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幹涸,大旱真的來了。


    阿九頭上戴著草帽,烈日炙烤讓他的視線都開始變得模糊。


    烈陽炙烤讓田畝裏的莊苗都是變得無精打采,地勢較高的地方莊苗的葉子前端已經出現了枯萎之狀。


    但地勢平坦之地的莊苗卻依舊綠油油的,任憑烈陽如何炙烤依舊沒有任何枯萎之態。


    河道幹涸變成硬土,但定遠田畝之下卻有著大量水分的存在。


    這樣的一幕讓阿九不禁感歎,若非季博常之前下令開挖水渠,將河湖裏的水變成地下水的話。


    現在定遠田畝裏的莊苗估計已經枯死大半。


    而依照現在的天氣來看,萬裏無雲一點要下雨的意思都沒有,若是沒有季博常之前的法子。


    至多再過上一個月,定遠田畝裏的莊苗將全部枯死,災荒也將隨之而來。


    所有人都明白,從上遊斷流的那一刻起,江南人就已經宣戰了。


    準確的說是左相已經正式對季博常動手了,隻不過這最先亮出的不是刀劍,而是陰毒無比的人造天災。


    也是得利於季博常之前的舉動,讓定遠人的水井還依然有著充足的水源,不至於無水可用。


    但阿九的眉頭還是緊緊皺起。


    一道之地上千萬人口地域何其龐大,有地勢低窪之處也就有整體地勢較高之地。


    而整個定遠地勢最高的地方當屬慶雲城,而在慶雲城周邊地勢最高的就在留梅。


    若把定遠看成一個鍋蓋的話,那留梅的位置就在鍋蓋的最上方,也成了如今河湖水流斷絕後幹旱最嚴重地區。


    因為地勢較高,所以留梅周邊沒有任何河流經過,就連湖泊也隻有青雲城外規模不大的柳雲湖。


    大運河幹涸,也導致北朱河水位大幅度下降。


    而北朱河距離慶雲城還有老遠的距離,這就是真正的遠水解不了近渴。


    北境人臉上的笑意在減少,隨著幹旱的加劇 ,他們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變成了憂愁和憤怒。


    田裏的秧苗是他們的心血也是他們的希望,可原本綠油油的秧苗如今已是大部變黃。


    田裏早已經幹了,甚至有人用鐵鍬在田裏下挖一尺半的深度,才剛剛出現一些含有些許水分的濕土。


    田裏的秧苗雖還未死絕但已成既定事實,就算現在天降大雨也活不過來了。


    外表還有些綠色,但實際上根莖和內部已經枯死了。


    他們想過要補救可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因為就連留梅縣境內的大部分水井都已經打不出水了。


    還有水的,水位也是比之前要下降了太多太多 ,隨時都有可能消失再也打不出水來。


    之前貫通整個定遠的水渠留梅也挖了 ,但地勢過高,水還沒流到他們這就沒了。


    這讓北境來的百姓懊惱又自責。


    公子讓咱們來分田分房又給農具糧種,可咱們卻把這地給種死了。


    這咋和公子交代嘛,難道還要整日向公子伸手要吃的要穿的?


    那和廢物還有什麽區別?


    田畝裏的秧苗枯黃大半,就連周邊的草地也是這般景象,雖然沒有如秧苗般那麽嚴重,但也有大量雜草被旱死。


    而讓本就心情憋悶的留梅人更加煩躁的是,那樹上的知了發出的聲音讓人的耳膜都是發出一陣陣嗡鳴。


    太多了。


    那樹上的知了多到讓人頭皮發麻的地步,如此多的知了一同鳴叫發出的聲音,仿似對留梅人如今境遇的嘲笑。


    而十日之後,當時間來到五月下旬末即將到達六月初的時候。


    留梅縣田畝裏的秧苗徹底死絕,就連境內的水井都是幹涸了達到九成的地步。


    定遠第一個因為幹旱絕產之地出現了。


    短短時間內,付仲寅的樣子仿佛老了十餘歲 ,就連腰背都是出現了彎曲之相。


    他是留梅縣令,如今留梅田畝絕產百姓取水都成了難題,盡管他這個縣令成日奔走,但卻絲毫改變不了天災帶來的災難。


    也正是他的不辭辛勞,讓北境來的百姓對這位縣令大人極為的推崇信任,而他們也知道田畝絕產和這位縣令大人無關。


    又是一日奔走,勉強解決百姓用水問題之後,付仲寅回到了縣衙後堂的家中。


    剛剛坐下便有衙役稟報有人求見,來求見之人,正是那位被他挽留在留梅落腳的雜耍老班主。


    “草民拜見大人。”


    老班主一進來便是規規矩矩對付仲寅行禮,付仲寅微微擺手示意老班主坐下說話 。


    “草民是來向大人辭行的 。”


    老班主坐下後麵對些許愧疚之色的對付仲寅說道。


    付仲寅聞言也是微微一歎。


    “本官當初讓你們在留梅落腳省了那奔波之苦,如此也便不再是無根浮萍 。”


    “但天不遂人願竟然大旱至此,田畝絕產就連取水都成了難題 ,若是再這樣下去,怕是終究會有無水可用的一天。”


    說完看向老班主。


    “走了也好 ,總好過在這繼續煎熬著。”


    “但聽聞這大旱已是席卷整個大雍,老班主可是想好了要去往何處?”


    老班主聞言嗬嗬一笑。


    “定遠無水那就去往有水之地,定遠大旱並非所有之地皆是如此。”


    這話讓付仲寅微微皺眉。


    “老班主這話何意?”


    老班主聞言再次一笑,但卻沒有回答付仲寅的問題。


    “大人宅心仁厚又為大儒,卻屈居這小小留梅實在可惜,草民受大人恩惠自然為大人不平。”


    說完抬頭看向付仲寅。


    “小人此次前來一為辭行,二也是來向大人示警。”


    停頓了一下之後再次開口。


    “大人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付仲寅的眉頭皺的更緊,隨即對老班主開口問道。


    “險從何來?”


    看著皺眉不解的付仲寅,老班主眼底的輕蔑一閃而過,隨即淡淡開口。


    “定遠侯,季博常。”


    “慶雲城之事騙不了人,哪怕是小人這等愚笨之人都能看得明白,大人被貶留梅縣令乃是那季博常的陰謀。”


    “縱觀那季博常行事心狠手辣詭計多端,他不殺大人乃是為了拉攏天下讀書人,但以他的心性絕不會留大人性命。”


    說完轉頭再次看向付仲寅。


    “如今留梅絕產,便是那季博常殺大人最好的借口和理由。”


    說完鄭重抱拳。


    “大人腹有驚世治國之才不能死,更不能死在季博常那樣的宵小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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