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喜靜,所以季博常下令任何人不得無故去打擾。


    若老夫人有所需,盡一切可能滿足。


    右相對自己有提點之恩,替他照顧老夫人也是無可厚非之事。


    如今藍海亦已是帶軍進入東海地界,隻要李三山方向的江南軍開始調動這正麵之戰便會正式打響。


    但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李三山抓到了一個人送進了定遠道城。


    左奉節。


    老左這個命啊真的沒法說。


    如果講道理的話,老左的心理素質其實算是比較過硬的。


    遭受了這麽多年的職場霸淩還沒瘋掉,這已經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地步了。


    他奉命等在定遠之外給季博常扣屎盆子。


    而他也是第一個發現定遠沒有毀於水患,知道左相這局又輸了的那一個。


    同時他還知道那帶軍前去北境的申千徹,絕對不可能活著回來。


    他興奮了,心裏的小火苗噌噌往腦門上竄。


    而事實也證明他的推斷是對的,定遠無事申千徹大敗左相的第二局輸得更加徹底。


    他是可以提前退回帝都的,但他沒有。


    他想看看季博常到底用了什麽辦法修了大堤,竟然能擋住那恐怖無比的巨大洪峰。


    可還沒等看明白呢,李三山來了。


    跟在他身邊的有一萬人,而且所處的位置就在定遠正前方。


    說的再直白點就是,他所處的位置前有藍海亦攻擊申千徹的大軍,後有李三山十萬定遠新軍堵後門。


    唯一能退的就是回京畿,但他又沒走想看熱鬧留下了。


    既然留下了那就留下吧。


    一頓啟齒哢嚓之後,老左被扔上馬車送進了定遠。


    咱就盲猜一波啊,你說老左現在怕不怕?


    肯定是怕的。


    他不單怕,而且怕的要死。


    這不是因為季博常凶名在外,而是這家夥心裏有鬼。


    他不止一次想過綁了季零塵來威脅季博常,更是想過無數次季博常擊敗左相,然後他再擊敗季博常成為最後的天下之主。


    所以在他自己杜撰出來的劇本裏,季博常已經在他手裏殺青過無數次了。


    而且是一次比一次慘。


    意淫的時候天下無敵,季博常在他眼裏就是一道菜,想怎麽扒拉就怎麽扒拉。


    但現在馬上就要見到季博常的時候,老左心裏頓時一陣悲鳴。


    既生節何生常啊 !


    前幾天他也說過同樣的話,既生節何生鹿啊。


    老左覺得自己真的成了悲苦的代名詞,前半輩子遭受職場霸淩,被左相連埋汰帶嫌棄的好不容易熬過來了。


    然後又蹦出個季博常。


    完了,我左奉節光輝偉大又憋屈的一生就要走到終點了。


    他實在想不出季博常有什麽不殺他的理由。


    帶著這種生不逢時的遺憾和悲苦,時隔一年多之後他再次見到了季博常。


    之前他最後一次見季博常的時候,還是在秋水之外。


    那時季博常被臨時提上來做了少府軍器監正,也正是當初的那最後一次見麵。


    將原本朝臣共同出資建立在秋東縣的船坊,搬到了東海無憂州之外。


    也可以這麽說,要是沒有老左的鼎力相助,以當時季博常的實力根本搞不到那麽多江南匠人進入東海船廠。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左奉節一進季博常的書房,便是大袖一甩露出一副大義赴死之態。


    說完對著季博常微微拱手 。


    麵帶不卑不亢的大聲說道:“季公子,當初咱老左對您可是不錯啊,您成立特昂堂咱老左二話沒說直接掏了銀子,要是沒咱老左您那無季車馬行也不可能那般暢通無阻啊,再說咱老左和您父季大人那可是無話不談的至交好友....”


    從第一句話出口開始 ,那臉上的不卑不亢便是瞬間消失。


    說到最後就差聲淚俱下了。


    不得不說老左的記憶力還是不錯的,他居然把之前和季博常打交道時的所有事全部說了一遍。


    最後著重強調,我和你爹季零塵那可是非常好非常好的好盆友。


    中心思想三個字,別殺我。


    “左大人覺得我要殺你?”


    季博常說著端起茶盞,似笑非笑的對左奉節問道。


    “我知道季公子一直視我左奉節為心腹大患,殺了我您便可高枕無憂也少了一個最大的對手。”


    “而且如今正值公子和左相對弈之時,殺了我如同斷左相一臂,如此公子獲勝的幾率大大加強....”


    季博常本是要喝茶的,但老左的話讓他端在手上的茶盞怎麽也遞不到嘴邊。


    奇葩的人季博常見過太多。


    但又奇葩又自我感覺如此良好的,唯老左一人。


    他說自己視他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後快,這話季博常能忍。


    但他說殺了他,等於斷了左相一臂這話季博常有點忍不了了。


    我允許你吹牛逼,但你不能一次吹倆。


    “但季公子放心,我左某人非但和零塵世伯相交莫逆,更是對季公子十分敬重。”


    “今日左某可在此地立誓。”


    說著老左從椅子上起身,對著門外天穹握起拳頭放在自己的胸口。


    “蒼天在上,今日我左奉節在此鄭重立誓,若是將來和季公子正麵爭鋒獲勝之時,可放季公子離去三次絕不追擊。”


    說著噗通一聲對著門外雙膝跪地。


    “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季博常手裏的茶到底還是沒能送到嘴邊,這老左的神奇讓他都是有點吃驚的地步。


    這哥們和自己爹以及秦七儉是同輩,也是同時期參加科舉的。


    但他剛才居然叫自己爹為世伯。


    看著神奇的老左,季博常將手中茶盞輕輕放到桌上之後淡淡開口。


    “想不死也可以,但一個輕飄飄不值一錢的誓言可不夠。”


    左奉節聞言直接轉身看向季博常:“公子請吩咐。”


    劃重點啊。


    這哥們剛才是側麵對著季博常雙膝跪地的,聞言直接膝蓋在地上來個一百八十度。


    就變成了正麵跪在季博常麵前。


    一切都是那麽的順理成章那麽的自然毫不突兀。


    所以說,這世間的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智慧和生存之道。


    如果他直接噗通跪地求饒,不但沒效果還會讓季博常心生厭煩。


    也會讓他顯得很不值錢。


    而且可能連聽到季博常提要求的機會都沒有。


    不跪更不行,在人家大本營和人家老大裝倔隻能死的更快。


    老左跪的筆直,臉上還帶著朝聖般的鄭重。


    但季博常的下一句話讓他瞬間亞麻呆。


    “左大人跪我,是想折我季博常的壽嗎?”


    “若想談心,那便起來坐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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