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門房是來看熱鬧的嗎?


    這左相府的小廝是來說點心的事嗎?


    這叫站台,隱晦又直接的站台季博常。


    “季大人,下官經過勘察發現....這譚繼坤確實在府上為您準備好了銀錢。”


    堂堂刑部左侍郎叫無品無級的季博常為大人,而且還是滿臉的諂媚笑意。


    這就很離譜。


    “這查案都是不入流的體力活,您身負聖恩忙碌異常,這樣辦案跑腿的事就交給下官來做吧。”


    他是來辦差的,但也是來安撫季博常的。


    天寶閣裏的事他們都知道,譚繼坤被季博常用一百兩訛詐走了玉雕,隨後又被季博常以六十萬兩又賣給了譚繼坤。


    但相比季博常留在這搜查譚繼坤的府邸所出現的風險來說,用六十萬兩打發走季博常最符合他們的利益。


    譚繼坤怎麽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府上的東西必須掌控在自己的手裏才行。


    “季大人,那六十萬兩銀子一會下官便命人送到您府上去.....”


    可刑部左侍郎江文庭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見季博常的眉頭陡然皺起。


    “六十萬兩?”


    季博常言罷狠狠一甩衣袖。


    “這譚繼坤明明欠了我一百二十萬兩,看來那凶手非但殺我大雍官員,更是盜走了另一半的六十萬兩白銀,如此凶徒當真膽大包天,來啊,給我徹底清查譚府,不可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


    說著便要帶領禁軍開始搜查譚府,江文庭見狀臉色頓時一變,連忙上前對季博常小聲說道。


    “季大人....季大人,是一百二十萬兩,是下官記錯了。”


    “一會,一會下官便命人為您送到府上。”


    季博常聞言皺眉看向江文庭。


    “一會?一會是多久 ?”


    “這譚繼坤昨日也是這麽說的,可轉頭就出了岔子,不行,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搜查一番再說。”


    說完便要再次開始搜查。


    “馬上...馬上,下官馬上就安排人為您送去。”


    江文庭不得不這樣說,因為他看見季博常的隨從季寶蓋,剛剛把一疊紙張塞進了譚府大堂內的花瓶裏。


    結合季博常在易寶廳裏的所作所為,那紙張上寫的什麽不用猜都能知道,定是貪汙罪證。


    誰塞進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玩意若是被禁軍搜查出來 ,那磨刀霍霍的皇帝就找到了出刀的理由 。


    誰也不敢保證那紙上寫的是譚繼坤一個人的罪證 ,還是把所有人都牽連了進去。


    作為刑部左侍郎這樣的當朝大員,江文庭並未把季博常看的太重。


    黃口小兒罷了。


    但今天,他卻是感受到了這黃口小兒的可怕。


    無論是借勢的手段還是趁火打劫的時機,都拿捏的恰到好處。


    是威脅你,但我隻要錢。


    給錢我就走 ,不給,那我就要栽贓陷害了。


    問題是,即便他是明目張膽的當眾栽贓,但你卻連反駁的能力都沒有 。


    禁軍是假的嗎?


    雙相加持是假的嗎?


    黑龍甲是不存在的嗎?


    皇帝的刀不夠利嗎?


    所有因素相加,這等明目張膽的敲詐勒索變成了正義凜然的理所應當。


    種種手段和對局勢的判斷,如果再有人和江文庭說季博常就是個黃口小兒不足為慮。


    江文庭會一炮幹翻對方的逼嘴,並大罵一句:滾你娘的逼去吧。


    在雙方友好的交談下,在江文庭和官緝司司首笑臉相送下,季博常帶著張棟和禁軍滿意的走出譚繼坤的府邸 。


    在季博常離去後,江文庭連忙取出季寶蓋塞進花瓶裏的紙張打開翻看。


    卻發現紙張上寫的,全是抄錄的大雍律典 。


    江文庭會因此暴怒,記恨季博常戲耍自己嗎?


    不會。


    因為他從這疊紙張上看出了季博常的用意 。


    留有餘地。


    不然這份紙張上寫的就不是大雍律典 ,而被塞進的也不是譚繼坤府邸的花瓶,而是皇帝的桌案。


    我留了餘地,你們就要給我方便。


    不然,魚死網破我亦奉陪 。


    輕輕放下手裏的紙張,江文庭微微一歎。


    “好可怕的心智,好可怕的算計,大雍,怕是要再出一個張白衣了。”


    喃喃過後對著身後開口吩咐道 。


    “命人將銀子送到季府,不可有絲毫耽擱。”


    從譚繼坤府裏出來之後,右相老門房看著季博常微微一笑,隨後施了一禮 。


    “季公子對帝都知之甚詳,也不必老朽再為公子帶路了,既如此,老朽這便回返相府複命了。”


    季博常聞言趕緊回禮。


    “今日多虧前輩引路,晚輩這就派人送前輩回去。”


    老門房擺擺手:“不用,來時老爺為我備了馬車。”


    說完,笑嗬嗬的轉身離去。


    他從頭到尾隻說過一句話 ,更多的都是站在一旁靜靜看著。


    但這就足夠了。


    就如那左相府前來報信的小廝,他說完就走了,但他出現的目的被所有人看在眼底。


    站台,有時候一個微不足道的眼神,一句淡淡的話語就夠了。


    官場不是潑婦罵街 ,更不是潑皮打架 。


    似是而非才是官場真正的潛規則。


    送走了張棟,季博常帶人直奔下一家。


    而這次被季博常選中的有緣人,是禮部員外郎周開作。


    這狗日的昨晚態度最好,但也最是圓滑齷齪,就是他提議讓季博常把東西留在天寶閣,等到下次他們帶錢了再賣。


    而他也是第一個表示會把錢送去季府的,不用想都知道,所有人都沒去送錢,這狗日的一定功不可沒。


    本想拿來祭旗的譚繼坤嘎巴了,那你他媽就頂上吧,還是相同的理由。


    這狗日的沒啥後台。


    還沒到周開作家門口,便見周開作正在大門口滿頭大汗的指揮下人往馬車上搬銀子。


    一看到季博常,周開作連忙滿臉堆笑的迎上來行禮 。


    “哎呀季大人恕罪,下官昨晚回來便開始籌集銀錢給您送去,但下官官微言輕,在這帝都內又無甚好友可以挪借,這不,經過一整天籌借變賣,終於湊齊了銀子打算給您送去呢。”


    看著一臉“真誠”的周開作,季博常也是微微一笑。


    這狗日的當真圓滑到了極點,昨夜聽聞老爹再次入獄他便反悔了,如今得知帝都府尹的事又變了主意。


    就連這滿頭大汗搬運銀子的一幕,也是刻意弄出來給自己看的。


    這樣的狗東西不狠狠幹他一家夥 ,自己又怎麽能在皇帝那獲得先進勞動者稱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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