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律尺並沒有真的砸在雁斡集的腦袋上。


    因為季博常停手了。


    “知道我為什麽沒有砸你個頭破血流嗎?”


    季博常說著再次搖頭。


    “因為現在的你啊,都不值得我這樣去做 。”


    “你一定去找過六皇子對不對,也一定讓六皇子暗中把我除掉對不對?”


    “但六皇子拒絕了你,因為他找過我了,還給我講了一個並不算好聽的神話故事,你很失望,但更絕望。”


    “所以你親自來了 ,因為你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你口中所言要讓太學子將我的真麵目向世人揭露,也是你根本做不到的 ,因為你更絕望的發現,你經營了無數年,教導出了無數學子的太學院效忠的隻有陛下,你根本就調動不了甚至都進不去太學院的大門。”


    季博常將手裏的雍律尺又別回了後腰,隨後上前一步來到雁斡集近前。


    “真悲哀啊。”


    “其實你說的都對,我就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而且我做的比你知道的更多。”


    季博常的話讓雁斡集的雙眼再次睜大,他想說點什麽卻被季博常打斷。


    “但很可惜啊,你說的都對卻沒人相信。”


    “如此忠君愛國老臣被拒之門外,我這個奸佞之徒卻深得信任,你心裏一定很痛,很憤怒,很不解是不是?”


    “你想讓我死,卻根本做不到 ,想用言語激將讓我自裁,但在我開口之後你卻再說不出一句話來,為何?”


    季博常說完哈哈一笑,隨後轉身再次坐回到了椅子上。


    “因為你老了。”


    這句話,雍盛帝和六皇子都說過,現在從季博常嘴裏再次說了出來。


    “你就沒想過我為何會讓你進門?”


    說完,季博常的嘴角出現一抹不屑的笑意。


    可就在這時 ,雁斡集驚恐的發現坐在那裏的季博常突然麵色發黑,隨即一口鮮血噴出。


    手臂顫抖的抬起指向雁斡集:“你...你好狠...居然對我下毒...”


    噗通一聲,季博常從椅子上摔下,四仰八叉的躺在季府大堂的地麵上一動不動。


    時間很巧,就在季博常“毒發”的那一刻,受邀前來季府做客的官緝司司首劉贇勒到了。


    且“目睹”了行凶的全部過程,並在雁斡集的腰帶上找出了剩餘的毒藥。


    這人證物證俱在的,那必須拿下上報皇帝啊。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的膽敢毒殺太府少府監正,這想都不用想,這肯定是北夷派來的奸細啊這是。


    毒殺負責打造大軍軍械的雙府監正,這就是為了粉碎大雍百萬大軍的攻勢。


    這還了得,毒殺朝廷命官就已經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如今又扯出了北夷奸細,這是叛國謀逆啊。


    劉贇勒是聰明人,從來都是。


    而且他的行事風格向來秉承當紅之人有罪也看不見,但要是哪個人失了勢,那必須小事化大,大事捅破天。


    這雁斡集的處境他是看在眼裏的。


    按照他的功勞必定封侯封爵,可惜這老東西太不識時務。


    整日在朝堂在陛下麵前提起太祖,而且他也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訓導皇帝的那個人。


    皇帝做任何決定他都要先提太祖,然後高談闊論一大套。


    此次陛下允許江南私軍入京畿受封番號,這雁斡集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


    站在他的立場這沒錯 ,授予私軍朝廷戰兵封號是恥辱,也蘊含著天大的風險。


    但他卻隻站在自己的立場看問題,絲毫不去揣測陛下要的是什麽 。


    這樣的忠臣,沒有哪個皇帝會喜歡。


    因為他成了攪屎棍。


    皇帝不是沒給他機會,那道未有傳召無需入宮的旨意,就是讓他老老實實的待在自己該待的地方。


    可他卻不停遊走,隻為除了季博常,讓皇帝收回現在已是成為大雍國庫支柱的鐵器售賣銀兩。


    沒了鐵器售賣的銀子,大軍拿什麽和北夷動兵?


    是個人都能看出季博常是在皇帝的授意下做事 ,但他一口一個奸佞一口一個大雍危矣。


    這就是典型的自己作死,季博常是奸佞,那用季博常做事的皇帝就是昏君。


    大雍危矣,這不就是詛咒大雍被推翻嘛。


    所以他,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就算她今天不來“毒殺”季博常,他也會被皇帝用其他罪名除去。


    他來了,隻不過將這個過程加速了而已,因為季博常把他往墳頭裏狠狠的推了一把。


    走出季府的時候,劉贇勒突然抬頭看了看天上白雲咧咧嘴。


    “這禦史台大夫有毒啊,誰當誰死啊這是。”


    回頭看看季府。


    “這地方和禦史台犯衝,倆大夫,一個死爹手裏一個死兒子手裏,太邪性了。”


    季博常是真的中毒了,這一點雍盛帝派來的太醫能夠作證 。


    所中之毒和在雁斡集腰帶上翻出來的一模一樣。


    好在太醫藝術高明,一道方子將大雍這位少年大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季博常躺在床上虛弱至極的哼哼:“熱啊...都快三伏天了...就別給我蓋兩床被子了唄...”


    “明嫂啊...今晚上給我炒兩盤藥材...苦點沒事...我也要像阿九一樣...吃了毒藥兩個屁就沒事了那種...”


    他是故意的。


    毒藥是明嫂配的,有解藥,但這解藥並非前世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吃上就好。


    這需要過程,季博常也需要這個過程。


    雁斡集腰帶上的毒是他塞過去的,就在掄起雍律尺雁斡集猛然閉眼的時候。


    其實劉贇勒猜的不對,皇帝不會殺雁斡集,但會真的將他排斥在決策的核心之外。


    但季博常卻必須讓他死。


    雁斡集是第一個看出自己籌謀的人,所有人沒當回事是因為自己看起來太弱了。


    就如雍盛帝所言,就算自己能把秋水官倉盜空又能運到哪裏去?


    弱,是季博常的優勢,但任由雁斡集每日奔走遊說早晚會讓人有所警覺。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小太監桂喜在自己耳邊說的,就是這雁斡集去了禦書房諫言皇帝殺了自己的消息。


    所以從那一刻起,雁斡集就上了他的必殺名單。


    他在家裏和春草織夏膩膩歪歪,其實就是在等雁斡集上門。


    隻要他來,他就一定會死。


    因為季博常知道,想讓雁斡集死的不止自己。


    還有一個更為迫切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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