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


    三百夔牛衛整裝待發,護著季博常的馬車向著帝都之外行駛而去。


    季博常看著江文庭派人送來的信件微微一笑。


    “刑而不死,很好 。”


    還有什麽比這個死法更狠的嗎?


    日日受刑卻讓你心存僥幸,遲遲不定罪會讓你覺得還有轉機,所以你會拚命的活下去。


    忍受著肉體上無比劇痛折磨的活下去,每時每刻都宛如活在地獄,而就在你撐過一輪又一輪之後才發現。


    不定罪隻是要讓你承受更多的痛苦而已,而到那時才發現。


    原來死,是那麽的美好。


    林婉清的死也是注定的,但她也會經曆跟她爹一樣的酷刑,隻不過行刑的不是刑部牢頭。


    而是五皇子。


    以五皇子那草包心性一定會找個人來出氣,林婉清最合適。


    日日在府內虐打女子,這個消息也一定會傳到皇帝耳朵裏,所以這個草包五皇子的結局 ,已經注定了。


    把頭伸出車窗抬頭看了看天,那裏一朵白雲緩緩飄動,仿似化作一位少年模樣對著季博常拱手致謝。


    “不用謝,你就是我,我也就是你。”


    這是他對前身說的 。


    帝都東門大批官兵把守,流民自然不敢靠近,但季博常還是看到了這個世界貧民的樣子。


    黑,瘦,髒,雙眼無神,衣衫破破爛爛呆呆的看著自己的車隊緩緩而過。


    不敢上前 ,更不敢大聲呼喊。


    但季博常從他們無神的雙眼裏看到了羨慕,看到了畏懼,也看到了....恨 。


    這和帝都之內的平和繁華截然相反。


    在皇帝的聖旨裏,安置流民也是他的任務之一,但現在他並沒有停下來。


    因為根源不在流民,而在運河大堤。


    大雍之內水係繁多,但支流更多,這就導致興修堤岸的難度極大。


    而每年雨季之時,河流改道更是常有之事,所以水患極為嚴重。


    大雍開國太祖登基之後 ,調集數百萬人同時開鑿河道,將眾多支流合二為一,此舉不但能避免支流繁多製造水患,更能將大雍南北用運河串聯。


    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眾多支流變作龐大運河,水患的壓力也是隨之而來。


    支流潰堤改道淹的是一城一地,而龐大運河潰堤,災禍一方。


    而今時值六月正值雨季初始,帝都百裏之外的秋水便是出現了潰堤,水淹六縣之地。


    這才是皇帝最為擔憂之事,雨季初始便是水淹六縣,若是洪峰之時災患更甚 。


    但縱觀滿朝文武能辦理此事的,竟然隻剩下一個季博常。


    不是他精通水利 ,也不是他如何的德高望重,而是他能驅動各方官員出力辦事。


    黑龍甲能殺,但卻做不到季博常能做到的事。


    皇子比季博常的地位尊崇無數 ,但皇子能得左相和百官認可嗎?


    不能。


    皇子能如季博常一樣一晚訛詐幾百萬兩銀子嗎?


    也不能。


    糞便雖臭卻能肥田便是此理 ,滿朝文武沒有一個能如季博常一樣,和哪個衙門都沒恩怨,和哪個衙門又都能說得上話。


    這是優勢,也是本事。


    有的時候殺人,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因為事情總得有人來做,都殺光了誰來做?


    你都要殺我了,我憑啥還要出錢出力給你修堤?


    季博常太知道自己的價值所在了,所以他並沒有帶著滔滔殺氣前往,也沒有日夜兼程的趕路。


    而是坐在馬車上,看著右相派人送來的東西。


    秋水是縣,但很大,因為秋水本為帝都衛城。


    帝都向東為定遠道,定遠道再向東則是東海道。


    想要從定遠道和東海道進入帝都,必經秋水 。


    而這秋水乃是多山之地,城池修建的極為高大,易守難攻所以被設為衛城。


    秋水知縣官從六品,城內設有防衛軍三千 。


    秋水知縣葉知秋今年五十二歲,是從工部下放秋水為官的,如今在秋水已是待了九年 。


    興修水利乃是戶部和工部主導,所以這葉知秋也算半個戶部官員,在右相給的資料裏,葉知秋為人圓滑不拜黨派。


    每年下撥至秋水的修堤銀足有百萬兩,在任九年就是九百萬兩的巨款,而秋水的堤岸卻是越修越爛。


    直至潰堤水淹六縣。


    放下手裏的資料,季博常輕輕舒了一口氣。


    九百萬兩白銀,修了一條爛堤,這葉知秋真是能幹的家夥啊。


    秋水縣人口二十萬,算是人口大縣,也是這次運河受災最嚴重之地。


    皇帝派人前來捉拿葉知秋,卻發現這位知縣大人正在滿身泥濘的參與救災。


    想要拿他卻被當地百姓所阻,並聲稱葉大人是為民謀福的好官。


    最後皇帝隻得下令其先行救災,追責之事延後再議。


    九百萬兩白銀修了潰堤,水淹六縣荼毒無數的好官?


    季博常放下手裏的紙張,隨後靠在馬車裏閉目思索。


    一個知縣,竟是讓皇帝的旨意做了修改,這葉知秋當真是個人才。


    而左相大人的話已經很明白了,斬執壺者,而這葉知秋就是那個執壺的家夥。


    大水方退 ,車隊走出帝都四十裏後,道路便開始變得泥濘不堪。


    而這淤泥之內還有著刺鼻的惡臭,那是淤泥下腐爛屍體的味道。


    “季大人,前方道路馬車難行,是下車徒步還是等待通行。”


    看著一身盔甲的太霆,季博常也是抬頭向前方的道路看去。


    古代的官道也無非是硬土夯實而已,浮塵深厚,落雨成泥本就難行。


    如今更是被大水衝來淤泥,官道原本的模樣都是看不太清了。


    想要修堤 ,必先通路。


    看看自己身上屎綠色的雍律使袍服,又看了看前方滿是淤泥的官道,季博常挽起褲腿提著袍子邁步向前。


    “踏泥而行,馬車留在原地,本官奉旨前來,怎可因貪圖享受而置百姓死活於不顧。”


    如此能得皇帝先進工作者稱號的機會,他怎麽可能放過。


    而且作為現代人,眼前一幕讓他心底升起一股戾氣。


    如此大災,可這官道之上卻隻有寥寥腳印,根本沒有車馬賑災通行的痕跡。


    看著在泥濘之內艱難前行的季博常,太霆的眼底閃過一抹意外。


    剛毅冰冷的臉色,也隨之鬆動了一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帝寵臣?不,我一身反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倫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倫東並收藏皇帝寵臣?不,我一身反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