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會進展的很慢 。


    可一旦開始就不會停下 ,且會如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直到最後成為雪山崩塌的直接因素。


    季博常是前世偉人的狂熱擁躉,偉人的那句得群眾為基礎勝過堅船利炮的至理名言,讓季博常深以為然。


    對一地山川草木風俗人情最了解的是誰?


    絕不是什麽高官元帥,而是當地百姓 。


    一村百姓所知有限,但所有百姓加在一起那就是北鬥導航啊 。


    沒有他們不知道的地方,也沒有他們去不了的地方。


    但前提,你得給一個讓他們動起來的理由。


    家國情懷聖人之言聽在百姓耳裏就是放屁。


    窮苦人之間的對話,那才叫掏心窩子。


    這掏著掏著,不就掏空了嘛。


    而且四皇子很給力,那細鹽小花布的小山似的運到李三山大營。


    四皇子也是興奮的拍了拍李三山的肩膀,因為他看到了馬。


    純種北夷戰馬!


    “殿下,隻要您的物資充足 ,末將有把握在半年之內,為您建立起一支五千重甲鐵騎。”


    “好,李將軍放心,本皇子這就再去劉家走上一遭,本皇子靜待李將軍成軍之日!”


    劉家也頭疼,物資嘩啦啦如流水一般被拉進李三山大營。


    但前期已經投入了那麽多,也已經到了了成效,所以咬著牙也隻能支持到底。


    隻要這五千重甲鐵騎成軍那一刻,一切的投入都是值得的。


    四皇子走後,李三山的大營裏出現了一撥神秘人。


    他們從東海來,領頭的是兩個老頭子。


    一個老頭子直奔馬匹,開始查驗馬蹄骨骼及馬口,隨後開始分類記錄。


    他姓牛,來自東海無憂州牛家堡 。


    牛家堡的職責,就是為無憂州馴養戰馬。


    他,被季博常稱為牛老,也是第一批被送往東海之人。


    除了牛家堡的人之外,另一批來自無憂州的皆是身背竹簍,腳板寬大之人。


    他們是畫匠,專門畫地圖的畫匠,而他們在無憂州的名字,叫堪輿司 。


    和他們一起被送去無憂州的,還有專門紡布編造行軍營帳的編造營。


    專門打造行軍車具的神行衙,以及專門負責勘探開采礦石的搬山軍。


    他們的命運在被送去無憂州的那一刻,就已經被徹底改寫。


    是公子,讓他們找回了被埋沒的榮光,更是公子讓他們的族人後輩有了光明的未來。


    牛老將馬匹挑選好之後,遙遙對著定遠侯府的方向躬身施禮,隨後帶著馬匹回返無憂州。


    堪輿司的人分做兩撥,一撥跟隨特昂堂的人秘密潛入了北境之內,另外一撥,則是悄悄在定遠道散開。


    他們很忙,從一進入無憂州之後就一直沒有閑下來過。


    他們也不敢閑下來,因為公子要讓他們的雙腳丈量大雍的每一寸土地。


    每一座山包,每一條小溪,每一處村莊,甚至每一個山坳裏生長著什麽的植物 ,都要詳細的匯入地圖之內。


    現在堪輿司的人被分成了無數撥,最早出發的人早已經進入東南及西南之地。


    而公子傳授給他們一種全新的丈量及測繪之法 ,這讓讓他們驚歎之餘,也將進度加快數倍。


    據說編造營,鍛造坊,神行衙和搬山軍也得到了公子傳授的法門。


    但那些狗東西藏的太深,跟誰都不肯說實話。


    隻是一個勁的搖頭,說公子認為還不到時候,他們還處在試驗階段。


    但最得意的莫過於牛家堡的那個老東西 ,因為無季車馬的原因,他們現在硬是讓整個東海道豬和家禽的數量翻了數十倍。


    現在東海道豬肉和雞鴨的價格,低廉的都讓人想哭。


    原來吃肉 ,是這麽容易的一件事。


    但所有人都知道,能讓牛家堡那老東西如此得意的,必然是背後的公子。


    季博常見到了老朋友,杜鐵山。


    一個他熬了很久的老朋友。


    這個鐵塔一般的漢子在見到季博常的時候,眼淚汪汪的宛如一個被拋棄了的怨婦。


    “大人,您不能不要我們呢。”


    季博常在前邊走,杜鐵山拎著聖旨在身後跟著。


    “大人,陛下說了 ,我們是您的人,您到哪我們就到哪,您看我們什麽時候搬過來?”


    季博常在鹵肉攤子前坐下,對攤主老夫妻微微一笑。


    “兩碗鹵肉加辣子,再來十個大饃饃。”


    說完轉頭看向阿九:“不夠再叫。”


    杜鐵山拎著聖旨大嘴一咧:“大人,我也餓著呢。”


    季博常心滿意足的吃了一口鹵肉,隨後用筷子點了點阿九。


    “他,從來不問我要吃的,因為他知道有我吃的就一定有他的 。”


    說完看向杜鐵山。


    “他吃我的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甚至連我的臉色都不會看,因為他是我的家裏人 。”


    “鐵山,如果你餓了,我可以給你也叫上一碗。”


    說完,季博常不再言語,開始低頭專心吃著碗裏的鹵肉。


    還別說 ,這鹵肉香爛入味 入口即化,尤其那肉湯配大饃簡直就是享受。


    阿九還是那麽能吃,而且還是習慣了吃完自己的就去搶季博常的。


    看著阿九把季博常的碗搶過來,將裏麵的肉全部撥在自己碗裏,對季博常瞪眼怒罵理都不理的樣子。


    杜鐵山突然間明白了,自己該要做選擇了。


    大人的話很直白,少府是陛下塞給大人的,從一開始就是。


    少府的人也因為大人吃上了肉,填飽了肚子,但現在陛下又不想管他們了。


    又把他們像垃圾一樣塞給了大人。


    而自己現在的樣子,就是明目張膽的告訴大人,我們效忠的是陛下但你得養我們 。


    因為我手裏有聖旨。


    杜鐵山感到了羞恥。


    因為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個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娼妓。


    陛下又一次拋棄了他們,手裏這道聖旨是給他們找的落腳點 ,但也是驅逐的旨意。


    少府上下四萬餘口老幼皆有,他們世代以少府為榮 ,以皇族為尊。


    可現在的少府老幼四萬餘人,已是再無立足之地 。


    這個世上現今唯一能救他們,能收留他們的,就隻剩下了眼前這位年輕的大人。


    想到這裏的杜鐵山猛然抬頭,一把將手裏的聖旨扔落地麵。


    幾步上前。


    粗暴搶過季博常手裏的碗,將碗內的肉湯一口吞下 。


    隨後嘭的一聲將空碗放在季博常麵前。


    “大人 ,再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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