夜色中李三山的大營微微一哼。


    “你運氣不錯跟了季博常,讓你從微末一躍獲得當世名將的稱謂。”


    “但你的好運到此為止了,因為你現在麵對的不是北夷,而是當世最強的江南。”


    說著伸手握住腰間劍柄。


    “世人沒見過江南真正的實力,那就用你的人頭樹我江南的威名吧。”


    他沒提白羅,更沒說要為白羅報仇的話。


    不是白羅不重要,也不是他心性涼薄。


    而是他接受的教育,不允許他在大是大非麵前提起哪怕一絲的私情。


    這,也是李三山說的,江南將領個個具備君子之風名將之氣的原因。


    因為江南出身的將領,乃是這證傳統意義上的真正領軍之將,這一點和季博常麾下的戰將截然不同。


    天邊漸漸出現魚肚白。


    但白的不明顯,和白赤的臉色有些相似。


    按照他的推算,李三山一定會在今夜派兵襲擾,為他最後全力進攻做準備。


    但並沒有。


    李三山的大營的防守依舊鬆鬆垮垮,而且也絲毫沒有出兵的意圖。


    看著越來越亮的天色,白赤再次冷冷一哼。


    “既然你佯裝不急,那本將就看看你到底能撐到何時。”


    隨後轉身下令。


    “大軍下牆,繼續聽曲。”


    他篤定李三山一定撐不了太久,東海方向發現季博常主力大軍集結。


    但若沒有李三山配合打下自己這座邊城,從這個方向進入江南境內的話。


    就算東海水軍聯合大軍打進江南,也會成為一支孤軍。


    自己五萬人就能拖住李三山十萬大軍,對戰局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而且江南境內的城池多如牛毛且相互對應,待江南大軍全部集結到位,又沒有後顧之憂的情況下。


    東海方向進入江南的季博常大軍,隻有兩條路可走。


    一,無功而返原路退回。


    二,全軍覆沒。


    所以自己這裏看似不重要,卻關乎著整個戰局的走向。


    隻留五萬人鎮守,難道這不是故意為之賣出的破綻嗎?


    戰場,如棋局對弈。


    隻要李三山挺不住了選擇強攻,那自己就能複製李三山當初在雍北關做到的事。


    李三山想要攻破自己,就如那季博常選擇和相爺正麵相爭一樣自不量力。


    天亮了。


    城牆上的守軍再次悄悄退下城牆。


    不用想,今天又是泥腿子罵娘江南軍聽曲的一天。


    連續數日下來,白赤也是摸清了李三山的路數。


    所以走下城牆後,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準備休息一會。


    之前休息從不卸甲,但接連數日盔甲在身實在難受得緊。


    所以他命人幫自己脫下盔甲之後,詢問了一下李三山大營天亮之後的作為。


    在得知泥腿子們在埋鍋造飯之時,白赤不屑的微微搖頭後躺下休息。


    既然李三山還在強裝,那今日絕無戰事發生的可能。


    所以白赤也是沒有任何心理壓力的倒頭便睡。


    江南的小曲和江南的氣候景色很是對應。


    不吵,也沒有重鑼重鼓的敲擊聲。


    青竹細曲聽的人懶洋洋的。


    城牆之後的大批軍卒聚集在一起,昨夜登牆的在小曲之音下睡的香甜。


    沒登牆的閉著眼睛也正在享受著。


    陽光,小曲,絲毫沒有戰火將至的緊迫感,端的是極為享受之事。


    真的很平靜,就連那些泥腿子今日都沒有選擇出來繼續叫罵 。


    許是泥腿子們也罵的累了,亦或者發現無用自己也感受到了無趣。


    江南人向來瞧不起其他地界之人。


    尤其定遠人在他們心裏的討厭程度,僅次於北境 。


    但那現在的定遠按照討厭程度隻能排第三。


    因為現在排第一的是東海,北境屈居第二。


    東海之內最讓人討厭的就是季博常。


    居然妄想和相爺作對,不知死活的東西。


    日上三竿,天上的日曬的人有些不舒服,而困頓之感也是隨之而來。


    城牆上的守軍也是由最初的如臨大敵,全神貫注的盯著李三山大營一舉一動,變成了現在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無他,這些泥腿子幺蛾子太多。


    你見過哪個大軍紮營,是先修廁所的?


    拉大號的坑分布在大營兩側的邊緣地帶,而且那坑挖的跟他媽藝術品似的。


    數百個蹲坑分列好幾排,但那些坑卻是經過仔細丈量過的,橫豎成線的蹲坑你可見過?


    尤其早上起床操練之後,十萬人輪流拉屎是一種什麽樣的場麵?


    而且更神奇的是,那些坑隻用來蹲大號。


    小號是對著自己城牆這一麵就地噴射的。


    大早上起來,一隊百人踏著整齊的步伐上前掏鳥噴射。


    噴完整齊轉身,踏著標準軍姿步伐離去換下一隊上前噴射 。


    就換成任何人,都忍不了眼前這一幕。


    那是模樣是挺壯觀,尤其噴射完百人一起抖那一下更是之前沒見過的。


    但問題是,那玩意自己也有啊。


    沒看頭不說,一個人一天怎麽著也得噴個三次以上吧。


    十萬人一天每人三次,在大太陽底下那騷味嗆的都睜不開眼睛。


    江南軍感覺自己眼睛裏都快長尿堿了。


    今日起床之後,泥腿子們依舊如此,但又好像比之前的調動頻繁了點。


    但江南軍隻是看了幾眼就不再說去看了,惡心人。


    可就在他們發現泥腿子們的調動太過密集,感覺有些不對想要去稟報白將軍的時候。


    他們的耳朵裏猛然響起三聲重鼓敲擊之音。


    然後他們看到無數塊大石,從泥腿子大營之中飛出。


    越過城牆砸進了聚集在一起聽曲的人群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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