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江夏郡,夏口水域內。


    長江之上,一艘鬥艦領頭,數十艘艨艟,走舸列陣組成的小型“艦隊”,正破浪而行,疾駛而來!


    鬥艦之上,巨大的甘字戰旗迎風飄揚,細看之下,那戰旗竟是用名貴蜀錦所製,價格不菲。


    而一名古銅色皮膚,年紀三旬上下的男子,正傲立於船頭。顛簸的風浪之間,其身姿卻紋絲不動,腰間所係一串銅鈴,於風中獵獵作響,發出陣陣清脆悅耳之聲。


    此人,正是縱橫江河之上,人人聞之色變的江賊首領“錦帆賊”甘寧!


    數月前,其在好友蘇飛的引薦下,率麾下八百錦帆兵,以及所部艦船,投入江夏太守黃祖軍中。


    近日,甘寧奉黃祖之命,討伐出沒於夏口附近的水匪勢力,其以八百錦帆兵部曲,大破三千水匪,繳獲輜重財貨無數,更俘獲數百請降的水匪。


    “哈哈,蘇校尉(蘇飛)保舉老大率軍剿匪,老大以八百破三千!此番大勝,可是讓咱們兄弟在江夏水軍那幫酒囊飯袋前,好好露了一把臉!”


    甘寧身旁一名親信錦帆兵大笑道。


    甘寧年少時,便頗具遊俠之氣,其糾結鄉黨少年,橫行四方,劫掠船隻客商。


    其性格豪爽,頗重義氣,地方官吏若隆重接待,他便傾心相交,否則就放縱手下搶掠對方資財,“銅鈴響,錦帆至”的惡名不脛而走!


    待年歲漸長,甘寧行徑收斂,建功立業之心卻愈發強烈,這才在好友蘇飛舉薦下,接受黃祖“招安”,搖身一變成了官軍。


    大將黃祖出身荊州大族,更是荊州牧劉表倚重之大將,素來驕橫。他雖表麵上接納甘寧,卻對“江賊”出身的他頗為歧視,僅授予都尉之職,並不重用。


    所謂上行下效,江夏水軍對甘寧及其部曲,自然也無同袍之誼,反倒時常冷嘲熱諷,甘寧等人隻得暫且忍耐。


    “沒錯!咱們錦帆軍橫行長江多年,誰人敢惹!那江夏水軍不過仗著裝備精良,人數眾多,一向被江東水軍壓著打!憑咱們老大本事,便是做一大將也綽綽有餘。今日咱們大勝而歸,且看那黃祖如何封賞!”


    另一名錦帆兵也尤自“憤憤不平”,引起一片附和之聲。


    甘寧聞言,眉頭微皺,那黃祖苛待自己,若憑自己當年脾性,早就率部曲而去,甚至拔刀相向了!


    但好友蘇飛作保,自己卻是不便發難,好在如今建功,諒那江夏水軍眾將也無話可說!


    思慮及此,甘寧這才肅然道:


    “諸位兄弟,我等既已是江夏官軍,便當謹言慎行,不可再意氣用事!休要理會他人閑言碎語,隻要我等立下戰功,何愁不能建功立業,封妻蔭子!”


    甘寧在部屬之中威望極高,錦帆兵們聞言,各自答道:


    “老大放心,我等聽憑老大吩咐!”


    甘寧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其遠眺前方,夏口城外軍港已依稀可見!


    很快,在甘寧的號令之下,其麾下艦隊,便井然有序泊於夏口軍港之側。錦帆兵更是押送早已繳械的數百歸降水匪,以及繳獲的各類輜重登岸。


    “興霸得勝歸來,可喜可賀,請滿飲此杯!”


    好友甘寧大勝而歸,蘇飛自是與有榮焉,其早等候於岸上,命人奉上美酒,為甘寧接風。


    “哈哈,多謝子鴻(蘇飛)盛情,此戰多虧有你舉薦,我這麾下兒郎方能大展拳腳,正當敬你一杯!”


    甘寧與蘇飛乃至交好友,自是頗為熱絡。


    “甘都尉此番出征,可算是立下大功啊!那些個江賊水匪,想必被打得屁滾尿流了吧!?”


    說話之人,乃黃祖心腹校尉陳就,此人一向與甘寧不和,對其江賊出身,更是嗤之以鼻。


    “些許小賊而已,不足掛齒,能保我江夏水域安寧,乃是分內之事。”


    甘寧官職比陳就低上一級,雖對此人一向不屑,還是客氣拱手道。


    “嘿,甘都尉說得輕巧,誰人不知,當年這大江之上,最厲害的江賊水匪,便是甘都尉自己!如今反戈一擊,對付起他們來,自是得心應手,確實是分內之事! ”


    陳就嗤笑一聲,一番陰陽怪氣之言,引得身旁的江夏水軍士卒哄堂大笑,甘寧與麾下錦帆兵聞言,皆是麵色鐵青,幾欲發作!


    “陳校尉!興霸已投黃將軍麾下,是我江夏軍同袍,你又何必咄咄相逼!”


    蘇飛麵色不虞道。


    “哈哈,蘇校尉,我是怕此人匪性不改,又與那江賊水匪之流勾結,損我江夏水軍威名耳!”


    陳就繼續冷嘲熱諷道。


    “興霸此次出征,乃本校尉保舉,更奉黃將軍之命!如今大勝而歸,你若再出言中傷,我定不與你幹休!”


    蘇飛怒火中燒,厲聲道。


    陳就與蘇飛同為校尉,乃是平級,倒不願過多開罪於他,雖有憤恨之意,也不好再糾纏,於是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說道:


    “既如此,那就請甘都尉將繳獲輜重,與所獲俘虜,交於本校尉發落!”


    甘寧礙於蘇飛情麵,隻得強壓怒火,命麾下錦帆兵將數百俘獲水匪,以及輜重財貨上交。


    “好!來人!將輜重財貨運至夏口大營,至於這夥水匪......給我全部就地格殺!”


    陳就見到大批財貨,兩眼放光,對那數百俘虜,卻露出一絲殘忍笑容,悍然下令道。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一陣騷亂。


    “官軍狗賊!你等此前言明,隻要我等棄械歸降,便可接受招安,如今竟背信棄義殺降!?”


    “甘寧狗賊!我等便是化作厲鬼,也定要向你等索命!”


    數百俘虜拚死掙紮,怒罵連連。


    “誰敢動手!我殺了誰!”


    甘寧怒視陳就,唰地一聲拔刀相向,其麾下錦帆兵,瞬間便刀槍在手,專候甘寧號令!


    “甘寧!你敢造反?”


    陳就又驚又怒,其麾下士卒也迅速上前護衛,雙方劍拔弩張。


    “這幾百條好漢,雖出身匪類,但有心撥亂反正,投入官軍麾下!我甘寧一諾千金,既已擔保其無事,今日誰敢動他們,便休怪我甘寧不講情麵!”


    甘寧周身戰意昂然,自有一股豪邁不羈之氣。


    “興霸,此事非同小可!休要魯莽!”


    蘇飛早知甘寧義氣深重,信守承諾,但其在夏口襲擊官軍,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恐怕自己也保不住他!


    蘇飛心知不妙,連忙大吼道:


    “陳校尉,殺降不降!這可是數百條手無寸鐵的人命!便是黃將軍,也不會容你胡作非為!”


    果然,陳就陰惻惻地說道:


    “你甘寧對這夥水匪百般維護,可是與其早有勾結?或是中飽私囊,受其財物賄賂?蘇校尉,黃將軍一向嫉惡如仇,對江賊水匪毫不姑息,我不過是為上峰分憂!你與甘寧難道皆有反心?”


    甘寧聞言大怒,手中斷海刀遙指陳就,喝道:


    “陳就,你休要血口噴人,此事與子鴻無關,我甘寧一人做事一人當!但今日你若要殺降,便要問過我手中大刀!”


    就在兩夥人對峙,蘇飛不知所措之時,一聲斷喝打破了這番緊張局麵。


    “爾等皆為我江夏軍將士,如今卻對同袍拔刀相向,成何體統!”


    來人是一名二十出頭的儒雅小將,其雖年輕,蘇飛,陳就等人卻不敢不給其“麵子”。


    隻因此人,正是大將黃祖獨子黃射!


    黃射雖武勇並不出色,但卻一向禮賢下士,頗重義氣,其僅帶數名親衛而來,在場眾人礙於其身份,皆不敢輕舉妄動。


    待黃射聽蘇飛說得此事前因後果,不僅眉頭大皺,其對陳就說道:


    “陳校尉!豈不聞殺降不降,此事有違天和!更何況甘都尉,已許諾其歸順我軍。這數百人不得輕動,先交由蘇校尉看管,待我稟明父帥,再做處置!”


    陳就不敢駁黃射麵子,隻得拱手道:


    “是!陳就遵少將軍之命!”


    黃射隨即又看向依舊憤憤不平的甘寧,此人義氣深重,倒是頗對其胃口,當下笑道:


    “此事甘都尉勿憂,父帥那邊,我自有分辯!你先隨我前往夏口大營,父帥有幾位貴客到訪,正欲見甘都尉一麵!”


    “貴客?敢問少將軍,欲見甘寧者,究竟是何人?”


    甘寧滿腹狐疑問道。


    “此人乃徐州劉皇叔特使,此番似專程為甘都尉而來!”


    “徐州?劉皇叔?”


    下章預告“錦帆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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